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8)

    牛肉面并没有外面店家里的好吃,却是展力游尝过最美味的一碗面。”

    他吃完了牛肉面,愣愣地坐在原位,不想起身,也不想离开。虽然独自一个人坐在只有几坪大的厨房里,可是知道真真就在外面,心里没有一点寂寞的感觉。

    真真在客厅里忙着打扫,她早上没有课,正好利用早晨四处收拾。昨天卤了一个晚上的牛肉,妹妹们回来刚好可以配饭吃。自从知道展力游喜欢吃面后,她满脑袋里都在想煮面的事,没有时间想到失恋,难过的感觉顿时减低了不少。

    展力游看着她忙碌地踮起脚跟摆东西时的样子、弯下身来背部的曲线,想像着从她的颈项抚摸下来的感觉,嘴角不禁扬起微笑。

    当她经过他的身边时,周围的空气还留下了淡淡的痱子粉味,他深深地看着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感到一股激增的力量。

    他是喜欢上她了,好像从她对他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心中对她的感觉就有了改变。

    对女人他从来就是漫不经心的,可是这一次,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她震撼,他还是头一次投注了所有的注意力,迷恋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你吃完了吗?”顾真真回头发现他在发呆。

    “嗯——”本想说些感激赞美的话,但一时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要赶快打电话叫阿清来接你,我等一下就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叫他们来送你。”

    顾真真受宠若惊的看着展力游,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可惜她还是习惯他平常狂妄骄傲的模样。

    “不用了,我坐公车很方便的。最近我爸妈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们姊妹三人,我要负责锁好门窗才能出去。”

    “这附近好像有很多不良少年,阿图师怎么放心丢你们三个小女生在家里?”顾真真的家在一条小巷子内,巷子外是川流不息的人车,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商店,但弯进巷子内就显得静僻许多,也因此时常有一些不良少年聚集在巷子口,形成巷内住家居民安全威胁。展力游来这里几次,已经注意到这样的现象,不禁为她们担心。

    “我也没办法,爸爸的身体不好,需要回老家休养,在这里有太多人找他治病,他永远都没有办法闲下来。爸爸退休后,原本要卖掉这栋老房子的,可是我和妹妹都在这里读书,所以爸爸才把房子留下来给我们。”

    “你们不怕吗?”

    “说不怕是骗人的,尤其是善善,家里面就属她最胆小了。小妹美美晚上还要补习,我也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回来。”

    “你们时常出入的那巷口,看来不是很安全。”

    “你也看到了,巷口很黑,那些不良少年老是对美美吹口哨,骚扰她,我骂了他们几次还是没有用!昨天夜里我出去等美美,还和他们大吵一架,真是气死我了!左右邻居对他们都没辙,我真的很担心”

    “那么晚上我找人来站岗好了!”

    “你神经病!找人站岗,又不是总统官邸,犯不着这样,况且我们负担不起。”

    “谁要你负担,我不过调几个人来而已。”

    “展力游,我不准!你们那几个根本比不良少年还要可怕。”

    “你胡说!我们可不于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展力游板起脸来的样子是很唬人,可惜吓不倒真真。

    “你们是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只是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而已。”她其实早已耳闻不少“花城”的韵事绯闻,尤其是八楼的酒店,不久前才有些政商名流在那里发生丑闻,听说是为了抢某个红牌女人而大打出手。娱乐中心的顶楼还有高级饭店,说穿了就是个应有尽有的交易场所。

    “什么伤风败俗?你以为我喜欢啁!那些倚官仗势、阳奉阴违的家伙到了酒店丑态百出的样子,我看了都想吐!恨不得一个一个好好地教训他们,撕掉他们白天道貌岸然的嘴脸。偏偏我们做娱乐事业的,本来就脱不了酒色财气,除非全部收山不做,否则根本没办法完全避免,更何况还有几百个员工,每个人都要养家活口,谁不想正正当当的找份好工作,但他们没有选择啊!我们不做,自然还是会有人来做。既然我可以做得更好,改善好品质、管理好安全、提升好水准,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来胡搞瞎搞?”展力游义正辞严的说。

    真真还是,让我知道犯了哪一条,免得被你谋杀了还不知道原因,死不瞑目!”

    展力游困难的撑住自己的后腰,满脸痛苦的神色。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吵了,你的伤口会裂开来的,最好乖乖的躺回去,不要乱动,我就不会对你怎样。”真真小心翼翼的将他送回床边。

    他大字型的趴在病床上,脸颊斜斜靠在枕头上,怔怔地望着顾真真替他盖被的身影。

    “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以为当病人很伟大啊!我就一定要有求必应吗?”

    “你和我一起参加替我哥哥洗尘的宴会,我不要一个人去。”

    她一脸为难,打不定主意。“看你可怜的样子,我很难拒绝你,可是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看她思素的模样,紧抿起的小嘴凝聚着自然的纯真,牢牢地吸引了展力游。

    他故意任性的说:“不管了,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我会另行通知。这枕头很不舒服,床又这么硬、这么窄,只有死人才睡得习惯。我要睡了,你不要一直看着我,这样我会睡不着的。”他瞪了顾真真一眼,将头转向另一边。

    真真对着他的背影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到医院?”

