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切片(2/8)
在潘女士的讲述里，明明有发火的“沈总”、丢了脸的领导，但听她强调了好几遍“问题在于你太倒霉”后，林承和就突然开始觉得——让水果店丢单子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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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女士一拍手，说：“你戴着口罩我也能认出你！”
“你觉得漂亮？”沈舜庭不在乎他要道什么歉，“装的要死。”
【盒子哥搞哪出】
【小骨灰们快把猪酱举办了，不然他要蹭盒子哥流量了】
【？？？？？？】
【我焯！盒子哥】
母亲把自用的低端机给了林承和，他找了个跑腿送货的工作，白天一刻不停地接单，晚上又回自家仓库帮大伯处理一批批烂掉的水果。
“你真不看看？他开小号直播间给你道歉呢。”他说着把平板音量调高了些，生怕对方听不见。
林承和的心跳微微加速，感觉潘女士要说的事应该非常重要。
林承和属于是运气太背，刚好占用着房间。沈太子爷一个电话打过来，领导们就亲自跑过去赶人，他们忙着把人家的不爽从果汁转移到林承和身上，好撇清自己。
大伯已经心力交瘁，他们尝试过低价摆摊，小小的一个东城，魔怔人却多的很，就算偶尔有生意，也总被举报给城管。久而久之，其他小贩也开始自发驱赶他们，生怕连累到自己卖货。
“禾禾啊，你开始了吗？”叶秀云在门口轻声问。
【网友97cdjpan＿a：道歉不应该是私下进行的？】
“大家也知道最近我的账号被封了，谢谢主将把号借我来澄清一些事”
林承和浑身一僵，面对陌生人这样的问话有些局促不安，却没有说谎，而是点头回应了她。
【？沈总】
而水果店的事还没完，叶秀云又被那步步紧逼的房东追着要装修赔偿，非说她把房子装坏了。一查合同，叶秀云居然真的要给房东赔钱！
“你好，轻风疾送，是潘女士吗？这是你买的东西请拿好。”林承和快速地把手提袋递给用户。
沈舜庭拿着遥控器调整投影，一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懒得低头看：“什么。”
他从小就习惯活在低谷里，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绞尽脑汁地把最近几件事联系在一起，终于得出一个方案：如果他能向“沈总”证明他家的水果是好的，领导自然就会解除命令，他家也至少能在困难中继续和茶园合作，以解燃眉之急。
他没有手机，也没法用电脑直播，只能看着自己在信息的乱流里荡来荡去。
潘女士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在这送外卖了？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大网红的哦。”
———
她懊悔地抱着林承和大哭，自责装修的钱打了水漂，还害得儿子小小年纪就跟着负债。
大伯理论也理论过了，但人家就是要说他们“寻衅滋事”，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瞥见飞速滚动的弹幕，林承和略心慌，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我家的城东水果店到如今已有十八年的历史了，在我两岁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东城开业扎根，十几年来都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之前水果店与茶园的合作合作被取消，我想是因为我自身素养不高，但这绝对与水果的好坏无关，我想请求您，能够给我一个交流的机会。”
“我们见过吗？”林承和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猪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差点就快忘记这个人有多坏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抓重点呢”潘女士无奈道，“那天我们东水市长不是请首都来的一个大少爷到茶园参加晚会吗？结果有人开场就不长眼，把果汁洒到他衬衫上。他去换衣服的时候就黑着脸，听说你正好倒霉在更衣室碰上他了。”
如果他喊了“沈总”，那他和明星哥之前那短暂的友谊就彻底变成笑话了。
帮大伯处理完退回的烂水果后，林承和本该把手机还给母亲，但在一晚上的考虑后，他决定现在就得用借来的账号把事情落实好。
潘女士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本来就因为茶园让水果店背黑锅耿耿于怀，今天看到连这小孩本人都出来送外卖了，就越发过意不去。
“有个事其实”潘女士似乎有事憋在心里，“诶呀，这事本来是不能说的，但是我看到你这样，又觉得不告诉你我过意不去。”
如果潘女士听得到他的心声，一定会连续翻几个白眼，因为这事本质上是领导要拿别人开刀好给太子爷赔罪，和“水果的好坏”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心情难得轻快了一些，“笃笃笃”地敲响下一个订单用户的家门。
但潘女士要是说出了内情，至少可以让水果店死得明明白白。
正如潘女士说的，他根本不会抓事情的重点，在常人看来很明显的答案，到了他那就得打结半天，这也是为什么他从小被老师和同龄人讨厌。
林承和努力回想，想起去茶园那天确实有个年纪四十多的姐姐让他帮忙了，他观察着潘女士的五官，她现在没有化妆，但五官渐渐能和那天的姐姐对上号了。
【林承禾还有脸开直播啊？】
沈舜庭一听这声音就想到他那天在更衣室说什么“自力更生直播赚钱”，嘴边勾起个嘲讽的笑。他接过平板，见直播间有两个人在连线，便给助理发了个消息，让他找人把直播间观众清掉。
网友经常买了容易烂的水果又退回来，送达时水果已经腐烂发臭，快递站多次警告，就差把他们拉黑了。
【猪酱，盒子哥在直播间骂你长得像个芒果】
“不是你让白胜屿封他号的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年轻男人把平板举到对方面前，笑问，“大数据让我刷到了，这不是长得挺漂亮的吗，你之前怎么说人家是土狗呢？”
林承和也不再去想“沈总”和明星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只把全部心思用在“怎么才能平息这场风波”上。
