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5/8)

    少女站起来,道:“他好着呢他,有岳公子护着谁敢欺负他……你快点将药喝了,若是良先生知道你不喝药,被扒皮的可就是我了。”

    良见影给的药确实没有毒,只是会在喝下后一个时辰内会烧及经脉,虞承青不得不分神将经脉护住,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力又消耗光了。

    一连几日,那名少女都会来送药,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过来了。就连送饭的狱卒都不多留一下。

    一来二去二人便熟悉起来,虞承青也发现这名少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权力,靠她其实是出不去的,这也就令他放弃了和少女多说几句的念头。

    可少女并不知晓虞承青心中所想,每日都靠在大牢前与他谈天说地,哪怕虞承青并不搭理。

    “良先生其实人很好的,”少女笑道,“为人谦逊有礼,对我们也很好……你们外人总说另派如何如何,可你们没有了解过另派,又为什么总要那么说呢?”

    见虞承青不说话,少女又继续道:“另派之中,每一个人都是互相尊重的,谁也不欺负谁,比之前的地方好多了。虽然我们跟随良先生居无定所,总是跑来跑去,可我们是幸福的。”

    窗外星光撒下来,虞承青缓缓道:“是魔君管的不好吗?”

    “啊!你今日第一次理我。”少女欢呼一声蹦了起来,“你总是问我那个傅聆如何,可你们不是师徒吗?我记得徒弟不是要唤师父吗?你这么直呼你师父的大名,他要敲坏你的脑袋的。”

    虞承青又不说话了,剩下少女又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去,她道:“其实不是魔君管的不好,只是……家族中的长辈都说他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管不好,还不如让寒山烛龙管呢。”

    虞承青想问“你怎么知道魔君景华管的不好?”,可他又闭嘴了:这是魔族的事情了,关他什么事。

    “你见过寒山烛龙吗?”少女问道,“寒山烛龙是不是一个老头子?”

    “是个病秧子。”虞承青缓缓回答道。

    “啊呀,病美人吗?”少女又道。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鸟鸣声,又很快不见了。少女还在惊奇无极地怎么会有鸟叫,扭头还欲说什么,却见虞承青站了起来。

    青年站在那里,肩披月光,双眼之中仿佛有火光跳动。

    少女被惊到,一时间忘了说什么话,却见青年缓缓向她走来,束缚四肢的锁链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掉落在地上。

    “抚浪。”虞承青道。

    一把散发着青色灵气的剑自他身后而出,刺穿少女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了墙上。

    惨叫声惊醒了大牢之中的囚犯,他们纷纷探出头去看,却见同属另派的女孩浑身是血,震惊之余,他们破口大骂虞承青。

    虞承青再没有多想什么,抽出抚浪,向前走去。

    魔族另派是三重天一直计划要抹去的,哪怕他现在心软放过他们,三重天也会杀光他们——与其让他们看着亲友痛苦死去,自己痛不欲生,还不如现在就结束了他们,往后还能在黄泉路上见一眼。

    虞承青踩过一地鲜血时,这么想着。

    天边的碎星闪烁,无极地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可血腥味道是掩盖不住的,它们钻进泥土之中,将整个大地染成了红色。

    傅聆看不到四周,只听到人走进来的脚步声,频率有一些急促,似乎有某些急事。

    他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喊:“快走,发狂的龙可不是好收拾的,先保命——”

    还有人的惨叫声音。

    似乎是岳钰拿着他手腕的锁链,想要解下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墙上取下来,傅聆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了,鲜血染红雪白中衣,落在床褥上。

    岳钰似乎在发抖,他在低声说着什么,随即又有人走过来了,似乎在和岳钰拉扯。

    岳钰道:“先生,为什么这个锁链解不下来?”

    是良见影。

    良见影道:“傅聆已经对我们没有用处了,为什么要带着他?更何况虞承青是他的徒弟,良心还在,就不会杀了他的。阿钰,我们走吧。”

    岳钰道:“先生,你说过,敌人也是人啊!”

