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想走也没门(2/5)

    李莲花猛然站起。破水声响得惊人,他的心跳声更响。

    笛飞声转过身,一脸迷惑,“你洗得好快。”

    这混蛋就只配跟狐狸精一起睡地板!

    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不行。”笛飞声说,“我看不见,你趁机跑了怎么办?”

    笛飞声说:“床够大,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啊。”

    李莲花被他烦得受不了。

    从前?

    坚硬的器物,灼热的手指,柔软的唇舌,还有被调弄时销魂噬骨的快感。皮肉相贴的触感教人意乱情迷,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背脊发颤。

    李莲花咬牙切齿:“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笛飞声困惑地看着他,说:“在莲花楼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睡在一起。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笛飞声居然留意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洗澡这件事情,因为过于私密,也就容易极尽暧昧。它会让人想到杨妃承欢,鸳鸯戏水,想到说书先生口中,天蓬元帅在濯垢泉里戏弄了蜘蛛精。

    两个人,一起睡。

    街上遥遥地传来二更天的梆声。更夫拖长了声音,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八个字喊得懒散又敷衍。

    李莲花倒没有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当他的手碰到被笛飞声弄得最脏的地方时,昨夜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你洗澡我出去,你跑了怎么办。

    嗯……是很想睡。但好像还有什么事……

    你跑了怎么办。

    然而荒谬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李莲花心里有鬼,抢先瞪了他一眼,“动作慢了你催我,动作快了你又嫌我。笛盟主,你也太难伺候了。”

    我看不见你,你跑了怎么办。

    他一边洗一边想,这场景真是荒谬至极。

    笛飞声不撒手。他又追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更何况旅途劳顿,风尘仆仆,后面定然还会一日脏过一日。这要是一直不能洗……

    洗半天?

    答案在舌尖上打转,却死活出不了口。昨夜是一场灾难,一段应该被毁尸灭迹的记忆。不要说那段情事本身,就连提起它都是一个错误。

    “你非要待在这里也行,”李莲花说,“但你必须背对着我。在我洗完穿好衣服之前,不准回头。”

    笛飞声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你去哪?”

    笛飞声说:“不行。”

    “不回头?”

    李莲花又想拿香盒敲人脑袋了。

    李莲花转头看了一眼床铺,刚要抬脚,忽然想起来了。

    ……

    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行!”

    但李莲花仍然觉得异常尴尬。

    他思来想去,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认输了。

    这一整天他都忙得很,忙着同笛飞声吵架,忙着琢磨怎么逃跑,忙着大把花冤大头的钱给自己置办行装。他一直忙忙忙,让脑袋滴溜溜地转得像陀螺,就是怕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笛飞声说:“李莲花,你再不洗,水就凉了。”

    ……

    可眼下受不了也只能咬牙忍着了。

    笛盟主说:“因为你从前每次都要洗半天啊。”

    每次?

    “因为——”

    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笛大盟主简直像只爱炫技又只学会了这一句人话的八哥!

    李莲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瞄了一眼笛飞声,笛飞声安安稳稳地站着,看不出半点想动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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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莲花一抿唇,眨眼间便换上一张嫌弃脸,“因为你没有洗澡,我嫌你脏。”

    “那不然呢?”他白了对方一眼,“莫非你要我直接睡地板?”

    小解没人看着,你跑了怎么办。

    李莲花一惊,立刻改口:“这不妥吧。”

    他突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窗边。笛飞声立刻紧张地跟上去。

    笛飞声狐疑地看看窗户,又自己上手推了一下,这才信了,点点头,说:“那可以。”

    他又多叮嘱了一句:“你不许转身啊。”

    “不回头。”

    李莲花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很长的呵欠。

    李莲花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一天之内到底听了多少句不行了。他想他错了,笛盟主当八哥哪是只会说你跑了怎么办这一句人话呢?他还会说,不行。

    不行。

    李莲花很想掐死几个月前那个心软的自己。笛飞声跟方多病打架就让他们打不成吗?要拆房子就让他们拆不成吗?至于床不够……床不够就睡地板啊!

