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获得阁楼钥匙(1/3)

    唐嘉秋十九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混乱,模糊成一团,就像伤口的窟窿被塞填缝合线团,掏出来也要混杂血和肉。

    如此一看,也可以说,或许他的大脑在十九岁那年才开始真正发育,在这之前掌控这具身体的,只是个漂亮傻逼。

    伤口是在他16岁生日那天产生的。一个阳光非常耀眼的晴天,在夏季,有着茂密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森林。

    唐嘉秋被下手不知轻重的朋友推下泳池,膝盖砸在出水口的装饰金属水龙头,鲜血被匀速稀释,在水底散开仿佛血雾。

    那时他仰头看见的,便是高过屋顶的树林,树林后被遮挡的天窗,窗户里一双窥视的眼睛。

    他被人手忙脚乱的抱上岸,躺在地面呛水,那个失手的朋友扑过来跪在他旁边求他别向大人告状,唐嘉秋没理。

    他仰着脑袋,还在看那个被挡住大半的天窗,但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了,树翳在狭小的玻璃投下阴影。

    朋友还在央求,反复说着自己不是故意的,不要跟家长讲,不然他会被自己爸妈打死。

    太吵了,于是唐嘉秋开口:“别做梦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唐嘉秋不可能不跟他家长说这件事。

    他已经十六岁了,但好像青春期还没来似的,身体和心智都没长大。小卷毛软软的,脸蛋软软的,脾气、有时候也软软的。

    他们还听过唐嘉秋的妈妈叫他“天使宝宝”。

    “天使宝宝”本人在他生日这天的深夜,一个人爬到了顶楼,打开了那扇他从来没去过的杂物间的门,被灰尘呛得咳嗽。

    唐嘉秋盯着杂物堆之间的一架折叠梯,梯子的顶端靠着一扇门——如果那个扁扁矮矮还不如唐嘉秋的床头柜高的木头片算门的话,很不开心地说:“你出来。”

    没有回应。好安静。

    “我知道里面有人,别想骗过我。”

    唐嘉秋穿着水军服,短袖短裤,感觉灰尘黏在他身上都快要过敏了。他很爱干净的。

    他摇摇晃晃地爬上折叠梯,“咚咚咚”地敲门。

    他敲了好久,手都敲痛了,没得到任何反应。难道真的没有人吗?

    保姆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唐嘉秋回头看,她正一脸惊惶,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嘉秋威逼利诱拿到了钥匙,还把保姆赶了出去,把杂物间的门锁上,又把阁楼的门打开。

    他探进一个头。

    人类在获得上帝给予他人生中最珍贵的宝物时,会不会有所预兆呢?雪暴和冰雹在夏季降临,闪电刺进湖泊使幻象显现,虹光与雾凇同时停滞。

    这一切就在唐嘉秋的心里悄然发生了。

    “你是谁?”

    唐嘉秋质问。

    但对方显然回答不了他。唐嘉秋的视线下移,看见他的嘴被口塞堵住,尺寸不小,是中空的。

    唐嘉秋把保姆的钥匙举起来,眯起眼睛,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把他的口塞取下。

    “好了,现在回答我,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唐嘉秋完全爬了进来,手撑着地,小小的阁楼容纳了两个人,空间变得挤挤的,呼吸都困难。

    “你受伤了。”

    声音哑哑的,发音好生疏。

    唐嘉秋被磕的伤口在膝盖下面一点,短裤遮不住,甚至没贴纱布,大咧咧漏在外面。

    “已经不流血了。”

    唐嘉秋看了它一眼,老老实实地说。

    “我能舔一舔吗?”