    良见影便笑了,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他抚摸着岳钰的脸:“阿钰,你听好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说给鬼听的。”

    岳钰还想说什么,被良见影打晕了。

    转身离开之际,良见影听到傅聆沉闷道:“赵……良见影,希望你带着岳钰躲的好一些,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下一次我便不留情了。”

    良见影转身离去:“但愿下一次我还能看到你。”

    房屋之中又安静下来。

    又等了很久,又有人推门。

    傅聆却没有多做动作。方才混乱之中他隐约听到了,虞承青现在正在发狂,他大概没有多大的概率能活下来……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元丹的废人。

    那人说话了,果然是虞承青:“师父。”

    虞承青又道:“师父,你流血了。”

    那只手抚摸上傅聆的胸膛时,他轻微瑟缩了一下,大致是因为某些原因。

    虞承青道:“师父,疼吗?”

    锁链剧烈响动,傅聆猝然睁大眼睛,惨叫出声,咬在白骨上的倒钩被虞承青扯了出来,牵扯出一连串的血肉。

    虞承青再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抱住发抖的傅聆,咬碎舌尖,将口中鲜血哺入傅聆口中,与此同时,一朵莲花在傅聆身侧绽放,花瓣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我们马上回家。”虞承青抱住傅聆,轻声道。

    北斗门最近也不安生,先是傅聆与安婳离开那日,体修门便出了事情,似乎是某位弟子渡劫,结果劫雷点了整个瓜田。随后又是各个门派被另派人士攻击,纷纷上北斗门请欧阳掣带头绞杀另派。

    随后又在今日,天帝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欧阳掣最初没有相信。

    “魔族另派的事情都够他忙了,有什么闲心思来这里?”欧阳掣坐在椅子上,给女儿梳头,在亲闺女一片嚎叫声中,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子。

    白斯雪是三重天公认的美人,不是由于仙子仙君们忌惮他的身份而将他捧到第一美人,而是白斯雪真的很美。

    不同于傅聆的凌厉清冷,白斯雪的美是雌雄莫辨的,笑起来便是一个极大的漩涡,将人卷进去出不来。

    这位美人天帝道:“欧阳掌门的千金十分可爱啊。”

    欧阳掣当即将女儿送了出去——听闻这位天帝除了当年那位三月天妃后便没有再娶,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自己家女儿这么漂亮,万一天帝动个什么奇怪的心思……

    不过白斯雪并没有多去看欧阳采月,而是径直坐到了欧阳掣另一边的椅子上,笑道:“欧阳掌门似乎不认为朕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欧阳掣尴尬一笑,又听到白斯雪缓缓道:“魔族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景华这几年一直在忙这些事情。年轻人总要独自面对一些事情,这件事朕不便插手。”

    话说到这里,便听到门外一连串的呼叫声音传来,一名医修门的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双腿还在发颤。

    欧阳掣撇了一眼白斯雪,却发现对方对于这名闯进来的弟子似乎并不恼怒,仍旧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道:“这位小友,这么着急跑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弟子满脸苍白,抓着欧阳掣的袖子哭道:“虞承青……器修门的那个弟子闯进医修门,满身的血!”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胡乱说了许多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欧阳掣干脆赶往医修门,回头一看发现白斯雪也跟过来了。

    “年轻人总要有一份担当,”白斯雪笑道,“朕是来这里为景华找帮手的。”

    二人赶去医修门时,便看到一群弟子都被虞承青赶到了外面,一身血的青年站在那里,双目紧紧盯着罗雨成,一动不动。

    罗雨成此时脾气也不好起来,拿着针的手都在抖。

    他道:“拿盆水来。”

    见四周没有反应,罗雨成突然扭过头朝虞承青吼道:“拿水来!”

    虞承青便突然清醒过来,转过身去端水。

    欧阳掣快步走向屋中,便嗅到满屋子的血腥味道,他道:“师弟,这是怎么……”

    话突然卡住壳,欧阳掣说不出来了。

    他仰起头掐了掐眉心,转过身将还围在外面的医修弟子们遣散了。临了又嘱咐道:“医修门这几日暂时封闭,任何消息都不许往外泄露……尤其是不许传到傅仙仙那里,谁都不许乱说!”

