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事出反常必有妖(1/1)

    江道蘅捧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他一路策马奔驰到城郊。

    距平城三十余里,有座矮峰,叫做东林峰,其间密林幽谷,春夏之时,漫山芳草,溪映满翠,景致十分动人。

    而此刻深冬,万木萧条,山间疏冷,唯山脚下一座灰白庄院匍匐在山脚下。整座庄院依山而建,绵延数百米,气势恢宏,十分引人瞩目。

    江道蘅落后沈骧半个马身,见他慢了下来,也不由得勒住缰绳:“眼前便是谭家?”

    “正是。”

    江道蘅恍然:“这玉佩是买来送礼?”

    “不算太傻。”

    那你说什么让我挑选?江道蘅暗中腹诽。

    他二人多次交锋,江道蘅鲜少占上风,此时要事在前,也不与他计较:“一路疾驰而来,你身上可有名帖?”

    “要何名帖?”言毕,沈骧策马前去。

    走到近处,二人便看到那灰白院墙上打满了红绸,正门处“谭家庄”三字醒目,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江道蘅刚下马,就听到沈骧对进门口的管事说道:“听闻贵庄近日好事盈门,特来贺喜。”

    那管事头戴方巾,说话也客气,一拱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有拜帖?”

    “区区姓沈,一江湖游客,并无门派名帖。”说罢,他从江道蘅手中拿过那方礼匣:“此乃一对龙凤呈祥羊脂玉佩,礼送新人,还望笑纳。”

    江道蘅心中犯疑:不是只有一块?哪来的一对龙凤呈祥羊脂玉佩?

    那管事见他二人仪表不俗,又带此大礼,面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提笔要记:“烦请沈少侠留下姓名,不才也好跟主家交代一二。”

    “沈,在下沈一江。”

    管事手一顿,江道蘅也看他,沈骧微微一笑,跟管事不急不徐道:“沈一江,取一苇渡江之意。”

    管事记下:“孤城万仞,一苇渡江,好意境。令尊对公子真是寄予厚望。”

    沈骧淡然道:“惭愧。”

    “不知身后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江道蘅愣了片刻,生硬道:“二江。”

    管事照例写在“沈一江”右侧,抬手:“一江,二江兄弟,里面请。”

    谭家庄占地极广,庄内威严开阔,进门处的铸铁麒麟重逾千斤,庭院内处处石雕,尽显武道的冷肃方硬,唯有院内随处可见的红绸增添了些许亮色。

    引路的下人一边带路,一边说:“老爷有要务在身,还请两位贵客于偏厅稍等片刻。”

    “不妨事,”沈骧跟他聊,“谭庄主如此大的家业,繁忙些也在情理之中。”

    “这几日赶上二小姐成亲,庄院里的事要多些。”

    “哦?在下只听闻谭家小姐美若天仙,神思已久,竟不知还有个二小姐?”

    带路的下人话多:“老爷育有二女,大小姐早于三年前嫁入媵州平威府,如今二小姐也要成亲了。”

    沈骧好奇:“不知这二小姐所许是何人家?”

    下人笑道:“贵客既然到此,不日便知,何必再向小人打听。”

    江道蘅眼观鼻、鼻观心,一路跟在沈骧身后,绕过两座回廊,便听到那仆人说:“到了,请二位在此稍事休息,小人去拿个炭盆来。”

    进了屋,江道蘅问沈骧:“你与那谭家小姐神思已久?”

    沈骧往那椅子上一躺,好不悠闲:“进门前,我尚不知她是男是女。”

    江道蘅冷哼一声:“狡狯之徒,巧言令色。”

    “沈某实实在在不认识他,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随口一说,所以江少侠,你莫再呷醋了。”

    江道蘅气不过,抄起桌上果品丢了过去:“沈一江,你又发什么癫?”

    沈骧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江道蘅又砸了一个过去,这次沈骧接住了他的暗算,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不算好吃。”

    “我看你买那羊脂白玉佩,还当那小姐是你梦中人。”

    “沈某可没有买,那是你挑的。”

    “说来,你怎知那小姐要嫁?”

    沈骧指指他手边胡枣,江道蘅把整盘给他送了过去。沈骧却不伸手,只是张嘴。

    江道蘅冷笑一声:“沈公子真是信得过在下,不怕噎死。”

    “我若死了,谁与你散功调养?”沈骧见他不动,自顾自拿起一颗,“最要紧是谁与你共赴巫山共享极乐?”

    江道蘅抄起那盘果品,兜头砸向沈骧,可惜沈骧躲开了,那寓意颇丰的桂圆、胡枣、花生滚落一地。

    下人一推门,见到的就是如此场景。

    江道蘅收手,木然道:“手滑。”

    下人手脚麻利地放下炭盆,收拾一番:“不妨事。”

    沈骧却道:“冬日天寒,我这兄弟手脚僵冷,行动不便这才手滑给摔了,见笑,劳烦再拿个炭盆来。”

    “好的,请贵客稍等片刻。”

    那下人出去后,沈骧自己霸占了炭盆。

    江道蘅见状,语气讥讽:“不说我手脚僵冷?”

