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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水棒濡湿,最后等待的那一分钟,林琅静静地盯着那一条蓝杠,逐渐形成了一个十字。

    “叩——”

    林琅手一抖,验孕棒掉在了地上。

    忽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陈望京进了他的房间,走到了浴室门口问:“琅琅,菜都快凉了,洗个手还能给你掉厕所里了?

    “知道了,你不要催我。”

    林琅皱眉喊了一句,便捡起了验孕棒,连同包装盒一起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他推开门。

    “你在里面干嘛了?脸色差成这样。”

    陈望京伸手摸了把他的额头,冷冰冰的温度刺激得林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使劲打掉了对方的手,烦躁地在桌边坐下。

    旁边是陈望京常抽的烟,他抽了根含在嘴里,闻着烟草味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转眼又被陈望京拿掉,语气温和:“吃饭不要抽烟。”

    林琅一愣。

    饭桌上陈望京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一会儿又念叨他瘦了,林琅全程低头,心不在焉地喝汤,唯有思绪缠成了乱麻,理也理不清。

    但没想到,这天晚上他睡得格外早,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在梦里,林琅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大概一岁多的样子,在阳光下蹒跚学步,不远处的喷泉水花四溅,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彩虹。

    他蹲在孩子面前张开双臂,听见自己在喊孩子的小名,喊囡囡。

    这一切都好像放了慢动作,抱起那个小小的身体瞬间,林琅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小、这么软呢?

    他着急得要跟人分享这个发现,回头找了许久,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醒醒。”

    林琅睁开眼看见了陈望京,他脸上露出了些紧张,问:“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十几个小时,吓到我了。”

    “我有睡这么久吗?”

    林琅还没有什么实感,迷糊道。

    陈望京叹了口气,抽来纸给他擦掉了额上的冷汗,说:“我今天都没敢去上班,你现在起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琅确实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并不想让陈望京知道,于是摇摇头:“不用麻烦你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什么情况?吃不好睡不好吗?”

    陈望京恼道,他知道林琅总是会装得太无所谓,好像只要不闻不问之后就远离了一切苦楚,他也知道林琅喜欢一个人,是在对方面前撒娇流泪,而不是扮懂事。

    “如果你难过,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如果你需要照顾,为什么不能是我?”陈望京继续说,忽然握住了林琅的手。

    林琅看着他的眼睛,竟真的在他眼里看出几分真心,短短两句话,也不偏不移地砸在了自己此刻的忧虑上,和纷乱的思绪一纠缠,惹得林琅不自觉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琅说,落下了泪。

    陈望京托着他的脸颊,拇指腹抹去了眼泪。

    “没事,还有我呢。”

    这一刻的林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相信陈望京的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被陈望京拥进怀里的时候,好像突然间又有了靠山。

    宋庭声不知道那六十多个日夜是怎么捱过去的。

    后来想起来,他竟然庆幸着这一切都没有给林琅带来太多的麻烦。

    飞机刚落地北京时,正是深夜。他率先走出了机舱门,身侧的空姐温温柔柔地向他道别,才走出了两步,外面一群黑压压的警察和调查科员便团团围住了他。从机场到检察院的距离,不远不近,足够宋庭声把人生都翻来覆去想个透彻。

    其实想了半天,一个字便能概括。

    累。

    从检察院做完记录出来后,因着和辛鸣山的裙带关系,他又被请进了讯问室,四处昏暗无光,窗只是一道正方形的通风口。

    那也是宋庭声迄今为止最没有尊严和隐私的一段日子,在睡觉吃饭都要处于监控的情况下,他连续失眠了十天。

    宋庭声有时候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天,都会重复着同一段话,然后看着测谎仪上自己的心跳发呆。

    “你和辛某有什么特大过节?他曾经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帮你做了什么事?你付给了对方什么报酬?又为什么要举报他?是否出现了分赃不均的情况”

    纪检人员反反复复的询问,企图找到他每次回答中的矛盾。

    这样的审讯进行了十天后,宋庭声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几乎让他窒息,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案件以外的话,他客客气气地问:“同志,有烟吗?”

    纪检人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掏出一包中华。

    宋庭声接过来,烟烧到一半人就晕了过去。

    十月底,北京路边的树叶就开始落了,被风一吹,一切都好似抓不住了。

    周冶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手里提个保温壶,另一手拿着手机,皱眉蹙额就是一通质问:“你们那的人怎么回事?人好好进去的,前几天跟我说横着出来了?有证据吗你们就乱来,纪检很牛是吧,来,你告诉我,是谁他妈下的通知……”

    “周部啊,这真不关刘局的事,那几天我连宋总关哪了都不知道,我只听说是上面一位领导口头说的,姓张。”

    刘局秘书小声解释,自从辛鸣山落马这件事板上钉钉后,老张担忧夜长梦多,宋庭声会把他的事情也抖搂了,便时不时在宋庭声背地里使绊子,偶尔的越级操作也是防不胜防。

    刘局没办法过多干涉老张的指令,这几天都没接小严的电话,转而又闹到了周冶那边,实在扛不住压力了才把秘书推出来顶顶。

    周冶一听名字头都大了,骂了几句。

    “你转告那几个老不死的,都他妈一条船的,宋庭声要是出事了他们还用活吗?”

