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赌的我不敢(7/8)

    裴映大概发觉他对房子感兴趣,主动解释道:“民国时期华人建的老房。”

    施斐然走进屋。

    屋里和他对民国时期房子的刻板印象一样,连台灯都是翡翠绿罩子扣着的,果然还是从影视基地偷的。

    裴映的手抬到腰上方解开正装主扣:“斐然,你还是回国吧。”

    施斐然看着他,觉得有趣。

    觉得看裴映解开西装风度扣的样子宛如照镜子。

    施斐然也解开那颗扣子,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跟我说?”

    裴映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杀掉我吗?”

    “迟一些,不着急。”施斐然回答。

    所以为什么要养猫呢,又不听话,又倔。

    他朝裴映招了一下手:“那些人虐待你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关着你不让你出去?”

    裴映摇摇头:“没有。”

    施斐然哼笑一声:“装可怜都不会了?”

    裴映:“关了我两个月,后来这里的大老板见我,我愿意给他做事,他就不关我了。”

    说完,裴映走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你体脂率又掉了。”

    施斐然想解释这次不是撸铁撸掉的,不过又不想告诉裴映,自己到这之后生病,还病那么严重。

    加上生病时是戚良翼一直照顾他,裴映如果知道,戚良翼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施斐然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四个月前,他在施鸿别墅里没来得及见到裴映,现在便再也不能发作当时的情感。

    情感无法解决,但问题必须解决。

    “那个画框,”施斐然开口实话实说,“李蕊想还给我,但是我怕你伤害她,就让她留着画框。”

    短暂的沉默后,裴映道:“我在放化学物的位置刻了非字的左半部分,李蕊给你的画框上有标记吗?”

    “没有。”施斐然回答,“没有标记。”

    他确定,因为那位置是李蕊手的位置,他因为看李蕊手腕上的檀木佛珠,所以恰好留意到画框的那一部分。

    裴映再次沉默下来。

    剩下的话不需要裴映说——假画框,说明李蕊是在试探他。

    “非”字的左半部分,也是裴字的上左半部,斐字的上左半部。施斐然想的有点跑偏。

    “李蕊和那个穿唐装跟在施鸿旁边的男人,打算毒死你和我……我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话,起了冲突……”

    说着,裴映脱掉外套,从下往上解开衬衫纽扣——一道歪斜的疤横在裴映白净的小腹上。

    “我不是故意杀李蕊……后来我在那栋房子里等你过来,结果等到的是谭辉,谭辉是泰国这边的人……他拿你威胁我,说不跟他走就杀了你。”

    施斐然闭了闭眼。

    他相信这道刀疤是李蕊所为。

    不过裴映还是没有和他说实话,这条刀疤被裴映用来混淆视听。

    裴映并不是在冲突之下一不小心杀掉了李蕊——而是因为李蕊触到裴映的死穴。

    那句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话:“你不敢动我!斐然不会原谅你,你想永远失去斐然吗?”

    他抬手掀高裴映的衣摆,观察这道伤疤。

    他在这一刻清晰地认知到,任何人都不能和裴映相比,其实单凭这个,就该李蕊死。

    施斐然刚想说话,车灯晃在洋楼窗户上,裴映迅速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收回手起身,走上楼。

    楼板薄,他没进房间,只站在二楼走廊里,听楼下的说话声。

    “你来做什么。”裴映问。

    “我来看看大艺术家,受一下熏陶,沾沾仙气啊。”

    这男的声音有点像大鹅叫。

    “我看过账过来的,你相当可以啊,刚接手就把赌场营业额提了十三个百分点,逮出来那么多吃里扒外的蛀虫。大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以为你真洗心革面一心向恶——原本是抓你来画画的,艺术家,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还管上生意了?”

    “我最近灵感枯竭,画不出来。”裴映说,“这份工作适合退休之后打发时间。”

    那男人大笑起来,笑得像大鹅发怒。

    “艺术家,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抓小偷吗?我可是刚听手底下人说,你抓到一个特别金贵的小偷呀?”