    好长的一段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刚刚你的请求,我还要好好考虑”真真无趣的自问自答。

    更长的一段沉默。

    “我妈是在医院过世的。”他低声的说完,闭上眼不再说话。

    “我考虑好了,我想我会去的。”顾真真歉然地小声回答,什么都不再问了。

    良久,窗户的一角渐渐露出了白色的晨曦。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背影,规律的起伏。此时才猛然想起,和展力游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都没有想过杨轾远,他的长相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模糊了。

    展力游的父亲准备在自家的豪华大宅里替大儿子洗尘,可是因为展力游受伤而顺延了几天。

    这一天清早,顾真真收到阿清送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四方盒子,是展力游为她准备的晚礼服。

    她将这袭淡粉红系着银白丝线的长纱礼服摊在床上,从每个不同的角度看,都显得晶莹闪亮,令人目眩神迷。顾真真坐在床沿,手里来回抚摸着昂贵的布料,细细端详着细致的剪裁,心想,这礼服如果穿在身上,一定会很美丽,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

    可是,她心里却一直觉得悸动不安,和展力游一起出席家里重要的宴会,这代表着什么?

    自从上次在医院被展力游强吻以后,她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顾忌,行为上不自觉地就开始刻意回避。不是她不喜欢他,而是害怕这段感情会再次令自己心碎。所以——她只有回避,刻意不多想展力游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样的回避,却只让她陷入更混乱的漩涡中,理不清心中真正的感受。

    唉!谁教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出席宴会了。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换上礼服,略施薄妆,一头及肩的直发自然地披泻下来。她没有什么珠宝首饰,全身上下就只有手上的一支廉价手表作装饰。

    是阿清来接她的,听阿清说,背上的伤口还是让展力游无法坐定下来,一点过大的动作,都会让他痛得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真真听到阿清的形容,想像展力游生气的德行,嘴里就不自觉的微笑起来,如果展力游还有力气破口大骂,这表示他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她也就不须担心了。

    阿清的车子在展家的大门口前停了下来。

    展力游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他绅士十足的替真真开车门,还欠身弯腰,伸出手将真真牵出车外。

    “我第一次看你穿西装耶!”

    “少见多怪!”展力游翻了个白跟。

    顾真真用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久违的展力游,他飞扬嚣张的头发第一次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贴贴。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上银色的领带,更显出他狂傲的贵族气质。平日两手老是插在后面的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全都不见了。今天的展力游,是个味道迥然不同的大男人,她不禁讶异怎么他几天不见,就好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好几天没看到你,你真的不一样了,不赖喔!”她从头到尾仔细观察他的外型和风度的改变。

    “你也不错。”展力游不习惯赞美别人,嘴里实在说不出什么美丽的形容词,能挤出这四个字已经是破天荒难得的了。

    其实他也在偷偷地打量真真,虽然她身材娇小,可是气质出众,尤其那袭粉红飘逸的礼服包裹着纤织合度的体态,一个起身、一个动作完全不矫揉做作,难得的纯美自然深深地打动着他。

    顾真真抬头看到客厅豪华的水晶吊灯,照得砖墙像是黄金打造般明亮,在暗夜中,每一道光芒好似夕阳的余晖从窗口中投射进来。她开始有些踌躇,展力游迳自牵着她往大厅走,深怕她看到这宴会的场面会临阵退缩。

    “谢谢你送来的礼服,穿得这么正式,真的很不舒服,这件礼服一定不便宜。其实的没有必要乱花钱,我自己也有几件还不错的小礼服,善善的衣服也很多,随便找找都有,我穿我自己的来就可以了——”真真不自在地拉拉礼服的下摆,抓抓胸前有点暴露的前襟,嘴里喋喋不休。

    她环顾四周,看到这房子的大厅比她家整个宅院还大,华丽的水晶吊灯照耀得屋内光华炫目,脚步不禁有点迟疑。

    听她对他送的衣服有意见,展力游不禁有气。“你的衣服能看吗?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没看见你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是吗?”她努力回想自己穿过什么样的衣服。

    “还没有!不是过大的衬衫就是破t恤,你是不是很爱穿你老爸的衣服啊?身材不好这样遮掩是没有用的,我告诉你!今天有很多人来,我爸爸和哥哥也想看看你,你可不能让我丢脸。”

    真真不悦地甩开展力游的手,瞪着他。“什么?你怕我让你丢脸?那算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去找一个带得出场的美女辣妹。”

    展力游怕她真的离开,更加使劲的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带别人,还说这种话,赶快和我进去啦!”

    听他命令的口吻,真真更加不悦,决定刁难他一下。“拜托,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才不要和你进去!”

