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3)

    一回到京城里,仓卒间,没有时间举行亲王婚仪了,然而这回皇帝老太爷可是亲自在养心殿上将亲王福晋金册授予了满儿,而非藉由简正、副二使者于崇政殿宣旨授册。同时又赐下亲王福晋三层缕金东珠朝冠、吉服冠与领约,上衔红宝石,又是金云金孔雀,又是珍珠垂珠贯珠,还有五爪金龙朝挂、吉服挂与领约,再加上五爪龙缎,翟鸟四团龙补等;且当着允禄与满儿的面下旨宗人府,将满儿与小日儿──弘普的宗籍载回宗室玉牒上。之后再由允禄带著满儿晋见皇后与他的额娘密太妃娘娘,满儿一见就喜欢上了她的婆婆,因为“原来你哥哥像你阿玛,而你嘿嘿,像的却是你额娘啊!”允禄冷哼不语。“等我生产过后,可以带孩子来看密太妃娘娘吗?”“我会转请皇上恩准。”然后,允禄又出远门去了。这回,满儿挺的肚子很大,才七、八个月而已,她已经没办法陪著孩子们玩闹了。幸好王府里有许多人可以陪他们玩,满儿成天除了散散步,就是瘫在花园凉亭里打盹。由于玉桂和佟别两人也都有了身孕,满儿体贴她们,不想让她们跟前跟后的太辛苦,便改由另两位奴婢玉蓉、婉蓉在一旁伺候著。“禀福晋,恒亲王世子福晋来访,福总管已代福晋回绝。”“哦!”虽然现在不再有什么奇怪的格格福晋们来找麻烦了,来的几位都是那些稍微知道点内情,而刻意来“联络感情”的福晋们,可是她实在没有精神去应付那种事,总叫福总管干脆回绝了。“啊啊啊!等等,塔布,你先别走!”说著,她挥挥手示意玉蓉、婉蓉退出凉亭。“塔布,我有点事想问问你。”“福晋请问。”“那个”满儿想了一下。“我是很奇怪啦!皇上身边明明已经有十三爷了,为什么还要巴著咱们爷不放呢?”“这”塔布瞥向亭外,使力摆手示意玉蓉、婉蓉退得再远些,之后才恭谨地回道:“回福晋,在朝政上,十三爷确实是皇上的得力帮手,皇上在推动新政上还真是没他不行,可是,福晋,有些事并不是光用脑子就行的。”满儿双目一凝“你是说呃、你坐下,坐下再说!”她指指一旁的石凳。“谢福晋。”塔布坐下了。在广州,他们早已习惯这般自在的相处模式了。“福晋,您该也知道,当年争太子位最烈的大爷早在康熙四十七年时便被夺去爵位禁闭于自第了,至于二爷二度遭废后也被禁锢于咸安宫中至今,然而还有一位八爷,他才是觊觎皇位之心最炽盛的人。”“廉亲王?”“是,福晋,虽然皇上已把最支持八爷的十爷圈禁于宗人府,九爷则被派至西宁由年大将军监视,十四爷在遵化为先皇守陵,又有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即使是如此,他们仍在暗中互通消息”“这样还不死心吗?”满儿喃喃道。“还有年大将军”“哇,他也掺进来一脚了!”“当年众皇子夺位时,年大将军原与八爷关系最好,后因年妃的缘故而拨归雍亲王府的门下,可是他并未断绝与八爷的友好关系,又接受三爷门下人孟光祖的馈赠,还对当时最被大家看好的‘准皇储’十四爷百般逢迎,再盛情接待八爷派出来的洋人,并接受九爷的小礼物”“呃他这算是‘面面俱到’吗?”“今年青海平定,年大将军凯旋回京,皇上赫然发现年大将军勇猛威武的铁骑竟然只听从年大将军的指挥,对皇上亲口所下的旨意却听若未闻,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可这也差太多了吧?皇上就在眼跟前说话,那些将士们居然只听而不从”“那他要是反了怎么办?”脱口一说完,满儿即惊慌地捂住嘴。这种话怎能乱说!没想到塔布却直颔首。“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皇上也担心著呢!年大将军本就是墙头草,何况亦有人私报皇上,年大将军在西北又是如何恃功骄纵、威权自恣,又结党营私、广屯军火,而且,九贝子爷是他负责监视的,在陕西那儿却有人直呼他九王爷”“等等,等等,那”满儿摇摇手。“皇上不都知道了,还要爷干嘛?”塔布唉了一声。