    笛盟主双手抱刀,背挺得笔直,硬生生从渊停岳峙中再透出三分傻气。

    “还能去哪,”李莲花不耐烦了,“当然是去找伙计再要床被褥啊。”

    小地方的旅店,一切都很凑合。这间所谓的上房里床只有一张,也没有另设给贴身仆役睡的小榻。李莲花懒得和他争床,转身向门口走去。

    笛飞声说:“困了你就睡啊。”

    他问:“今晚你睡哪?”

    因为昨夜——

    他这句威胁与实际情况十分不符。

    李莲花心里一哆嗦,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李莲花这辈子从来没有脱衣脱得这么快过。

    李莲花皱着眉“嘶”了一声。这混蛋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傻大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笛盟主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说:“李莲花,你再不洗,我就转身了。”

    你跑了怎么办。

    他转头看了一眼房间窗户。

    这混蛋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说能是为什么!

    他跨出浴桶,抓起搭在桶沿上的布巾,急匆匆擦干了皮肤上的水,穿好衣服,大声宣告道:“我洗好了。”

    一想到自己被这傻子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后面说不清还要再被折磨几日几夜,李莲花就忍不住手痒。他以指代剑,在空中晃了两晃,隔空冲笛飞声的后脑勺狠狠戳了一剑。

    ——为什么?

    李莲花一把推开窗户,再合上,转身看向笛飞声,说:“笛盟主,这窗户年久失修,开窗声大得都能吵醒猪了,我要真想从窗户跑,你还怕听不见吗?”

    开在小镇上的旅店,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房。这间房最贵,也仍然是推门就见窗,中间无遮无挡,别说套间了,连个屏风都没有。

    他三两下除完衣服,钻进浴桶。浴桶不够深,水面只到胸口,李莲花弓腰收背地缩在桶里,感觉十分不自在。

    武林中人都知道,金鸳盟盟主一言九鼎。要是在平时,李莲花自然不会怀疑这个不回头的承诺。可现在他感觉笛飞声的心性跟小孩儿差不多少,而小孩子么,都没什么定性,许下的诺比算命先生的嘴还不可靠。他不放心,又站在笛飞声身后多观察了一会儿。

    刚才他虽然澡洗得囫囵,但多少也是在热水里浸泡过了。一宿没躺平又颠了一天的骨头泡得松软了,倦意便如海浪一般一层层卷上来,淹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连眼神都快失了焦。

    不给你拴根绳,你跑了怎么办。

    不行。

    笛飞声衣衫齐整,而他却一丝不挂。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和一桶水,他在做什么,笛飞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他仔细地关好窗户,抓着李莲花的胳膊把他押回到浴桶边,这才松开手,自己走到门前,面朝门而立,说:“我就站在这里,你洗吧。”

    你跑了怎么办。

    此时天已黑了,四周一片寂静。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房间里除了烛芯偶尔爆开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响动。他这一捧水下去,声音便异常清晰。

    “为什么?”

    于是李莲花就只敢在水下束手束脚地清洗自己了,生怕弄出多大的水声,连把手伸出桶外取澡豆都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

    我看你就是想转身!

    他撩起一捧水泼在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上。水面被搅动,发出一声“哗啦”声响。

    是什么事呢?

    笛飞声说:“当然是睡床啊。”

    水热,心更热。热欲在身体里流淌,熟悉的躁动再度袭来。身下开始充血。

    “就因为这个?”笛飞声一扬眉,说,“那我洗就是了。”

    不行。绝对不行。

    笛盟主钱给得足,伙计柴火也添得足。两个人刚才扯了半天皮,这桶洗澡水还是热得发烫。李莲花如今中毒已深,又兼内力微薄,身体早不似当年皮实,被水这么一烫真是有些受不了,十分懊恼自己刚才没有再磨蹭一会,让水再凉一点。

    他实在是疲累,连手都懒得抬,只耸了一下被扣住的肩,用懒散的语气说:“放手,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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