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8)

    要知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此时也是这个道理。

    傅聆既然肯给他一个甜头,那一定是在后面准备好了苦头。

    虞承青苦着脸被傅聆打手心的时候,正是这么想的。

    傅聆打人似乎用了巧劲,只轻微的疼了一下便没事了。

    打完,傅聆便道:“继续背。”

    正这么说着,便看到门外跑过来一名侍童,站在傅聆面前道:“仙师,岳公子回来了。”

    傅聆点点头,又察觉到虞承青的视线,扭过头教训道:“今日你若不看一页,我便继续打你!”

    虞承青缩了缩脖子,慌忙低头去看书。

    心中却难免雀跃:他以为傅聆听到岳钰回来,会将他晾在一旁去找岳钰,此时却这么淡定,甚至还记得教训他……

    虞承青更加开心了:傅聆也开始对他上心了!

    看到虞承青在一旁还能笑得出来,傅聆心生疑惑:打了个手心,还能笑出来?

    他打的是手不是脑子吧?!

    正这么闹腾着,门外树叶便悄悄开始发芽了。虞承青每日趁着清晨去练剑——傅聆其实知道,但他也不会管理什么。

    毕竟北斗门又没有规定所有弟子只能学一门科目,更何况虞承青真正的天赋正是在剑修上。傅聆暗自盘算几下,觉得再过几年,欧阳掣也要甘拜虞承青的下风了。

    岳钰还是每年冬天回到老家,每年都不会落下。

    傅聆的梦魇越来越严重,后来便提前到了每年冬天,屋外寒风冽冽恐怖如斯,屋内傅聆浑身冷汗。

    他偶尔也会梦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譬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个神秘的黑衣青年抓着他的手腕撕扯他的衣物,或者在地府中,高高在上的阎王坐着,对他道:“傅聆,你误了翎阎仙君的劫难,你可知罪?”

    傅聆猛地睁开眼睛,听到心脏飞快跳动。

    门外天已经亮了,不知是否是白雪的缘故,太阳光照在上面格外刺眼,投过窗户能将屋子照亮。

    深浅呼吸几下,傅聆便下床拿起桌上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推开窗户便能看到外面一片苍白。

    一抹藏青色很快撞进他的视野,虞承青在这两年之中飞快抽长身高,一个眨眼便长得比他还要高了。此时他应当是刚刚练完剑,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热气,肩上还有一点白雪,也随着他的体温飞快化掉了。

    他隔着窗户站在傅聆面前,作揖道:“师父。”

    虞承青后来被欧阳掣带着去选了本命剑,名作“抚浪”,剑鞘是雪白的,被虞承青背在身上,格外亮眼。

    傅聆又收拾了收拾,便出门去透气。虞承青虽然也已经辟谷,却总是喜欢品一品晨食,此时便是端着一碗甜粥坐在一旁,朝傅聆道:“师父,今早的粥不错,尝一尝吗?”

    傅聆懒得与他说话,撇了他一眼,道:“昨日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虞承青瞬间沉默,默默低着头去喝粥。

    傅聆叹一口气,道:“过来。”

    在过几日虞承青便是十八岁,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去打虞承青的手心。体罚对于虞承青来说是不痛不痒,傅聆连惩罚他的法子都没有了。

    虞承青端着心法跑过来,站在傅聆身边等他指教。却不想对方只是问了他几个小问题便不再出声,虞承青心下疑惑,扭头看去,便看到傅聆盯着心法走神。

    心眼再大也能发现一些什么,更何况这几年傅聆每年冬天都是这副模样,要不是傅聆千真万确是人类,虞承青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冬眠了。

    虞承青道:“师父,你昨晚又没有好好睡觉?”

    傅聆坏脾气道:“用得着你管?心法学完了?”

