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了那个吻——(7/8)

    今晚赌场里的人格外多。

    贵宾室里有人直接夹着大麻烟吞云吐雾,到处都是叶子味儿。

    施斐然咳了两声,手伸进衣兜,探到哮喘喷雾,安下心,继续往里面走。

    学过画画的好处体现出来,他能凭背影轮廓精准地辨别出裴映,绝对不会发生影视剧里演的,拍人家后背,人家一回头发现不是那张脸的场景。

    裴映是典型的上四下六身,亚洲人少有这么好的比例。

    加上那颗头的大小、肩宽、甚至肩胛骨形状都生得极好。

    他可以在任何一个角度认出裴映,哪怕只看到了手臂——裴映小臂的部分长于上臂,手指也生得骨节匀称。

    最重要的是无名指上的那颗蓝宝石。

    保镖拨开人群,扫出一条过道,裴映沿着那条过道走向赌场大门。

    施斐然终于看见了这男人的正脸。

    裴映穿这么板正的时候不多。

    这人穿得越板正越显得人畜有害。

    宽松柔软的衣服能保护他的假面,修身的正装反而会不慎泄露出裴映原本的气质。

    施斐然追出赌场门口,紧赶慢赶,只看到车队尾灯。

    总共三台车。

    通常这种情况,上位者会坐第二台。

    施斐然拽开假迈巴赫车门,上车。

    第二辆车是一辆玛莎拉蒂。

    比裴映之前那台便宜,但却是安全系数最好的一款。

    施斐然踩下油门,车速飙起来,方向盘有些不受控——施鸿居然在这一刻蹦进他脑中。

    他立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想起施鸿。

    他站在游乐园,在围栏外面看着其他小朋友开碰碰车,他那么想玩,但施鸿不允许。

    施鸿说带他来游乐园他应该满足,不要得寸进尺。

    这么一辆假迈巴赫也许给裴映坐的那辆车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可谁又知道?

    这是他的夙愿,这一刻他想弥补童年的遗憾……

    施斐然双手扶稳方向盘,直直撞向那台玛莎拉蒂!

    “咣当!”

    巨响,耳鸣“滋”一声穿透脑壳。

    施斐然继续踩死油门,硬生生将那辆玛莎拉蒂顶到路边的围墙上——狗日的施鸿!

    得什么寸?

    进什么尺?

    车身摩擦出尖锐的鸣叫,施斐然看见假迈巴赫车头在玛莎拉蒂车身上划擦出细小的小火花!

    诡异的愉悦感流满全身,施斐然松开油门,手指被那感觉打得微微发麻。

    玛莎拉蒂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裴映的脸。

    裴映侧过头,看向了他——一缕血顺着裴映额角流下来。

    那抹蜿蜒的红在裴映侧眉骨微顿,而后倏地掉到脸颊。

    裴映不甚在意地抬手抹掉血痕,看着他轻轻弯了唇角:“要跟我道歉吗?斐然?”

    施斐然几乎当即起了生理反应。

    反复高烧了一个礼拜的身体依然敏锐,这个叫裴映的活体开关依然瞬间就能开启他。

    愤怒,或者说兴奋占领上风。

    他倒车,再次撞上去。

    像汽车品牌在做防爆实验,证明这款车确实结实。

    直到快乐感释放到淋漓尽致,施斐然倒退开,给玛莎拉蒂后座车门留出下车的空余。

    然后,施斐然推开车门走下车。

    裴映杀了李蕊。

    裴映不给他任何解释。

    裴映偷偷摸摸对他的灵魂动了手脚。

    施斐然走路的过程中解开西装风度扣,等裴映下车,他刚好抬起手握成拳砸向裴映的下颌!

    裴映扶了一把身后车门,重新站直,面带微笑:“轻一点。”

    “我让你轻一点时,你听过话?”

    问完,施斐然转动手腕,瞄着裴映下颌又揍上去一拳,不过瘾,还要再打,裴映突然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停。”

    施斐然动作微顿,紧接着抓住裴映手腕,利落抢到裴映那把枪,在手中转了一圈,瞄准裴映眉心,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咔嗒!”

    裴映脸上的游刃有余通通消失不见,变回施斐然心口那只湿漉漉发着抖的白猫,红了眼睛问道:“你……对我开枪?”

    施斐然端着枪又“咔咔”扣动几下扳机。

    四个月的憋闷终于舒坦了一些。

    他不打算告诉裴映,他知道这把枪没子弹。

    ——是枪就有走火的可能性。

    他了解裴映,任何对他施斐然有丁点儿威胁的事,裴映都不会做,至少这点他敢确认。

    他的白猫,那双水蒙蒙的眼睛好半天才重新恢复成常态。

    前车与后车上的马仔围上来,打头的掏出一只枪,朝着他骂了几句泰语。

    裴映从腰后掏出另一支手枪,上膛,对准打头的马仔,说出一个泰语发音。

    这词儿施斐然听懂了,是“放下”的意思。

    马仔讪讪放下枪,缩了缩脖子。

    施斐然站在裴映对面,抓起裴映另一只手的手腕,在裴映滚烫的注视下,慢慢摘掉裴映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

    “我没给,你不能要。”他抬头看裴映。

    裴映放下指着马仔的枪。

    施斐然身体本就不大舒服,靠着身体虚电迸发的力量迅速亮起红格警报,他松懈的间隙,裴映突然一把抢回他手上的枪,举起枪,带着一点得意对准他扣动扳机。

    “咔”一声细响。

    施斐然觉得无可奈何。

    他知道那把枪没子弹,裴映再一次知道了他的知道。

    施斐然抬起头,一个耳光打在裴映脸上。

    他现在确实没劲儿,这耳光只比玩笑的程度重一丁点儿。

    裴映伸手揽住他的腰,吻上来。

    南亚的潮湿闷热变得旖旎缤纷,周围破败的铁皮房和两台撞瘪的车相得益彰。

    像他和裴映一起看过的老电影里的某一帧。

    裴映从未如此凶恶地吻过他,他无法配合,只能被动地回应。

    裴映的爪子捏痛了他的手臂,他没有制止裴映,直到尝到口腔里有一抹铁锈味儿。

    施斐然偏过头别开脸:“你把我咬破了。”