    “明白的,刘局说了只是这几天脱不开身,改天空了就亲自去医院看望宋总……”

    周冶没听完就挂掉电话,也不怕落人口舌,理了理衣服的褶后,扭头进了医院。

    二层的尽头静悄悄的。

    那边小严忙得脚不着地,宋庭声昏迷那几天没有人照顾,周冶也忙着小孩的期末,给他找了三个护工,结果进病房环视一圈,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了。

    听护士讲,是宋庭声把护工都请走了。

    只剩下宋庭声站在阳台里,看窗台外纷乱的落叶。

    “身体还成吧?”周冶把保温壶一放,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宋庭声回头,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嗓音,说:“小毛病。”

    “我听医生说了,是小,恶性小肿瘤而已,那就早些做手术切了,省得跟你老妈一样有钱也难治。”

    “知道。”

    周冶说完,想到他母亲又不住地摇头叹息,于是伸手拍了拍那个保温壶。

    “我媳妇儿煲了些清汤,她可是特地找来了广东师傅学的,你一定要喝完啊。”

    宋庭声走进了室内,坐在病床边,忽然又微笑道:“嫂子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就生小宝那年,怕别人做得不用心,就开始学习做辅餐了,做了几年,现在我也是沾了光,偶尔能吃到一顿她做的饭。”周冶边说边笑,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平静的幸福。

    宋庭声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可浑身的力气似是垮了一半,回:“替我说一声谢谢。”

    “客气……”

    周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今年年初的时候,宋庭声敲响了他家门,周冶抱着小孩开门,那是周冶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同时出现了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来,吓得周冶还以为他被鬼上了身。

    宋庭声的身体靠在门口上,脑袋稍微歪着说他好像要做父亲了。

    孩子哇一声,闹说:“爸爸你抓疼我了!”

    周冶连忙道歉,把孩子放下来,看着宋庭声欲言又止:“你……”

    “那喝点儿?”他又问。

    宋庭声摇头,说要戒酒,周冶也只是随便问问,两个人坐在茶室里泡了几壶龙井,周冶问他之后打算怎么办?

    宋庭声刮去浮沫,滚烫的杯壁把手指烫得通红,他也无知无觉地看着客厅里的景象发呆。

    “顺其自然吧。”

    听见他这么说,周冶顺着看过去,刚陪小孩玩过的客厅有些乱,不知道他眼神的焦距落在哪一点。

    “好,我只劝你一句话,你现在这个位置万事需三思。”

    宋庭声低头喝了口茶,那天的天气真是冷,开了窗,茶也凉得快。

    只是顺其自然到了年末,如今辛家都倒了,林琅又离开了北京,连宋企也面临着危机,这满地的狼藉,即使宋庭声不说,周冶还是猜到了些许原因。

    在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政商关系中,总会有几个最重要的旋转门,宋庭声便是其一,见过太多面目后他已经学会了从不在明面上生气,唯独这一次直接掀了辛家的根基。

    这辛家硬生生拔了宋庭声的动脉,惹得现在的所有高官高管惶惶不安,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周冶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他还以为宋庭声会说是,或者起码犹豫一下,但没想到宋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倒是认真地考虑过他的死法。”

    周冶只当这个他是辛鸣山,于是摇头说:“太血腥了,可别跟我说这些儿。”

    宋庭声没说话了,周冶帮他把汤倒出来,碗里仍散发着雾气,是这屋里唯一的热源。

    周冶把大开的门窗掩了一半,他也不方便久留,于是拿起了外套,说:“那我就先走了,最近换季,注意点儿身体。”

    “嗯。”

    风吹了一阵,宋庭声端起那碗汤,是很家常的味道,却被他尝出些苦涩来。

    得知林琅还在上海的那一天,宋庭声刚从医院里出来,小严好不容易闲下来接他,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

    宋庭声头也不抬道:“说吧。”

    小严把这半个月来的事情总结了一遍,监察委员会对辛鸣山受贿案的调查结果,最近移送到了相关机关审查起诉,被涉及的有四名高管干部已经依法逮捕。

    但辛鸣山还是一口咬定了买凶杀人案的主谋是自己,辛词暂时未受影响,已于十月中旬坐上了前往爱尔兰的飞机。

    但证监会和最高检仍然紧盯着宋企所有的高层,包括宋庭声,所以这段时间他决不能离开北京,按兵不动是最稳妥的方法。

    小严大致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宋庭声的问话。

    “他怎么样了?”