    窗外突然出现一道闪电,把两人的脸照得白亮。

    唐嘉秋看清了他好长好长的头发,披在肩后,还有浅得像琥珀的漂亮眼睛。

    他的手也被反绑在身后,银色的金属镣铐,低头时长发垂下,才显露出来。

    唐嘉秋靠着潮湿的墙壁,受伤的右腿微微屈膝,盯着对方向他的伤口靠近,伸出了殷红的舌尖。

    有些刺痛,他瑟缩一下。

    伤口被刺激,又溢出鲜血,便被柔软的舌头舔去。

    舌尖卷起,探进敏感的粉肉,鲜红染上舌尖,又消失在唇间,舔舐时发出一些粘腻的声音,像小动物。

    唐嘉秋的小腿被长发扫过,痒痒的,不过他很安静,一动不动。

    只偶尔会抖一下,因为有些痛。

    发神间他左右张望,发现这个房间真的好小,没有床,只有一张床单,和薄薄的毯子,铺在地板上,靠着天窗,天窗也小小的,一个正方形。整个空间还没有唐嘉秋卧室里的洗手间大。

    那扇门是很老式的锁,里面的锁被取下,只能从外面打开或者上锁。难怪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这个人什么回应都没有,毕竟他开不了门,也没法开口。

    保姆留下的托盘就在不远处,唐嘉秋看清了,是他生日晚餐的残羹剩饭,乱糟糟糊成一团。

    这是给这个人的晚饭吗?可是现在都半夜了。

    唐嘉秋把它端了过来,放在他身边的地板上。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唐嘉秋再一次开口问。

    舔伤口的人停下了动作,抬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唐嘉秋自己。

    “凛拉。”

    两个字含糊在一起,最后一个字很轻,比起“”,更像“ra”的发音。

    唐嘉秋没听清,胡乱重复:“lia?”

    凛拉跪坐在他身边,冰冷的脸颊埋进唐嘉秋的手心,侧抬一半脸,显得很乖顺,很慢很慢地说第二次:

    “凛–拉。”

    唐嘉秋觉得对方应该很饿。

    不过凛拉看了看托盘,又看了看他,跪坐在原地没动。

    “吃吧。”

    这么说了,他才有所动作。

    手被反绑着,看上去习以为常,只是弯下腰,慢慢咬着托盘里的食物。像小猫小狗吃食盘。

    长发又胡乱垂下,快要被食物弄脏,唐嘉秋倾身,及时将它们拢在手里。

    真可爱。唐嘉秋托着下巴,看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惨淡的餐食,脖颈显着无法言说的弧度。

    唐嘉秋突然高兴起来。他想玩游戏了。

    “凛拉,”唐嘉秋叫他的名字:“停下。”

    真的停了。疑惑地抬头看他,嘴里还在咀嚼。

    “吃吧。”

    唐嘉秋又说。

    重新低下头,几缕碎发从唐嘉秋指尖流过,又被重新挽回手心。

    “停下,凛拉。”

    唐嘉秋原本躺着靠墙,慢慢坐了起来,眼睛在夜色里显得好亮。

    “吃吧。”

    他站起来,趴在凛拉身边,撑着下巴侧脸看他,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凛拉吃东西很好看,很爱干净,慢吞吞,好可爱。

    “停下。”

    “吃吧。”

    “……”

    “吃吧。”

    唐嘉秋越挨越近,胳膊抵着凛拉的胳膊。对方的胳膊也冷冷的,明明是夏季。

    这次凛拉没有听话地重新低下头了。

    “吃完了。”

    他轻声说。

    “凛拉。”

    唐嘉秋只是继续叫他的名字。

    凛拉安静地看他,像在等待。

    “晚安,凛拉。”

    但他只等来了对方这样说。

    唐嘉秋拿着那串钥匙,叮叮当当响得好吵,他关上阁楼的门,踩在折叠梯的第二格。

    保姆肯定会趁他走之后立马来把门锁上。她会向母亲告状,自己就再也拿不到钥匙了。

    凛拉被锁在里面,他们以后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唐嘉秋踩着梯子,手里还拿着钥匙。他垂着头,小腿的伤口被唾液刺激太久,还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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