    施斐然皱了皱眉。

    “大少爷,”大鹅扬声叫道,“第一次见,下楼让我看看正脸啊?”

    施斐然略作犹豫,转身走向楼梯。

    楼下八字脚站着的中年男人用一种不怎么让人身心愉悦的视线扎他。

    施斐然快步走完楼梯,抬手系好风度扣:“好看吗?”

    “好看,跟施鸿那老头没一点儿像的地方,”这人搔了搔鼻孔下方,“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省的我们找你。”

    “找我?”施斐然重复道。

    “你有那么多钱,换个身份也不是难事儿,万一你销声匿迹,找不到你就威胁不到大艺术家,艺术家一个人偷偷摸摸逃走怎么办?”那人道。

    施斐然有些生气。

    倒不是因为这人说要把他扣在这儿,他本来也没想走。

    裴映的才华是上天的恩赐,这人口中的“艺术家”听在施斐然耳中格外刺耳,他受不了不懂得那份才华的人这么开裴映的玩笑。

    施斐然侧身看向裴映:“这男的叫什么?”

    “谭辉。”裴映回答。

    谭辉怪模怪样瞄他一眼,走到裴映旁边,绕着裴映转了一圈:“哎,你俩谁上谁啊?”

    施斐然没有看谭辉,仍注视着裴映继续发问:“他也是打下手的喽啰?”

    裴映点头。

    “大少爷是下面那个吧?谁让我们艺术家细皮嫩肉不抗磋磨……”谭辉说着,伸手去摸裴映的下颌。

    那手指没能触碰到裴映——施斐然掰着它直接往下压,“嘎嘣”一声,骨头有没有事他不确定,但筋必须得断。

    谭辉尖叫不止,施斐然刻意晚半拍松开谭辉的食指。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他对着谭辉微笑,“以及,再让我从你口中听见‘艺术家’这个称呼,我会让你咽掉你自己所有的牙。”

    谭辉狰出抬头纹的额头瞬间布满了汗珠儿:“你会为今天后悔的。”

    施斐然点点头:“一个小建议,这句话留在我真正后悔时说,才有震慑力。”

    谭辉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怪笑:“谢谢指教。”

    二层洋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俩。

    猫在警惕状态下反应速度很快,抓猫要等猫放松警惕。

    于是施斐然主动与裴映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天气真潮。

    树木真多。

    当地人真黑。

    然后他让裴映教他说泰语。

    ——光是最开始那五个声调他都分不清楚,“啊”了半天,裴映还是摇头说他调子偏。

    施斐然眯了眯眼睛:“你逗我玩呢?”

    “没有。”裴映认认真真道。

    施斐然觉得此猫已放松警惕,叹一口气转到主题上:“整整四个月,你一次跑的机会也没捞到?还是自己不想走?”

    裴映刚要回答,一个马仔在这时走进来:

    “车在外面了,裴先生。大老板在赌场等你。”

    施斐然瞬间变得无比烦躁——这些人居然不敲门,裴映到底是怎么混的。

    裴映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低下头,换成西语凑到他耳边道:“我留在这里的理由,等过几天我带你亲眼看。”

    施斐然皱着眉点了下头。

    裴映被马仔带走后,他闲得无聊,起身参观这栋洋房。

    拧台灯玩了一会儿,走进画室,看裴映最近的画作。

    每翻到下一幅,他的惊讶就平添一分,翻到最后,施斐然挑高了眉梢儿。

    每一张都画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属于几百年后,专家从细节处一通研究分析,最后可能得出这些画作全部是赝品——糊弄外行人专用。

    施斐然将画放回原处,更加烦躁,居然逼得裴映浪费时间画这些垃圾。

    他回到客厅。

    身上热,打开空调,没过一会儿又感觉头晕。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也没摸出到底发不发烧。

    他脱掉西装外套,倚在沙发背上,那股难受又上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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