    虞承青看了一眼那本“入门心法”,心道我只差两页便看完了。随即便又听到傅聆道:“过几日你便成年了,自己去好好准备准备。”

    虞承青道:“是。”

    傅聆又道:“功课不能落下。”

    虞承青:“……是。”

    说完这些,傅聆便将虞承青赶走让他继续钻研心法去了,而他自己则去了掌门殿。

    一是为了交代一下虞承青的成年事务,二便是近几日傅聆察觉自己灵脉阻塞,隐隐有暴起现象。他担心是梦魇作怪,便打算去请一年的闭关。

    “弟子成年,做师父的不要缺席。”欧阳掣对他道,“灵脉阻塞不一定是梦魇迫害,师弟,你要看一看自己的心结。”

    闭关勉强批了,不过是在一个月后——欧阳掣是希望他能看着虞承青成年,梦魇一事欧阳掣等师兄弟一直在帮他寻找法子,再这么闭关下去傅聆就要长蘑菇了,欧阳掣的意思便是最好不要闭关。

    一连几夜的梦魇各不相同,却总能出奇一致的将傅聆从梦中唤醒,傅聆战栗着去摸茶杯,却察觉到眼角湿润。

    傅聆骂了一声,将茶杯扔了出去。

    屋外圆月如昼,满地白雪冰凉刺骨。傅聆推开门的时候便察觉到寒风刺喉,他咳嗽一声,向门外走去。

    傅聆也察觉到自己最近情绪起伏不定,甚至逐渐暴躁。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不敢怎么出门了——乱发脾气也不好。

    岳钰在知道他睡不好后,便常常带来一些安神的茶叶,每晚入睡前泡一杯,睡时也泡一杯留到被梦魇惊醒后也喝一口。

    起初还有一些效果,后来便没有感觉了。

    似乎是被风吹的,傅聆脑门突突的疼。

    又走了一会儿,傅聆便察觉到自己走到了后山。

    一片树木全光秃秃的,实在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

    打算转身离去之时,便听到不远处一声凌厉剑气沸腾而起。

    傅聆循声看去,便看到虞承青正握着剑修习。迎头一片惨白月光,剑身锋利似雪,在地上折射出一道白光。

    虞承青的剑法不是胡乱学来的,一套剑法下来,傅聆隐隐在其中看到些许剑意。

    听欧阳师兄说,剑意是剑修追求一辈子的魂魄,倘若剑修能参悟剑意,那便是天下法,但虞承青仍旧感觉到隐隐肉疼。

    傅聆这手法,不像是有规律的除魔,更像是在泄愤。

    魔物不是傻子,看到傅聆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自然不会前仆后继冲过来找死,来了几波之后,便不再有魔物过来了。

    虞承青这才趁机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傅聆:“师父,不要打了……”

    话没说完,虞承青便被傅聆抽了一鞭子。

    虞承青:“……”

    傅聆:“……滚远点!”

    虞承青:“师父,你的伤……”

    “滚远点,”傅聆狠狠瞪他一眼,“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虞承青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所想,便伸出一只手,扯住穿鳞鞭,道:“师父的弟子现今只剩下我一个了,师父舍得?”

    此时他才清楚看到傅聆面容,他的面色几乎惨白,眼眶与鼻尖红得有一些突出了。

    便是一眼能看出这人下一秒要哭了。

    毕竟这种伤心谁也憋不住。

    “用不着你管,”傅聆用力扯回穿鳞鞭,奈何对方握得太紧,根本抽不动,“器修心法晦涩,我不勉强你,恰好欧阳师兄就在此处,你大可重新拜师……”

    傅聆此时言行完全不如平时模样端正,可虞承青看到了傅聆另一副面孔,心上人不开心,虞承青不禁道:“弟子能做师父想要的岳钰。”

    傅聆拉扯鞭子的手突然一顿,眉头便狠狠皱起来了,他抬起头看向虞承青,嘴角抽动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突然傅聆呵斥一声:“虞承青!”

    傅聆受的伤不轻,加上四周魔物源源不断,二人只能暂时留在山洞之中。

    但似乎是因为虞承青那句话,傅聆似乎更不喜欢他待在自己身边了。

    包扎完伤口,虞承青便拿起抚浪待在洞口,二人便这么安静待了半晌,虞承青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物体“咕噜”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过来了。

    是傅聆随身带着的药瓶,此时滚到了虞承青手边。

    傅聆在后面道:“自己敷药。”

    虞承青剑法不如上一世精通,更何况方才硬闯另派本营,身上也难免有伤口。他转过身还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傅聆已经闭眼调息了,便自己安静敷药去了。

