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3)

    “嘎玛、乌沙,我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帮我搬行李。”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阿美族少女由屋后大叫的奔出来,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抱着任依依又哭又笑,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旁人听不懂的族语。然后牛舍那边同样快步奔出一个未穿上衣的黝黑青年,腼腆的脸上带着羞怯笑容,想抱她又不好意思的猛抓头皮。任依依主动的挪出一手环上他的背,三个人宛如电视上的大团圆抱成一团,看得备受冷落的诺亚心口微涩,很不是味道地想去破坏他们的团聚。而他也真的身体力行,以一家之主的姿态插入人家的团圆中,一手搂着任依依的肩,一手不露痕迹地隔开长相憨直的泰雅族青年。“亲爱的,你怎么没为我们介绍?”他大大方方的迎向两张生起戒备的脸。看得出来他们很依赖依依,而且防着陌生人——他。这男人简直是喧宾夺主。“嘎玛、乌沙,他叫诺亚米雷特斯,以后三个月你们叫他诺亚就可以了。”“三个月?”美丽的嘎玛防备的退了几步,一脸害怕地捉住乌沙的手。“三个月?”又是一个期限,难道她不烦吗?挑眉微露不悦的诺亚轻按着她肩膀。干么大家都这么敏感?“乌沙,你到车上把那件活的行李搬下来。”“活的?﹗”什么意思?视线一偏,一部宝蓝色的私人房车就停在牧场的草坪上,这是某人光顾逃命而留下的交通工具,她当然不会客气地拿来使用。至于活的行李便是包得像木乃伊的任正义,行动不便的他自然要人搬下来,不然铁定用滚的。“哎呀!轻点,我全身都痛呀!”木乃伊一开口,所有人都笑了。“痛你的鬼啦!人家欺负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没有用的家伙。一想到那事心就酸。“他们人多势众耶!我只有一个人。”孤掌难鸣。“我就不是人呀!该反击的时候就不能畏缩,教过你几百次就是听不懂。”被打死活该。“谁甩我呀!我又不是任依依。”他小声的咕哝怕她听到又是一番教训。健壮的乌沙抱着任正义走入屋内,诺亚和任依依边走边聊天尾随其后,最后是两手提着行李的嘎玛。青春泉牧场是任依依已逝的叔公任财旺在二十年前和朋友合伙经营,但后来因经营不善而决定拆伙,由任财旺一力撑起。大概任依依是福星吧!自从她被叔公“包养”之后,牧场的营运一天天好了起来,之前的负债逐渐还清有了盈余,原本的小平房拆掉改建三层楼高的透天厝。由于牧场上的牛只增不减,山坡地又十分便宜,于是牧场附近可放牧可栽草的土地全被任财旺买下,到今日任家所拥有的士地超过半座山。所谓树大招风,口袋里一有钱就叫人眼红,在他生前没法分一杯羹,一过往后马上成为人家觊觎目标。近来国人崇尚生活品质,周休二日没处去就看上花莲这片秀丽的土地,观光业发展蓬勃,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位处瑞穗山区的青春泉牧场周遭的旅游景点多不可数,像是温泉带、情人谷’公瀑布、富源蝴蝶谷还有最惊险刺激的泛舟圣地秀姑峦溪。当然迷人的花东海岸更是不能错过,一路行来正好需要一处环境优美的落脚处。脑筋动得快的生意人一眼相中青春泉牧场的地理环境,无所不用其极的想买下,甚至开出上亿的天价诱之以利。人心之深沉难以预料,即使与世无争纵情山水,红尘俗事还是会找上门。一切的纷扰就由任财旺入土的那日开始,暗潮汹涌一波波奔向任家殷实老少,几乎招架不住的全军溃退,无一幸免,即使他们找不到土地权状。毕竟台湾是仿冒王国,有什么东西不能造假,只要背景够厚还怕无法重新申请一份?“叔叔婶婶呢?”怎么没见他们在厨房忙?上公车前她拨了通电话回家也没人接。“大概在后山采收牧草吧!我看牛舍那边的干草快用完了。”虽然忙着考试许久未返家,日常作息应该没有太多变动。当任正义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一旁的嘎玛和乌沙一反刚才的热络,神色异常的低下头,似心里有事却不知该不该说出来。两人古怪的举止启人疑窦,连神经特粗的任依依都闻到一丝不对劲的气味,不曾打结的眉峰微颦起一座山。“乌沙你说发生什么事,为何叔叔婶婶不在?”一定有事。腼然的脸支支吾吾地“富贵叔他他呃,他在”“在哪里,你吞吞吐吐地想考验我耐性呀!”偏偏耐性是她最缺乏的。“他、他去山下看看病”乌沙心慌地觑了嘎玛一眼。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病痛,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去医院看看病不足为奇,但是乌沙的态度硬是勾起别人的不安。任依依看了看手脚包满纱布的堂弟,再瞧瞧一脸慌乱的嘎吗,再笨的人也猜得出有何关联。