    “呃他……”小严犹豫半晌,“目前还在上海。”

    宋庭声抬起了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小严冒了些冷汗的额头,不知为何,他也失了听下去的勇气。

    “半个月前陈望京把人接走了,现在住在苏河湾88号院。”

    宋庭声沉默不语。

    到了宋宅后,居住区域一片黑暗,唯独两侧的路灯幽幽地亮起,司机将车停稳,小严率先下去替他开了门,说:“您最近应该多休息,下个月就做手术了。”

    他站在别墅前,抬头看着有些岁月了的外墙,好像看见了幼时的自己站在高处同他对视。

    宋庭声咳嗽两声,跟小严说:“最近没什么事要忙了,你也回家休息几天吧。”

    小严应下,离开了宋家。

    周围的一切都离去了之后,宋庭声在冰冷的大门前坐下,背靠着巨大的雕塑石像,静悄悄地坐了两个小时。

    从那天起宋庭声便少了丝魂,躯壳里空荡荡的,孤立无援,但又出奇的冷静。

    十二月初,宋庭声拒绝了手术。

    十号,宋庭声从执行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外面飘起了雪。

    八点半左右,东单北街出现了空前的堵车,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赶过去,是两辆迈巴赫和奔驰相撞,奔驰的前杠撞烂了,而迈巴赫的车头几乎破碎了,整车侧翻,撞在路边的绿化树下,因急速刹车在柏油路上划出了几道深刻的轮胎印。

    奔驰车主下了车,手里捏了把水果刀,对着迈巴赫的残骸破口大骂:“给我滚出来!我他妈帮了你这么多,今天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许久,一只血淋淋的手将车门推开,玻璃碎了一地,宋庭声扶着车身才站稳,从头顶流下的温热液体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伸手抹了一把,终于把人看清。

    宋庭声认得,是受了牵连的那四名高官中的一个,知道自己死罪难免,索性破罐破摔逃出来寻仇。

    那人满脸愤恨着、颤抖着身体还要上前,被冲上来的刑警一把压下水泥地。

    宋庭声的冷漠到达了一种极端,那是没有任何生气的脸色,只是麻木地望着眼前的人影憧憧。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却可惜已经断成了两截。

    围观的好心人递了根烟,然后点上,宋庭声本来想说声谢谢,但是说不出来,一张口血就疯狂上涌,偏过去吐了口血后,就靠在路边的围栏旁抽烟。

    看着那男人押进了警车后,医务人员走过来问他还好吗?

    满身是血的宋庭声点头。

    宋庭声倒没有逞强,车内结构坚硬,除了身体上的外伤和脑震荡,断了根肋骨,并没有伤到深处。

    到达医院时他还是清醒着的,清醒地感受着不间歇的阵痛,他的手臂上都是玻璃渣,血肉模糊,清理包扎的过程最麻烦,又消炎吊针后,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雪越来越大了,宋庭声要留院观察,警察来问话也只说不清楚,显然不想跟死人有过多的纠纷。

    小严不在北京,周冶因着工作敏感没法赶过来,只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宋庭声一晚没睡,看着枯树枝头渐渐覆满了雪,天亮的时候没有太阳,天空长久地灰暗着。

    他点开林琅的聊天界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我想你”在对话框里反复浮现又消失,还是没敢发出。

    最后他拍了张雪景传过去,如同石沉大海。

    “2023年9月26号下午,监察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北京省委常委、北京市党委书记辛鸣山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据最高检通报,辛鸣山涉嫌贪腐受贿金额高达14亿,国内有28处房产,在爱尔兰、德国等地有三家公司、深圳两所工厂,且与多名女星关系混乱……”

    “2024年1月7号,北京市最高人民法院公开宣判由北京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省委常委、院党委书记辛鸣山贪污受贿一案做出宣判,对被告人辛鸣山以受贿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百万元;以故意杀人未遂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情节重大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

    新闻在第二年伊始通报了出来。

    身处异国他乡的辛词,终于面对着电脑泣不成声。

    这几个月来的所有不安、惶恐和害怕,因这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辛词的心理防线。

    事情再也没有转机了,他的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将其情绪发泄在周遭的东西上。

    他蓬头垢面,浑身污渍,身边摆满了画板,画上不再是漂亮雅致的风景,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又一道狂躁生硬的线条,再也画不出从前那样细腻的笔触来。

    辛词将画全都砸碎了,房间里满地狼藉,在杂乱无序的残骸中,他又看见了那一枚观音吊坠,已经裂成了两半,发出阴森的绿光。

    辛词终于忍无可忍地尖叫一声,跪在房间中央大声质问:“凭什么!”