    岳钰如他所想,上一世乃至这一世都是直冲着取傅聆的元丹去的,甚至还是魔族另派的人。虽说岳钰这一次没有成功,难免日后也会有动作。

    傅聆似乎很伤心……这是理所当然。

    现在傅聆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弟子了。

    虞承青勾了勾嘴角,又想到了什么,面容扭曲一瞬,迅速恢复了。

    无极地妖魔的声音逐渐减少了,傅聆便知晓是欧阳掣收拾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欧阳掣很快便寻到了他二人。

    “师弟,你说说你,一个器修,怎么每次出门都要弄出一身伤?”罗雨成剪开那一团被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的布料,听到傅聆微小的“嘶”了一声。

    罗雨成扫了一眼傅聆的伤口,又忍不住道:“你运气可十分太好了,处处致命伤,却能保住一条命。”

    傅聆之前常常为了寻某些器材上刀山下火海,或许是点背,总能碰到某些奇奇怪怪又强大的妖兽,受伤便更是难免,每次拖着一身血回去时,总能将傅仙仙吓得半死。

    后来带着法器也没有多大用——因此傅聆能活到现在,运气好也算是一方面。

    欧阳掣为了寻傅聆直接闯进了另派本营,奈何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另派只留了几只魔族留守门口,其他人尽数离开了。

    欧阳掣似乎并不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总得碰上……对了师弟,岳钰呢?他不是被另派抓走了吗?”

    傅聆面不改色的接过罗雨成递过来的衣服穿上,系好腰带,缓缓道:“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虞承青坐在一旁,擦剑的手一顿。

    傅聆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岳钰是另派的人……他还觉得这件事是自己能处理好的吗?

    岳钰亲手捅穿了他的气府两次,为什么他还是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为岳钰撇清关系?

    岳钰究竟有什么好?

    虞承青隐约从嘴角尝到了酸味,与此同时,傅聆不是傻子。

    岳钰确实是他很喜爱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此时甚至牵扯到了魔族和二重天三重天,这已经不是小事了。

    或许他的内心之中还有一丝苟且,可以在另派全部覆灭前,将岳钰带走,哪怕带着他远走高飞,或者关起来……只要岳钰还在他身边,那么他对自己的伤害,可以慢慢听他解释,可以听他如何把那些事情编得富丽堂皇,然后大家皆大欢喜。

    傅聆甚至在骗自己岳钰是被另派控制了。

    可是眼神不会骗人。

    那种眼神,疯狂的,血腥的,冷酷的。岳钰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傅聆似乎又头疼了。

    这一次的试炼十分漫长,加上另派搅和,无极地无法再当作试炼的地方。众位弟子们便离开了。

    虞承青这一次没有在无极地发现上一世名作“缠风候”的法器。

    但这一世他却拿到了抚浪。

    这把剑的名字虽然十分温和,但剑锋尖锐,灌入灵力后更加彪悍,莫名的对上了虞承青的胃口。

    回到北斗门,傅聆便匆匆去了掌门殿探讨魔族另派的事情,而后又在半路碰到了傅仙仙,二人便去了茶水亭。

    傅仙仙听过事情后,便轻轻一叹,道:“是不是有关岳钰的事情,你都要冲动解决?又不是不能商量,更何况,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听到“岳钰”二字,傅聆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手。他轻轻抿唇,道:“是我的错。”

    “小聆,”傅仙仙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傅聆手上的茶水擦干净,缓缓道,“岳钰是不是在另派之中?”

    “没有。”傅聆道。

    “我算着日期,告假回家的弟子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岳钰很少迟到,”傅仙仙道,“小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骗了欧阳?”