    沈骧守着炭盆,语气坦然:“所以我又为二江要了一个,你当谢我。”

    江道蘅懒得与他多些口舌,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谭家要嫁女?”

    “打听。”

    “还知道些什么?”

    “不比你多。”

    沈骧不肯说,江道蘅也不问了,只说道:“希望尽早拿到菀洛子。”他离开师门太久,实在放心不下。

    “只怕不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

    沈骧打了个呵欠:“以往菀洛子虽稀少,但不至整个平城都翻找不到。谭家要这么多菀洛子,定有蹊跷。”

    “什么蹊跷?”

    沈骧又不说了。他神情冷淡,盯着炭火微微出神。火光映在他锋锐眉眼上,照亮他眉眼间的阴郁。此刻沈骧与往日的富家公子模样浑然不同,像一柄刚开刃的剑,多了些待出鞘的血气。

    “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管他什么蹊跷。”

    沈骧笑了:“二江好心境。”

    江道蘅面无表情:“总之,你不会让我死了。”

    “此话怎讲?”

    江道蘅仍是那副模样,一板一眼道:“我若死了,谁与你共赴巫山共享人间极乐?”

    沈骧哈哈大笑,眉清目朗,俊采飞扬,开怀朗声道:“二江所言极是。”

    “我虽不知你为何救我,但如此大费周章,定不会让我轻易死了。”

    沈骧语含笑意:“你说得对。”言罢,他语气笃定:“你说得对。想不到二江不仅心性强韧,心思还如此灵敏,得君一言,犹如醍醐灌顶,实在不知如何答谢。”

    “炭盆给我。”

    沈骧不动,江道蘅冷哼:“虚伪之人。”

    沈骧悠悠哉哉:“谬赞了。”

    江道蘅气闷:他们断刀门中人行事光明磊落,有话直说惯了,鲜少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认识沈骧这短短月余,他倒是彻彻底底领教到了什么叫小人行径。

    二人一直从正午时分等到日落西山,仆人才来通报:“两位贵客,老爷有请。”

    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过了两道石拱门,二人才在正厅见到此行的正主。

    正厅黄花梨木椅上端坐一位中年男子,身量不高,有些富态,穿一身锦衣,未着皮裘,面色和善,看起来更像是个家大业大的生意人。

    沈、江二人跟他行礼:“见过谭庄主。”

    “二位不必客气,既是道喜而来,就是我谭家庄的客人。来,给二位贵客看茶。”

    沈骧开口道:“谭庄主,此番前来,除了道喜,还有一事相求。我兄弟二人游历四方,眼下需一味药作引,不知贵庄可否行个方便?”

    谭庆南喝了一口茶:“少侠不妨直言,但凡我庄上所有,必不吝惜。”

    “菀洛子。”

    谭庆南当即面露难色:“这未免二位多心,我谭家也没有此物。”

    江道蘅见状,问道:“那不妨请谭庄主告知,何处方有?”

    谭庆南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为难住谭某了,让公子白跑一趟,见谅。”

    沈骧接道:“不妨事,此番前来,是为给谭家贺喜,有便有,没有也罢。不知令嫒婚期何时?”

    “腊月十八。”

    “就在后日,那我兄弟二人既然到访,便也跟着凑个热闹,之后再自寻他处不迟。”

    谭庆南撂下茶碗,微笑道:“荣幸之至,代小女谢过二位美意。”

    “不多陪了。”

    一个时辰后,二人回到悦来客栈,江道蘅才道:“果如你所说,这谭家庄有蹊跷。”

    沈骧抬眼看他:“何以见得?”

    江道蘅开口道:“这谭家满庄铁器,定是以铸铁为生,如要精铁,硝石和菀洛子必不可少,可谭家如此谨慎,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沈骧随口道:“江少侠真是聪明过人。”

    江道蘅沉思片刻,忖道:“这菀洛子定在谭家庄中。”

    “天不早了,尽早歇息吧。”

    说着,沈骧从怀里掏出一物,江道蘅讶道:“你”

    昏昏烛火下,一块温润白腻的羊脂玉佩泛着盈盈光泽,正是二人在宝源斋挑选的那块。

    沈骧把玉佩递送到江道蘅眼前:“玉赠美人,比送旁人合适。”

    江道蘅面色古怪:“怎么得来的?”他明看着沈骧把那匣子送给管事了。

    沈骧悠悠往外走:“偷天之能。”

    片刻,江道蘅想通原委:“你没放进匣中!”

    “江少侠果真聪灵,慧通人性。”

    “那你让我抱着那空匣在寒风中疾驰?!”

    “江少侠此言差矣,你若不拿着,难道让沈某拿着?”

    “砰”地一声,沈骧连人带玉被江道蘅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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