    他喊完这一声,世界便如死一般寂静。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叩叩……

    “进。”

    阿姨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外问了声好。

    陈望京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晚饭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想问问,今晚的备菜里面有只帝王蟹,这螃蟹性寒对孕妇不太好,所以我就单独清蒸了可以吗?”

    陈望京莫名其妙,反问:“阿姨,你怀孕了还来工作?”

    “不是不是,不是那短头发的小姑娘怀孕了嘛。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男生,还说长得怪水灵……”阿姨笑着说。

    见陈望京的表情一言难尽,好似被雷劈了一样,阿姨连忙解释:“我前几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两根验孕棒,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了,您不知道吗,哎哟我这……”

    “好了,”陈望京努力地理清了阿姨的意思,僵硬道,“就,就按你说的做吧。”

    “行,行。”

    关上了门,陈望京独自消化了许久,听见验孕棒那一刻,他还以为是以前的床伴给他来了个恶作剧。

    但这段时间也确实只有他和林琅在家,林琅买验孕棒是为什么?

    即使陈望京清楚林琅的身体状况,还是久久不能接受。

    曾经在高中时,其实两人在交往过程中有过一次赤裸相对,那时候虽然幼稚,但对性充满了好奇和恐惧,以致于他第一次见到林琅下身的畸形后,并没有硬起来。

    现在这种感觉,跟那个时候是相同的震撼。

    在饭桌上陈望京第十二次偷偷看他的时候,林琅直接问:“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自从上次在他面前哭过一回,林琅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把回美国的机票退了,已经有在上海定居的打算。

    陈望京摇摇头说没事。

    林琅奇怪地瞥他一眼,伸手夹了一筷子最远的蟹腿肉,刚准备送进嘴就被陈望京拦下,说别吃这个。

    林琅一愣,问他为什么。

    陈望京纠结道:“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东西……”

    林琅话到一半,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面面相觑了会儿,林琅才缓慢地落筷,说:“我还没去医院查过。”

    “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

    陈望京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饭桌,林琅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有些紧张。

    七点多的时候,林琅去嘉会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捏着他的报告,微笑问:“是要留下来吗?”

    林琅呆呆地望着医生,好像瞬间又回到了一年前,许久才缓过来回答:“我还没想好。”

    “检查结果发现这个子宫内膜受损很严重,之前有过大月份的引产是吧?”

    他艰难地嗯了一声。

    “那你要早点想清楚了,你的子宫宫颈短内壁也薄,做人流手术的话会有很大影响,你的身体特殊,以后再想要小孩就几乎不可能了。”

    医生隐晦地提示道。

    陈望京在休息室等了半小时,林琅才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也没说话,只给他看了下报告,结果显示他的确在妊娠期。

    陈望京几乎把他的肚子看出个洞来,也想不到那里竟然会装着个孩子,还两个多月。

    回去的路上,陈望京问:“宋庭声知道吗?”

    林琅的呼吸霎时乱了,脑袋里反复过了几遍宋庭声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都想象不出来,回答说:“我也是才发现不久。”

    “那你打算坦白吗?还是说你想留下这孩子?”

    “我是要留下,但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

    “这是要跟他复合的意思?”陈望京问得很不客气。

    林琅听得不太舒服,皱眉反驳:“我才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打胎。”陈望京劝道。

    “啊?你再说一次?”

    林琅面色一白,下意识地摸上了肚子。

    “我实话跟你说了。”陈望京忽然变道,从中环转下了平南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停车位。

    周围都是高耸的小区楼盘,散步的人不多,林琅警惕地盯着他,等车停稳后问:“怎么了?”

    陈望京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宋庭声很可能会坐牢,我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来,这孩子是没有父亲的,你生下来怎么照顾他呢?光靠你一个人?”

    林琅愣住了,什么叫做宋庭声会坐牢?

    “他会坐牢?为什么?”

    陈望京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个时候还要开一句玩笑话:“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管他为什么?”

    他一下子着急了,拉了一把上锁的车门,陈望京才又正经起来,问他要干嘛?

    林琅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是下意识远离,他的手脚乱了方寸,仍坚持道:“你不要再劝我了。”

    闻言,陈望京也叹了口气。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是想说,不如我陪你去美国。”

    林琅看着他。

    “那天就不应该相信你。”

    陈望京脸色烦躁,点了根烟,质问:“你什么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我滚吗。”林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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