    施斐然坐上裴映的玛莎拉蒂。

    前边有马仔在开车。

    路过便利店,马仔停下车,去买了消毒水和棉签。

    施斐然截胡了那袋东西,他可以处理裴映的伤口。

    伤口掩藏在裴映头发里,应该是在撞击力作用下磕在前座钢骨上磕伤的。

    口子很浅,已经自行凝固,施斐然先用棉签蘸着消毒水擦干净裴映脸上的污血。

    而后换了干净的棉签,重重地描过那道伤口——

    血当即重新淌出来。

    比施斐然想象的多,瞬间便浸透整个棉球,淌到他的手背上。

    “会留疤。”裴映出声提醒,但动作间并没有任何反抗。

    施斐然点了一下头,故作讶异:“我不介意的事,你怎么可以介意?”

    车停在一栋小洋楼前。

    小洋楼古香古色,像从影视基地偷出来的。

    裴映大概发觉他对房子感兴趣,主动解释道:“民国时期华人建的老房。”

    施斐然走进屋。

    屋里和他对民国时期房子的刻板印象一样,连台灯都是翡翠绿罩子扣着的,果然还是从影视基地偷的。

    裴映的手抬到腰上方解开正装主扣:“斐然,你还是回国吧。”

    施斐然看着他,觉得有趣。

    觉得看裴映解开西装风度扣的样子宛如照镜子。

    施斐然也解开那颗扣子,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跟我说?”

    裴映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杀掉我吗?”

    “迟一些,不着急。”施斐然回答。

    所以为什么要养猫呢,又不听话,又倔。

    他朝裴映招了一下手:“那些人虐待你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关着你不让你出去?”

    裴映摇摇头:“没有。”

    施斐然哼笑一声:“装可怜都不会了?”

    裴映:“关了我两个月,后来这里的大老板见我,我愿意给他做事,他就不关我了。”

    说完,裴映走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你体脂率又掉了。”

    施斐然想解释这次不是撸铁撸掉的,不过又不想告诉裴映,自己到这之后生病,还病那么严重。

    加上生病时是戚良翼一直照顾他,裴映如果知道,戚良翼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施斐然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四个月前,他在施鸿别墅里没来得及见到裴映,现在便再也不能发作当时的情感。

    情感无法解决,但问题必须解决。

    “那个画框,”施斐然开口实话实说,“李蕊想还给我,但是我怕你伤害她,就让她留着画框。”

    短暂的沉默后,裴映道:“我在放化学物的位置刻了非字的左半部分,李蕊给你的画框上有标记吗?”

    “没有。”施斐然回答,“没有标记。”

    他确定,因为那位置是李蕊手的位置,他因为看李蕊手腕上的檀木佛珠,所以恰好留意到画框的那一部分。

    裴映再次沉默下来。

    剩下的话不需要裴映说——假画框,说明李蕊是在试探他。

    “非”字的左半部分,也是裴字的上左半部,斐字的上左半部。施斐然想的有点跑偏。

    “李蕊和那个穿唐装跟在施鸿旁边的男人,打算毒死你和我……我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话,起了冲突……”

    说着,裴映脱掉外套,从下往上解开衬衫纽扣——一道歪斜的疤横在裴映白净的小腹上。

    “我不是故意杀李蕊……后来我在那栋房子里等你过来,结果等到的是谭辉,谭辉是泰国这边的人……他拿你威胁我,说不跟他走就杀了你。”

    施斐然闭了闭眼。

    他相信这道刀疤是李蕊所为。

    不过裴映还是没有和他说实话,这条刀疤被裴映用来混淆视听。

    裴映并不是在冲突之下一不小心杀掉了李蕊——而是因为李蕊触到裴映的死穴。

    那句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话:“你不敢动我!斐然不会原谅你,你想永远失去斐然吗?”

    他抬手掀高裴映的衣摆,观察这道伤疤。

    他在这一刻清晰地认知到,任何人都不能和裴映相比,其实单凭这个,就该李蕊死。

    施斐然刚想说话,车灯晃在洋楼窗户上,裴映迅速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收回手起身,走上楼。

    楼板薄,他没进房间,只站在二楼走廊里,听楼下的说话声。

    “你来做什么。”裴映问。

    “我来看看大艺术家,受一下熏陶,沾沾仙气啊。”

    这男的声音有点像大鹅叫。

    “我看过账过来的,你相当可以啊,刚接手就把赌场营业额提了十三个百分点,逮出来那么多吃里扒外的蛀虫。大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以为你真洗心革面一心向恶——原本是抓你来画画的,艺术家,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还管上生意了?”

    “我最近灵感枯竭,画不出来。”裴映说,“这份工作适合退休之后打发时间。”

    那男人大笑起来,笑得像大鹅发怒。

    “艺术家,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抓小偷吗?我可是刚听手底下人说,你抓到一个特别金贵的小偷呀?”

    施斐然皱了皱眉。

    “大少爷,”大鹅扬声叫道,“第一次见,下楼让我看看正脸啊?”

    施斐然略作犹豫,转身走向楼梯。

    楼下八字脚站着的中年男人用一种不怎么让人身心愉悦的视线扎他。

    施斐然快步走完楼梯,抬手系好风度扣:“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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