    于是尚且安静的北斗门便突然乱套了,掌门和天帝在医修门留了很久,有人在外面传言,说是器修门的人都死光了。

    这些谣言自然便传到了傅仙仙那里,她赶到医修门时,便被欧阳掣拦住了。

    欧阳掣似乎没有睡好觉,原本便多的胡子更加茂密,他的双眼胀满血丝,脸色都有一些苍白了。

    他拦住傅仙仙,哄道:“娘子,夫人,仙仙,这几日你先不要过来……”

    傅仙仙便瞪他:“你让开,小聆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为何不与我说?”

    欧阳掣无奈道:“我只担心你情急冲动……”

    傅仙仙一愣,眼眶便飞快红了:“我就不应当让他出门,总是惹一身伤回来,你也总是帮他瞒着我,你要气死我!”

    北斗门一片混乱,白斯雪将虞承青叫到了侧房,直截了当道:“你喜欢傅聆。”

    虞承青道:“是。”

    “你知道你是龙了?”白斯雪问道。

    虞承青答道:“是。”

    “那你可知道朕也是龙。”白斯雪仍旧保持着那张笑脸,就这么看着虞承青,看着他面无表情到面露迟疑。

    白斯雪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虞承青心中冒出,逐渐清晰起来,随即又被他按了下去。

    倘若天帝是他的父亲,那么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听人说过这些事情?

    突如其来的信息令虞承青大脑短暂空白了,血液轰鸣向心脏奔流而去,他的心脉逐渐冷却。他看着天帝的双眼,突然想道:天帝是不是不要他了,所以这些年才不来找他?

    那现在为什么又来找他?

    白斯雪撑着下巴等待虞承青反应,过了许久,他才道:“缓好了吗?你心中的答案便是我想说的。”

    虞承青只觉舌头发麻,他说不出话来。

    白斯雪伸出手指指了指小腹,道:“你在朕这里待了十月。”

    说及此处,白斯雪话语顿了顿,道:“朕没有心思看场认祖归宗的戏码,朕是带着条件过来的。”

    白斯雪道:“朕要你去平了魔族另派暴动,作为交换条件,朕会平复傅聆的伤势,保他不死。”

    白斯雪道:“如何?”

    门外月黑风高,屋中也没有多么温暖。

    虞承青推开房门,点燃蜡烛,从袖中取出一片龙鳞。

    鳞片在烛光下泛着白光,内中灵气流转——这是白斯雪交给他的。

    白斯雪说,这是他在三重天时的记忆。

    突然从一名二重天的小修士成为三重天的人,虞承青短暂的缓解了其中的冲击,既然他已经与白斯雪达成交易,那么也该准备准备了。

    虞承青盘膝与榻上,将鳞片握在手中,闭上了眼睛。

    一片白光过后,虞承青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斯雪。

    那时的白斯雪似乎更加年轻气盛一些,他将怀中抱着的婴孩交给月宫的仙子教养,自己便转身离开了。

    月宫仙子问道:“陛下,这孩儿名作什么?”

    白斯雪身形一顿,道:“虞承青。”

    于是那个婴孩便在月宫长久的住下来了。

    月宫的仙子取来仙露喂养他,将桂树结的花朵放在他的手掌心里,光华流转,白斯雪再没有来到过月宫。

    虞承青问仙子:“是父亲觉得我不中用吗?”

    仙子道:“是陛下太过忙碌了。”

    小虞承青便努力修习,仙子看出他努力非常又天赋异禀,自觉天帝应当该满意了,便带着小虞承青去了大殿。

    大殿的门从不会关上,大致为了方便仙君仙子们进言,小虞承青第一次来到如此辉煌大殿,一眼便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帝。

    天帝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名黑衣少年,正握着剑练习。

    大致是小孩子的脾气上来了,虞承青快步走过去,朝白斯雪道:“父亲!”

    舞剑的少年顿了顿,沉默退到一边。白斯雪道:“你是……承青?”