    “你、你这个女人——”他真想把她狠狠的捏碎,再揉在手心里,永远不让她离开。

    “别这样横眉竖眼的看我,我不吃你那一套。算了,不想跟你计较,我爸爸是你爸爸的好朋友,我就当是看你爸爸的面子才来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先进去,你等一下再进来,跟你爸爸打过一声招呼我就要走了。”

    她说完后鼓起勇气走到宴会厅,按着胸口,只觉得心跳得好快,是因为展力游的关系,还是因为要面对这盛大的宴会?她也厘不清。

    展力游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正在滴血,她竟然说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真是的,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他喜欢她、想看着她、想和她在一起、想跟她分享他的一切?他怔怔地看着真真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满满都是问号,一个个像爆米花一样地爆了开来。

    真真走到客厅的一角,刻意先观察一下会场的状况。

    没有展力游在身边和她吵吵闹闹,她不禁感到有些寂寞不安。所有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交谈的内容不外都是财政经济,她插不上边,也不想听。

    永光伯是爸爸的朋友,她有必要先打声招呼,但是放眼四周却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下意识地搜索着展力游的身影,突然听到了前方的交谈声,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这一次永先兄可真是风光!”

    “可不是,大儿子才刚刚学成归国,听说永光兄的丈人想要全心栽培这个孙子,计划要在政坛上争一席之地,永光兄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在财力上支持自己的儿子。”

    “哇!这小子有外公的人脉支持,又有父亲的财力支撑,势力加财力双管齐下,前途不可限量,可真是个天之骄子啊!”“那可不是”

    “那永光兄的小儿子呢?”

    “那个小混混啊!听说前阵子和一些不良少年打架,伤到了背部,永光兄还为了他将这场洗尘宴延期。唉,只是个小混混,成不了气候的。”

    顾真真听到了这些对话,不禁觉得有气,别人对展力游怎么会有这样错误的成见?

    “可是我听说,永光兄最疼的就是这小儿子了,将来所有的事业都是要由他来管的,大儿子毕竟不是跟他姓。”

    “唉,真是幸运的混小子!”

    哼!就是酸葡萄的心理,才会这样贬低别人。真真愤慨的想。

    真真找不到展力游,又不想和别人攀谈,于是独自走到大厅的旁门,发现这里又是一处不同的天地,恍若一座秘密花园。

    屋外是一片高大的灌木丛延伸到尽头,一个身材高壮、略显福态的中年男子,手里持着香槟,正豪气十足的与他人谈笑风生。她听见那人高昂的嗓音,立刻就认出是展力游的父亲,展永光。

    “轾远啊,这一次你回来老爸真是太高兴了,想不到你还带给老爸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小眉的爸妈在国外很照顾我,知道小眉要和我回来,就决定先订婚了。”

    “是啊!杨伯伯喔,不!是展伯伯。”女孩尴尬的改口。

    “没关系,姓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你很快就要叫我爸爸了。”展永光爽朗地笑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

    “快了,小眉的爸妈在国外有很多事业,他们都是大忙人,我们得找个大家都能空下来的时间。”

    “轾远,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尽管向爸爸开口,你外公是出了名的小气大官,你老爸可不像他。”

    “我会的。对了!爸爸,为什么都没有看到力游呢?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老爱往外跑吗?”

    “你不知道,你弟弟忙着在谈恋爱呢!他把他最心爱的狗都送到人家的家里去了!”

    “你说的是诺贝尔吗?真是难得——”

    真真的脚步像是凝固在红色的砖道上。

    是杨轾远!原来他就是展力游的大哥?!

    她早该知道的——杨轾远不久前才留学回来,力游的大哥不也是?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他们是兄弟,为什么是如此极端的两种人?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已经停止流动,她用尽全力想要转身逃走,却连一小步都无力踏出。

    他们的声音渐渐接近,真真想要逃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杨轾远从树丛边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真真站在面前,脸上诧异的表情就像一面放大镜不断地在真真的眼前放大。

    “真真!你怎么会在这里?”杨轾远问。

    “真真,你来了啊!力游呢?”展永光看见真真到来,心想力游一定也在不远的地方。

    “永光伯你好,我、我不知道力游在哪里,我我想先走。”她的心已经碎裂,表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她没有把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多久。

    “阿真,先别走。今天我的两个儿子都有带伴来,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女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的介给所有人知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哈哈——真是太好了!”展永光得意地说着,浑然不觉真真表情有些不自在,只以为她是小女孩在害羞而已。

    只有杨轾远察觉到真真脸色惨白,正痛苦地凝视着他和他的未婚妻小眉。

    “真真”杨轾远欲言又止。

    “你要结婚了”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杨轾远缓缓走近真真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真真,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告诉你了,可是我、我很抱歉——”

    “原来原来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你不该骗我的,不该说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谎言来骗我!我——我不会——”她情绪失控、语无伦次,眼泪管不住的簌簌滴下,身体不断地颤抖,必须用尽力气才能站稳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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