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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松了口气:“是,就在这歇着吧,他们应该找不过来。”

    山洞中太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楼灵溯摸索着坐了下来,不多时,感觉到宋玉坐到了他身边。

    “没受伤吧?”宋玉轻声问道。

    “没有,他们没有伤我。”

    黑暗中宋玉长长松了口气。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语。宋玉就坐在楼灵溯身边,楼灵溯能感觉到他还未完全平复的呼吸。

    此地太过静谧,让楼灵溯纷乱的思绪回笼,她轻声问:“宋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对这个山寨这么熟悉?”

    宋玉的呼吸一窒:“我,我不熟悉,我只是跟着上来的时候,记住了路。”

    楼灵溯轻轻叹了声:“墨辞他自小练功,若是他跟不上,那寻常人也跟不上,他追不来,那寻常人也追不来。”若是宋玉这种文弱乐师也能一路摸进山寨,那松河县三年剿匪岂不是笑话?

    “我……”宋玉说了一个字,似乎又说不下去了。

    山洞里只有风啸,一个声音顺着风声一起飘了进来,沉默不语的宋玉呼吸声粗重起来,那是一个粗哑的女声:“宋玉,你个贱人,出来!”这声音粗鄙且暴虐,不难想象这恐怕就是山匪口中的大当家。

    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宋玉紧紧地抠着自己的双臂,也没能止住浑身的颤抖。

    “我自京城回乡,被山匪撸到了山上。”他说话时,楼灵溯都能听到对方上下牙关打架的声音。

    楼灵溯心中一紧,寻声望过去,黑暗中自然一无所获。

    “积蓄都被抢光了,他们本想将我杀了,可一来我身上带的都是银票,需要人去松洲府兑现,二来今年大水,负责下山换银票的山匪被水冲走,他们失了人手,于是他们就选中了我。说起来,我这为山匪跑腿的勾当也干了要半年了。”

    “我寻常拿着各个钱庄的银票兑现不免要引起人怀疑,正逢我母亲病重,我便在孙州那里,借着换丹药的名义,帮孙州跑腿买药材矿石,这样便于将银票兑现,还不引人注意。”宋玉说完,便不再开口。

    原来如此。

    名满京城的乐师回了家乡后居然是这样的境遇,楼灵溯哑口无言,倘若有一天刘缘剿匪成功,按律法宋玉罪名恐怕也不轻。

    似是明白楼灵溯在想什么,宋玉勉强止住了心中的恐惧,声音嘶哑地道:“我总盼着她们被一网打尽,如此我也好尽早解脱。”

    他声音中充满着希冀,楼灵溯听得却是心中一动,宋玉能下山不伺机逃跑,方才那女人一口一个贱人,她失声道:“她,她对你?”

    “……别问……”宋玉颤抖着,“二娘子,求你,别问。”

    他声音带了哭腔,石子哗啦声传来似乎是人要起来。楼灵溯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那人却惊了一般要弹开,声音中带着惊惧:“二娘子,别碰我!”

    楼灵溯想起来第一次见他,是在凌家的晚宴,当时他为自己弹奏水调歌头,姿容优雅琴艺卓绝,比起世家公子来,虽少了点贵气,却也是气质出尘。别说黄月娥要痴缠他,京城里看中他的世家娘子其实也不少。

    可谁能想到不过半载,却被命运如此捉弄,当年的宋玉居然落魄至此!又想起了日景,若当时自己能做得再妥帖点……

    楼灵溯紧抓着他的手:“我有办法。”

    挣扎着的宋玉只当她安慰自己,犹自说道:“二娘子,我知道我完了,你别……”

    “我有办法!”楼灵溯更是用力地握紧宋玉的手,用肃然的语气道,“他们全死光了,就没事了!”

    楼灵溯的话有如一个惊雷劈在宋玉耳边,直将他炸得肝胆俱裂,一时间挣扎也忘了,只喃喃重复:“二娘子?”

    巡山的嘈杂声一直在外徘徊不去,甚至有好几次似乎已经走到了洞口附近,这里外面挡着一大丛半人高的杂草,这才没被发现。两人屏息凝神地听着,忽然外面的脚步声密集起来,顺着一个方向快速离去。不多时,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楼灵溯欣喜道:“墨辞,墨辞搬来救兵了!”