    见傅聆不再说话,傅仙仙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还欲再问,却听到傅聆道:“魔族另派已经为祸多年,我不会因为私心就手软的。”

    说完这句话,傅聆不再等傅仙仙问出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可话说得轻巧,傅聆面对岳钰真的能不手软吗?不可能。

    今年的器修门不会再多出谁来。

    解辛不会回来了,岳钰也不会再回来了。

    似乎是由于刚刚开春,路上的积雪刚刚化开,踩上去会带着些水声,泥泞难行。

    走上山门时,傅聆便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虞承青。

    门口的桃树勉强挺过了冬天,滴滴答答掉水,在树根处积出了一个小水洼。

    虞承青看着他,笑道:“师父,你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傅聆的错觉,他发觉虞承青较上一世笑容似乎更多了些,更加神秘了一些。

    可再深一些探查,傅聆却又什么都不清楚了。

    他隐隐约约想起虞承青在无极地时说的话,只觉耳朵微微发烫,他点点头,快步走过虞承青,不去看身后人。

    傅聆其实想过究竟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岳钰,或许是岳钰身上的气质吸引他——幼时见到的教书先生也是温文尔雅的,让人很舒服。

    或许是自己活着的世界太过冷酷,岳钰是唯一一个不同的人。

    ……可是为什么虞承青会喜欢他?

    这或许是自作多情但是傅聆不得不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因为虞承青看他的眼神,自从从无极地出来后便逐渐不可描述。

    虞承青的眼睛很好看,但这不是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理由。

    满含火热,丝毫不加掩饰的看着他。

    傅聆猝不及防梦见那双眼睛,眼睛的主人抓着他用力亲吻。

    ……傅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全是他自己的。

    心烦意乱的醒过来,傅聆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腕被人抓住搁在头顶之上。

    面前那双眼睛炙热无比,在漆黑的房屋之中十分明亮——正是虞承青。

    虞承青弓着脊背看着他,像一只随时进攻的野兽一般,沉重的呼吸砸在傅聆胸口上,他梦里的心跳声音与此时重合在了一起。

    傅聆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傅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虞承青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从心底便升腾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那次假扮欧阳掣把虞承青从皎月城带出来时说的话,“谁都能喜欢男人,你不能。”

    他似乎还当着虞承青的面说皎月城城主“有病”。

    虞承青似乎还问他,为什么喜爱男子就是有病呢?

    傅聆似乎没有回答他。

    如今看来,那时虞承青并不是出于天真好奇才问的问题,很有可能就是那时他自己也喜欢谁……

    喜欢谁?

    傅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不是什么自视甚高的人,向来不会把什么高大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是以欧阳掣的身份出现的,虞承青当时甚至没有见过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就在傅聆大脑一片混乱之时,一只手突然探上他的小腹细细摩擦,甚至还有向上的趋势。

    如此突如其来的荒唐举动,将傅聆本就混乱的似乎彻底搅成了浆糊。接下来虞承青的举动,将傅聆所有的猜想都打碎了。

    虞承青突然俯下身来,用傅聆梦中的姿势吻了他。

    虞承青似乎不会亲,只咬着傅聆的嘴唇不放——更像是啃。手上的动作也不消停,只用蛮力去掐傅聆的侧腰,姿势像只捕猎的野兽。

    傅聆稍加冷静,便召出穿鳞鞭,将虞承青绑了起来,一脚踹到了床下。

    小腹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傅聆一手按住小腹,另一只手擦了擦嘴唇,发现也流血了。

    这个时候,再好脾气,那就是有鬼了!

    “虞承青!”傅聆脑门青筋突突直跳,扶着床榻又将虞承青踢远了一些,“你搞什么鬼!”

    虞承青自从被傅聆绑住扔下床后便一动不动,任由傅聆又踢了一脚。

    傅聆担心虞承青发生什么事情,便向前又走了几步,却只听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随即虞承青伸出手来,将傅聆扯了下去。

    这样还不算完,傅聆只小心护着伤口,被虞承青用力一扯单膝跪地,随即便见虞承青空着的手将穿鳞鞭扔在了一旁。

    ……穿鳞鞭已经断了。

    被虞承青硬生生扯断的!

    傅聆险些断气:“虞!承!青!”

    虞承青不再多说话,伸出双手双脚混似八爪鱼一般缠在傅聆的脖子和腰上,见傅聆已经差不多连基本礼仪都不要了,便自己勉为其难为他护住了——

    傅聆闷哼一声,紧咬牙关松动了一瞬,便被虞承青趁虚而入。

    他一根腿还挡在二人中间,此时亲密接触,便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傅聆已经气到不会说话了,他伸出一只手掐住虞承青的脖子,用力将人按在了地上。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