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脾气太差了滚吧(4/5)

    好沉重。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马上又要交这个月的水电煤气费了。施霜景忍不住挠挠自己的眉心,网上练歌房的微信群在闪着消息,他点开自己的k歌账号主页,用着古风头像,叫一剑霜寒,会发布一些翻唱歌曲,但施霜景自己都知道,说不定唱得真的很不怎么样。没有技巧,甚至可能没有感情,全是瞎蒙,乱唱。能在调子上,但说不上好听。

    回到家,本应该写作业,但施霜景难受,心里难受。对玉米的担忧如今才迟迟来到。晚饭都没吃,施霜景看望完玉米,在回程的公交上闭着眼,仿佛能想起玉米蜷缩在他怀里的触感,抚摸橘猫毛皮的温顺,活物对人心的安抚。一想到玉米可能会死,施霜景真的很失措。

    学不懂的习,死到临头的高考,施霜景点开班主任的微信,斟酌着,他想要回补课费用了。哪怕还给他一半都好。穷的感觉转化成呕吐欲,顶住胃和食道。中午放学时顺便去菜场买了菜,幸好猪肉跌了一点价。发完消息就去做饭。

    可惜施霜景太不会组织语言。网上练歌房的小亚曾经说过,施霜景打字的时候冷冰冰的,总是像要跟人吵架,有什么事还是打电话或者当面说比较好。还是明早去找班主任面聊吧。现在十一点了,太晚打扰别人说不定更不可能拿到退款。施霜景想。

    施霜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抑郁情绪,拉开冰箱,忽然发现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家冰箱的东西。

    精美的食盒,三件套。纸盒上放着熟悉的暗金云纹底卡片,空无一字。

    施霜景攥着手机,忽然发现屏幕亮了。

    [空白]:以后每天晚上吃我送的东西。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你能进我家?

    一剑霜寒:墙上的佛也是你搞的吗?

    一剑霜寒:你这样真的很吓……

    [空白]: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者两次。

    [空白]:你是我很满意的祭品。

    神经病。施霜景拿出食盒,竟然是打包的牛排、意面和甜点,酒店餐。神经病……这个叫佛子的是不是中二病?掀开盖子闻了闻,香得施霜景眼睛微微睁大,立刻送进微波炉。

    家里的门锁没有坏啊,施霜景今天还回过家,开门毫无异常,中午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些食物来着。

    一剑霜寒:有病治病

    一剑霜寒:你到底怎么进我家的?

    施霜景用筷子夹起牛排直接啃,单手打字非常硬气,实则非常心虚。

    “施霜景,你是真的不打算考大学了么?”班主任边用酒精棉片擦眼镜,边说道,“好不容易盼到你同意补课,你现在又说不补课了?退钱是小事,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大学还考不考?”

    “我家人出了点事,要钱治病。”施霜景一字一句道。

    班主任露出疑惑表情,“你家不是……”

    施霜景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我的猫,我的猫生了重病,我需要钱给它治病。我身上不能一点钱都没有,不然这个冬天就连我都不好过。”

    “猫?你还养猫?那你的钱肯定不够啊!养这些小畜生……花多少钱都不够!”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支着耳朵听,施霜景的班主任一听说不是人生病,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是猫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你翘掉晚自习也是为了去打工是不是?福利院或者其他单位没给你争取到生活费吗?我不是听说你一年有两千多块吗?”

    施霜景冷冷地望着班主任,他不喜欢班主任用这种语气来数落自己的生活,施霜景说:“两千多除以十二个月,一个月两百块,孟老师,你一个月能靠两百块活?”

    “你这什么态度?!”

    施霜景双手插兜,他也无语了,他不愿意去揣测别人有没有穷过,但显然有人完全没有同理心。“你说退钱是小事,那能不能把钱退给我?”

    “你去找年级组长说吧,这事不归我管。”

    “……”那你说个屁?浪费时间。

    施霜景拎起地上的书包,单肩背上,就这么出了办公室。年级组长在哪个办公室?不然,去校长办公室?不巧的是,上课时间快到了。

    班主任没有放过施霜景。上第三节物理课时,班主任花了整整半节课的时间含沙射影,话里话外让学生不要在这个阶段接触玩物,什么宠物啊、游戏啊、啊,他还要在家长群里发消息,建议家长好好考虑孩子的未来,不要在这阶段养什么宠物之类的来分孩子的心,委屈这一年,幸福这一生。施霜景在物理书上画乌龟,不想听这些。施霜景连家长都没有,用自己的微信进家长群。你发就发呗,我没有家长。

    施霜景对医药费本来就执着。

    他的父母都是因病去世。母亲走得早,在施霜景两岁那年就因为胰腺癌去世。小孩三岁以前的记忆几近于无,施霜景不记得母亲的脸,但他一直记得母亲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薰衣草香。爸爸往丝袜里装了很多薰衣草,塞进衣柜里给妈妈熏衣服,后来施霜景伶仃流落,小书包里就一直装着早已散去味道的薰衣草包。

    父亲在施霜景六岁那年肝硬化出血走了,施霜景清楚地记得爸爸到处凑钱给自己治病,钱凑不到,病治不了。爸爸快死的时候,皮肤黄得像玉米面,最后几天肝性脑病发得厉害,连施霜景都认不出。施霜景一直守在床边,集体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说这个小孩可怜,施霜景开窍比较晚,爸爸说“不用担心”,施霜景就不担心,傻愣愣的。直到父亲过世那天,医生护士进来做抢救,科室知道施楼庭唯一的亲人只有这个六岁小孩,抢救失败,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护士长去专门联系了警察,让警察帮忙调查,这才找到了施楼庭的远房亲属,让他们代施霜景处理施楼庭的后事。

    施霜景的远房表姑接走了施霜景,但对施霜景很不好。他在离八岁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受不了表姑家的冷待和监禁,找到机会背上书包离家出走。说施霜景老实或者傻愣也不完全贴切,他一路辗转,破破烂烂地跨越好几个县镇,那些大巴车的司机看到这样一个灰扑扑的小孩说要去找爸爸妈妈,大部分人还是很有善心,愿意捎他一程。某天夜里,施霜景在一个县城的客车站里生起病,好几个夜班大巴的司机看不下去,送他去医院……后来真是好一通扯皮耍赖,施霜景和表姑相互不认,这才让施霜景符合了福利院的收留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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