“可恶的何家兄弟,我去宰了他们。”他们真的把她惹火了。“堂姊”“依依姊”所有人着急的呼唤不如她身边人来得留神,她一有动作一双大手迅速的定住她的腰,不让她像一头野牛横冲直撞地冲动行事。待在她左右的确是惊险连连,若要找刺激找她准没错,包管吓破十个胆。怏笑不出来的诺亚一把抱起她安置在手编藤椅中,自嘲自个的自找麻烦,环肥燕瘦的各国美女任他挑选,偏偏他挑中了个性最辣的她。要是贪一时新鲜还无所谓,可是对她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好感,黏她黏得愈紧愈舍不得离开她,他想他脑子一定是被她压倒在地时撞伤了,所以瞧她顺眼极了,连她的火爆性子都觉得可爱地令人莞尔。除了她使用暴力的时候。“诺亚,你放手好不好,不要老是碍东碍西地阻止我讨公道。”谁敢让她吃亏她就让谁好看。天下人皆别想在她身上占便宜。他啼笑皆非的在她唇上轻啄“你刚把人家打得不成人样,这股气还没消呀!”“不一样,刚才是新仇,这会儿是旧恨,当然要算清楚。”她的脸不小心红了一下。要命,他未免吻上瘾了,害她心口怦怦乱跳,万一他动不动就来个嘴对嘴,她早晚死于缺氧。“既然是旧恨就慢慢算,反正跑不掉嘛!瞧你脸色白得像鬼,八成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了。”看得他心好疼。“喔!她又晕车了。”一双充满好奇的眼来往扫描两人亲密的举止。“闭嘴,任正义,你出门别说是我堂弟。”否则她会没脸见人。“人家是关心你,无敌女金钢败在晕车上是很丢脸耶!”她这毛病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山顶山谷来回跑十几趟没事,要她舒舒服服的坐在公车上反而吐得淅沥哗啦!她的体质还真不是普通的怪,匪夷所思。“有你丢脸吗?缝个伤口惨叫得像杀猪,害我不好意思地想挖个地洞埋进去。”她才是真的颜面无光。他不服气的反驳“没上麻葯耶,要是你肯等个五分钟我也不会痛得哇哇叫。”哪有人嫌护士去地下室拿麻醉剂麻烦的,硬要医生快点缝合伤口,肉不是她的她当然不知痛,受苦受难的人是他。“拜托,我的时间很宝贵,你知道五分钟可以卖出几个马桶吗?”要不是为了送他下山就医,她何必多吐一次。“喔!我才求求你,别提马桶。”他好想上厕所,可是包得像木乃伊怎么上嘛!“懒得理你。”她朝十六岁的嘎玛勾勾食指。“你说近来牧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嘎玛看了看她身边高大的外国男子,谨慎的靠了过去。“有人要买牧场盖度假饭店”她由六个月前任依依在葬礼过后不久就下山那时说起,原来隔天就有土地掮客到牧场洽谈买土地事宜。因为老人家生前曾经说过,宁可把土地捐给国家公园也不卖地破坏生态资源,所以双方一直谈不拢的各持己见,最后不欢而散。前三、四个月仍有不少地方有力人士来游说,说什么为了地方繁荣要适度开发,反正就算他不卖地也有别人会卖,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把钱往外推。“两个月前那女人私下和建设公司达成协议说要卖地,收了一千万订金不肯还,气得富贵伯血压上升,差点就”去了。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任依依的堂嫂刘月理,两人一向不合,她从来没叫过其名。“所以我堂叔是上医院拿葯咯?”風騒月还真是不知安份呀!“呃他他受了一点小伤”“小伤?﹗”嘎玛一副快哭的模样“富贵伯说他没注意,被栅栏的铁丝勾伤,可是我怎么看都像给刀子割了一刀,伤口好深吶!”任依依又要火冒三丈了,救火员诺亚连忙压住她双肩不让她起身。“你们全都是死人呀!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通知我,是不是要等我回来奔丧才告诉我!”她找死人问吗?“堂姊”她讲话好毒哦!“富贵伯说你在台北过得很好,要我们别为了一点小事就去吵你”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那个女人把抄有任依依通讯地址及电话的纸给撕了,就算他们要找人也无处可找。“受伤叫小事,是不是全家死光光才叫大事,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呀!”任依依气得口不择言地乱咒。“依依,冷静点,她快被你吓哭了。”她一发起脾气来简直惊天动地。诺亚的出声换来嘎玛的友谊,她朝他投以感激的一瞥,脸上的防备稍减了几分。“我很冷静,你没瞧我动也没动的坐着吗?”她从来没这么冷静过。“那是因为我压着你,你才无法跑出去杀人放火。”他不怀疑有此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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