    她牵着宋玉的手缓步走到洞口边,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在一片月色中沉声嘱咐:“宋玉,你要记住,你和我一起被掳到了山寨,然后割断了绳索跑了出来。”

    洞口有月光透进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宋玉能清晰地看到楼灵溯鸦羽般睫毛下的眼睛,那其中映着的是自己。

    刘缘抽着凉气搓着手,等大夫放下了把脉的手,忐忑地看着对方,生怕大夫说出半个不好来。

    “大人无恙,我开一剂安神汤就好。”

    刘缘长长吁了口气,楼灵溯要是有个好歹,她真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楼翰林,这次可是吓死卑职了。”

    楼灵溯喝了口茶:“是我的不是,劳烦刘大人了。”

    刘缘摆摆手,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茶:“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这匪患已有数年,如今居然威胁到了楼翰林,真是死有余辜。”她将喝了一口的茶盏放在桌上,“可惜今年又逢水患,剿匪一事,又得往后延一延了。”

    大夫将开好的方子给楼灵溯过目,她点了点头还回去:“宋玉也麻烦大夫了。”

    墨辞领着人去旁边的厢房,楼灵溯这才对刘缘道:“剿匪一事,若刘大人放心,可交于我。”

    刘缘一愣:“楼翰林意思是?”

    “这一旬我做了什么赵引理应禀报了刘大人才是。”楼灵溯见刘缘点头,“不瞒大人,开凿山路的东西我已经做出来了。只是要用此物,还需多多考量,用量多少,如何用都是需要斟酌再三的事情。再者,我要用也得先让女皇看到此物功效,才能让女皇定夺。无论如何,此物都得先用过才行。这些山匪盘踞镇河山为祸一方,用他们试药也算是让他们将功赎罪了。”

    楼灵溯配药的时候,除了墨辞谁也不许旁观,赵引只知她在做东西,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向刘缘汇报时说得也是含糊不清。刘缘此时听楼灵溯一说,心中一片茫然:“试药,什么药?”什么药能开山道,又能治匪患?

    “这刘大人就别问了,这东西在承给女皇之前,我一字也不能外传。”

    刘缘被她的严肃震住,她神情严肃地思索了片刻:“楼翰林需要什么东西,多少人,只管吩咐。”

    山匪一事,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刘缘来说,主要责任皆不在她。不如就卖个人情给楼灵溯,人力物力只要别过分就好,即使过分了,刘缘也大可推脱县中要赈灾,无法提供。

    “需要的东西我手边都足够,你只需派十五个人给我即好。要弓箭手。”

    心里打着盘算的刘缘没有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惊讶道:“十五个弓箭手?”

    “对。”

    刘缘剿匪三次,最少的一次带了五千人,即便如此,都没能摸到镇河山上的匪窝。一来易守难攻,二来后背临河,即使封了路,山匪也能在后山捞鱼,松河年年泛滥,对方只要坚持到汛期,官兵必须撤退,山匪便可卷土重来。

    但楼灵溯说,只要十五弓箭手便可剿匪。她到底要试的是什么药?

    刘缘带着满腹的疑惑出了门,大夫从隔壁厢房里出来,见到刘缘与她打了个招呼。刘缘回身,在大夫身后敞开的门里,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宋玉。刘缘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离了开去。

    她去点了十五个羽箭卫精英,下令人第二天来衙门报到,又去了赈灾棚看了灾粮发放的情况,亲自过目了账本,回了衙门后院天正好微亮。刘缘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迭宗卷,从其中抽出一张画像。

    刘缘在书案前来回走了几圈,等天光大亮了,终于敲响了楼灵溯的门。

    “楼翰林,弓箭手已经选好了,过半个时辰后就回来衙门,到时候他们就听候你的差遣。”

    楼灵溯早上第一口茶还没端起来,弓箭手的事根本不值得刘缘这么早登门,她努力睁着迷蒙的双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礼:“谢过刘大人,大人是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刘缘闻言,拿出一纸画像放在桌上。楼灵溯在翰林阁整理文书,一眼便认出这是府衙用来捉拿人犯用的画像。她将画像拿起,那上面画着的正是如今住她隔壁的宋玉。楼灵溯瞬间清醒,俄顷将画纸放回桌上。

    看来刘缘早就知道了宋玉与山匪的关系,如若不是今年水患加上饥荒,恐怕剿匪就要从宋玉下手。这画像不是机密,给她看并无不妥。只是刘缘拿出来后一言不发,显然并不是想与自己商量什么。楼灵溯见她神态自若,她思索了片刻,顿觉这刘缘真是个妙人。

    墨辞将茶盏端过来,给楼灵溯和刘缘一人一杯。楼灵溯道:“刘大人辛苦了,先喝口茶润一润。”

    她自己也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时手一翻,就将茶水泼在了纸上。

    “谢过刘大人了。”

    刘缘了然地点点头:“此事楼翰林心中有计较便可,下官先行告退。”

    楼灵溯亲自将刘缘送到了门外,转身进房将画像丢进了炭盆。她深吸口气:“我们动作得快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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