“福晋,几位爷儿都是皇上的兄弟,年大将军则是平定青海的大英雄,没有确切的实据,皇上无法恣意处置他们,顶多训饬一番罢了,否则会引起天下百姓的议论。然而,皇上目前所能知道的也仅是大概情形,关于那些爷们真正的秘密却仍是一无所知,也没有证据,所以”“需要爷去打探?”“正是,而且要尽快,这种事可是愈拖愈麻烦的。”“可是他们都认得爷呀!”“福晋,无论是窃听或盗取机密,以爷的功力身手而言,都是易如反掌之事,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得出来,祗是多少需要些时间罢了。”“原来他不只会演戏,”满儿不可思议地咕哝。“还兼职小偷。”塔布不禁莞尔,轻咳两声后,他又说:“另外,一旦皇上能够正大光明处置那些人的时刻来到,若是没有人能够一举制伏马上马下无人能敌,又手握重兵的年大将军,届时可就有得好戏看啰!因此”“需要爷去擒伏他?”“没错。再有”“还有?”“听说那几位爷儿们会那样始终不死心,又能够顺利暗通消息,是因为有天地会的人加以鼓励和援手。”塔布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爷安置在天地会的暗桩传出来的消息”“欸!”满儿失声惊呼。塔布点点头。“天地会的人认为清廷内斗得愈厉害,对他们愈有利,所以他们竭尽所能的扬风点火,再来个火上加油”难不成会是“她?”满儿低喃。“因此,没有爷出马的话,这么复杂的状况,光靠皇上与十三爷在那儿拚命动脑筋是不行的。就算皇上还有血滴子和一些密探,可那些家伙的能力仍是有限,没本事查探到秘密不打紧,一个不小心泄漏身分再被对方反收买了去,那可就不好玩了。所以说,没有人能够像爷这般可靠,交代他的工作没一样达成不了,又不用担心他变节,因此皇上才紧抓住爷不肯放人。”听得呆了好半晌后,满儿突然问:“这么重要的事你怎能随便告诉我?”塔布微微一笑。“爷交代过了,福晋想知道什么都不得隐瞒。”“为什么?”“奴才想,一来是因为爷认为连他的命都是福晋的了,还要怕您知道什么呢?二来约莫爷是担心您又误会什么,再来个一走了之,那他可受不了!”满儿眨了眨眼,也跟著笑了。是啊!打从他们认识开始,只要他是允禄,他就从不瞒骗她任何事,连说句好听话都得叫金禄出场替他说,想想还真是好笑,可这之后所代表的涵义却更教她感动莫名。他百分之两百的相信她!即使他曾因此而为自己带来不少麻烦,甚至生命危险,他仍是不改初衷,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傻呀!“塔布。”“是,福晋?”“你们爷是个大笨蛋!”“呃?”十一月底,满儿生下了一对双生姊弟,虽然允禄不在身边,她依然开心得不得了。“可爱吧?”她得意洋洋地向儿子和女儿献宝兼炫耀。“一模一样喔!”弘普与梅儿相对一眼,然后各自点出一指。“这是弘普的,他的眼睛跟弘普一样!”“这是梅儿的,她的嘴儿跟梅儿一样!”满儿大笑。“哎呀!这样就给我分光啦!”两日后,允祥和他的福晋兆佳氏亲自送来贺礼。“这是皇上恩赐的这是皇后恩赐的这个呢!是密太妃娘娘给的,还有,这是我和福晋送的。”他一一点著礼物说。第九天,允祥又送来了一台摇车。“皇上给的。”他说。依照满人的习俗,婴儿一放上摇车,满儿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最令人意外的是,除夕前两天,允禄毫无预示地突然回来了。休息一天,便偕同满儿上干清宫去参加皇室家宴。元旦,庄亲王上太和殿去参加百官朝贺仪,庄亲王福晋则上坤宁宫去参加皇后朝贺仪。初二,亲切随和的允祥福晋伴同满儿参与慈宁宫举行的大型筵宴。初三,允禄留下两个孩子的名字,又走了。还真是来去匆匆啊!不过,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满儿心里明白得很,他是特意回来看看是否又有人亏待她了。他存这个心,她就满足了。