    月宫仙子站在虞承青前方,将他拦在身后,对白斯雪行礼道:“陛下,小殿下很想您。”

    白斯雪长长的“哦”了一声,便让仙子带着虞承青离开了。

    仙子说,天帝今夜会来到月宫找他的,现在只是因为很多公务忙的不可开交……

    可是虞承青再也没有看到天帝来到月宫。月宫是个很荒凉的地方,除了一地的桂花和雪白宫殿便没有再多的东西。

    虞承青终于不再提到天帝,他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出入一些场所,每每回到月宫,手中都会有一些剑法书籍。

    三重天的仙君们都开始熟悉这名天帝的私生子,虽然身份模糊,但这名少年的功体与剑法确实一等一的。

    直至某日,虞承青与剑仙对打之时,筋脉之中横生了魔气。

    神魔心术,只在一瞬之间,可是虞承青走岔了。

    穹顶上空降下雷电,将漫天白云搅得不成样子,白斯雪匆匆赶到时,只看到一片落在地上的龙鳞。

    跟随在他身边的景华快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龙鳞,道:“天帝叔叔,此次劫数已至啊。”

    可是这一次的劫数没有落在白斯雪身上。

    白斯雪无意娶亲,可天帝的位子多年之后还是要让人的——不能是景华,也不可能是他人,白斯雪只希望能够选出一个他最信任的人。

    虞承青不被他认可,可三重天之中其实很多人都认识虞承青的,只是碍于白斯雪不多说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天帝不喜欢这个儿子,甚至可以说讨厌……但是私情与公事他还是有能力分清的。

    虞承青落入二重天之际,天空又适时降下了几道劫雷,远在北斗门的器修傅聆还在渡劫,被心魔压制的傅聆仅剩了一口气。

    月宫的仙子抬头看了一眼群星轨迹,只看到一片繁星之中降下一颗灰蒙蒙的小石头,缓缓向虞承青的本命星靠拢。

    传闻即将陨落的星星会最后顽强一把,尝试去抓住一个可以保护它的更强大的星星——

    这两颗星星无意之间,将它们捆在一起,彼此成了无形的依靠,互取互补,自成天地。

    再后来,虞承青失去记忆,前往北斗门拜师之时,看到傅聆的刹那,神识又是否为傅聆颤动一瞬?

    虞承青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渡劫,保住了傅聆的一口气。

    就像傅聆不知道,虞承青究竟喜欢他什么……这究竟算是星石之间的互相依靠,还是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振鸣,仍需虞承青慢慢探索。

    白斯雪果然说到做到,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颗药丸,按着傅聆喂下去后,傅聆的伤口便在缓慢恢复了。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发展,医修门终于在某个清朗白日重新开了山门,不少弟子终于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一觉。

    虞承青在傅聆醒过来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北斗门,前往魔族主城与景华会和。

    傅聆醒来之后便一直精神不济,不知为何头疼加剧,常常会在半夜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罗雨成为他开了不少的药,连今年的收徒大会也被应允不参加——虽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但这一次,傅聆似乎被强行关在器修门了。

    魔族这几日混乱非常,景华被不少事务缠身,又担心有人趁其不备伤害解辛,便暂时将他送回了北斗门——在这个时间中,北斗门似乎最为安全了。

    重新回到器修门的解辛发现,门中多了不少侍者们,可她们都会在黄昏之时离开,于是器修门便又剩下傅聆一个人。

    解辛就睡在旁边的房间里,偶尔听到傅聆房中会传来一些声响。

    这种事情对于解辛来说是非常常见的——傅聆常常会把自己关起来捣鼓器物,这时倘若有谁进去,那傅聆便要发火了。

    可是傅聆常常深夜也总是发出声响,解辛难免担心傅聆的身体,便在一次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心下存疑片刻,便推开了门。

    只见傅聆一个人坐在桌前发愣,双目紧紧盯着手中茶杯,没有看他一眼。

    解辛连叫傅聆几声“仙师”,却不见对方应声,走过去,拍了拍傅聆的肩膀,才见对方握着茶杯的手剧烈一抖,凉水洒了满桌。

    “仙师,”解辛将傅聆手中茶杯拿走,道,“你怎么在这里坐着,不冷吗?”

    傅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解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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