他按照平常的开场白和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现在这群观众的成分比他原来直播间的还要杂，恶意也是翻倍的。
潘女士见他那可怜的样子，想起吐着舌头忘记收回去的小博美，她朋友家就有一只——外表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可脑子很笨……
不知道是谁献殷勤没献到位，倒饮料时手抖，把果汁全滴在那姓沈的太子爷身上。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衬衫脏了，才不管是谁干的，直接给同桌的领导摆了好大一通脸色，扯过替换的衣服就自己去了更衣室。
他刚开始觉得这土狗有心机，现在看来就是没见识还不知死活罢了。
这是林承和唯一能想到的联系“沈总”的办法，他不想让家人失望，对她点点头。
“我操啊沈舜庭，你那个小主播怎么又开始了哈哈哈哈哈！”他把平板塞给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笑到捂着肚子站不起来。
这号是他以前常常一起打pk的主播“赛博主将”帮他注册的，对方的直播间里也全都是林承和听不懂的黑话，但他明显比林承和游刃有余得多，甚至乐在其中。
赛博主将主动留了一个小时给小号连线引流，在林承和还没上线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在直播间预告，大多都以为他是整活引流，但当林承和那二十年前座机画质的影像出现在pk界面时，弹幕一下子就炸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歉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如果别人看不到自己在说什么那这个道歉还有作用吗？
林承和大惊：“是吧！我们家的水果确实没有问题吧！”
摄像头平时也就只是个摄像头而已，偏今天看着让人有些发怵，仿佛那镜头后面有双阴沉的眼睛盯着他。
“我今天想说的是：沈总，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个直播，我感到非常的抱歉，非常对不起，之前在茶园是我乱闯会场打扰了大家，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希望您和其它工作人员能够原谅我的莽撞。”他越想平静，越觉得舌头不受控制。
【赛博主将：不是我说，盒子哥你讲话是真的有点啰嗦了】
【盒子哥你怎么不装死了直播间的集美们都叫你还钱】
【啊？？？】
沈舜庭瞥了屏幕一眼：“不知道谁自作主张封的，关我什么事。”
潘女士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试探问了句：“林承禾是吗？”
在得到家人的同意和认可后，林承和郑重其事地坐回自己好久没碰的电竞椅，点开了直播界面。
林承和虽然一整个下午都在好好地完成订单，思绪却没法好好平复下来。
现在明明是向同一个人喊话，他夸赞感谢明星哥的时候甚至能滔滔不绝地讲，可一旦这个人是“沈总”，他便勇气全无了。
“嗯我的直播间被封掉了，家里水果店也出了问题，现在暂时出来打工，补贴一下爸妈。”对待温声细语的人，林承和经常会诚实回答。
【谁家ai画质这样，也就盒子哥镜头永远和糊了shi一样】
“太倒霉”也能算作一个理由吗？
领导在这种场合丢了脸，自然是要拿茶园出气，非让茶园把事情给“解决了”。在收到所谓的客人投诉后，茶园也只能把投诉内容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水果店，还要按规定扣去很大一笔钱款。
他对松芸茶园有很大的阴影，以为对方也是来兴师问罪的，直接退后一步。
他东奔西走，终于借到了可以正常发东西的账号，准备今晚就和家人讨论解决方案。
另一边的主播已经掉线了，屏幕上只剩下林承和那张蠢脸。
林承和顿了顿，继续对着摄像头说话。
装修豪华、设备齐全的家庭影厅内，一个拿着平板的年轻男人狂笑着从沙发上滑下来。
林承和抱着母亲的手臂，偷偷地抹了抹眼泪。
茶园里的人比谁都清楚，“水果不新鲜、品质差、果汁变质”的指控全都是假的，但它又不得不是“真的”。
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林承和找报社发了声明。但现在这种网络时代，又有几个人会去关心一个小县城的报纸？
林承和的脑海里闪过“沈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委屈愤懑起来。
“禾禾，早知道妈妈就不叫你开什么奶茶店了。”
【ai合成的】
听完潘女士的讲述，林承和一言不发地愣在那儿好久。
潘女士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在松芸茶园呀，上次你来送水果，我们人手不够，你不是还帮我切了果盘吗？”
林承和眼看着赛博主将突然断线，直播间的观看人数骤减到0，连评论区也没了动静。他试了试点开别人的直播间，一切正常，只有自己这边呈现诡异的状态。
评论区的网友两头跑挑事，林承和没精力把注意力分散给他们，他捏住了家人帮忙修改的道歉稿，那句“沈总”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当他刷新网页，评论区突然动了一下。
【网友97cdjpan＿a：看不出你道歉的诚意啊，谁还拿着稿子道歉】
他殷切地望着她。
林承和见网络正常了，慌忙解释：“因为没有沈总的联系方式，我只告诉过他我的直播间叫什么。”
【盒宝～～我们来接你回家啦～～】
【请盒宝无条件归还所有非正当途径获取的抖币】
【盒宝别发癫，知道你没停子哥热度活不下去了】
那天的晚会是东水市的市长临时预约的，他们本来就准备得不太充分，又碰上个根本不屑给领导面子的主，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那天他们挑给茶园的都是极好的水果，送过来之后一箱箱整齐码放在后厨，茶园的工作人员甚至还夸水果新鲜，这就显得后来的客人投诉是有问题的。
她及时打住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在页面里给林承和点了打赏，也不再多留他，免得害他错过其他订单。
【说的什么鬼】
潘女士让他进屋，低声说：“我跟你说，你们家水果根本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就在于你那天倒霉，碰上那谁了。”
【它是不是拿了个稿子在念呢？】
【死人，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