雍正三年四月,西宁大营──“圣旨下,跪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著即赴杭州上任钦此,谢恩!”一听罢岳钟琪冷漠无情的宣读皇上削他兵权、贬他职衔的旨意,年羹尧即毫不遮掩地暴露出狰狞凶恶的姿态,一望即可知他心底打的什么主意。然而,当他两眼一对上岳钟琪身后那个背著双手,神情比他更凌厉冷酷的少年那双残佞的视线之际,他的背脊霎时全凉透了!庄亲王允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年大将军,请接圣旨。”年羹尧犹豫著。允禄踏前一步,表情更多了一份蛮横。“你不想接旨么,年羹尧?”年羹尧身形倏震“卑职卑职”蓦而绝望地一叹,垂首接旨。“谢主隆恩!”半个时辰后,九贝子行馆内来了一位大眼小嘴儿的清秀少年,守卫要阻拦他,被他随手一掌便拍到三丈远,比拍蚊子还轻松,就这样,他一路畅行“无阻”地推进到后院的一栋精致小楼,这回,是个丫鬟挡在他前头。“大胆!这是银心贵人的闰楼,就连贝子爷不得同意也不敢擅闯,你是谁,胆敢啊!”少年似乎不懂得何谓怜香惜玉,同样一巴掌就将那丫鬟拍到篱笆上去挂著了,不过,丫鬟临别那一声尖叫可也把小楼的主人给叫出来了。“你”银心贵人一脸的惊愕。“你怎会在这里?”少年冷冷地注视著对方。“我是来抓你的。”银心贵人面色一变。“难道你又回去为情廷做事了吗?柳姑娘呢?你不管她了吗?或者你终究是个男人,会变心的男人,所以你厌倦了柳姑娘,不要她了,甚至另结新欢呃!”“你最好少开口,”少年一手掐住银心贵人的脖子,神情更冷冽。“我可以扭断你的颈子而不会受到任何责难,而你”“住手!”九贝子胤禟气急败坏地赶到了。“住手!住手!住手!那是九爷我最疼爱的贵人,谁敢咦?十六弟,怎么是你?”十六弟!银心贵人的双眸猛然暴睁,如果不是她的脖子被掐住,她肯定会尖叫得比鬼还难听。“九哥,你以为我来干什么?”胤禟面上掠过一丝阴鹜。“难道是皇上又有什么旨意?”“没错,的确是皇上又有旨意。”少年慢条斯理地瞥向银心贵人。“你可知她是谁么?”胤禟眉宇一皱。“她是我在这儿收的贵人银心,还能是谁?”“错了,九哥,”少年冷漠的眼无情地盯住胤禟。“她是天地会双龙头会主的妹妹,而且她不叫银心,她叫王瑞雪”一听,胤禟脸色遽变。“什什么?”少年冷哼,松手放开了银心贵人──三瑞雪,反指又点住了她的穴道。“所以,九哥,你的麻烦大了!”同一日,内城庄亲王府──“福晋,为什么一定要穿这去呢?”玉蓉好奇地问,一面为满儿拉好两袖宽博,下长及膝的披风,以及月华裙。“对啊!埃晋,穿旗装不好么?”正在她的牡丹发髻上插上发饰的婉蓉也这么说。“因为我娘是汉人,我自然要穿汉服去为她上香嘛!”满儿说。“哦!那”两个丫头互觑一眼。“福晋今儿个要带谁去?”谁要是听不出这问句里的期待与兴奋,包准是个聋子。“谁也不带!”“欸?”一盆冷水颠时浇出两张失望的脸儿。“为什么?”满儿白眼一翻。“因为福晋我要去广济寺,就在王府出去几条胡同外,我连轿子都不坐,还带你们去干啥?”说是这么说啦!可是她一出王府,塔布便紧跟上来了。“你跟来干嘛?”“福晋,奴才没跟著您啊!”塔布一脸无辜。“奴才也要去上香嘛!”满儿噗哧失笑。“少来,你跟人家去上什么香呀?不过,算了,既然来了,就帮我拎祭品吧!”于是,两人闲聊著走向广济寺。“塔布,你说爷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呢?”“快了,福晋,就快了。”“你怎么知道?”“十三爷跟我提过了。”“啊!真的?那他有说咦?”话说一半,满儿突然愣住,塔布也只好跟著停住。“福晋,怎么了?”“看,塔布,快看,”满儿急忙指住前方。“那个是不是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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