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晚樱()(1/8)

    “你们最近,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中午吃饭时,萩原研二撑着脑袋,语气微妙地看着森月和诸伏景光说。

    “hiro为了陪你,把我这个幼驯染都扔到一边了。”降谷零假意抱怨着,和慢慢熟悉起来的森月开着玩笑。

    “这就是你把我的小阵平给抢走的原因吗?”萩原研二吐槽道:“研二酱现在沦落到出去联谊都只能找班长凑数的情况了。”

    “哈哈,有免费的酒水还是要蹭一下的。”伊达航满不在意笑着说,作为有漂亮女朋友的人生赢家,出去联谊也只是为了照顾同期和后辈,并不在意每次去的人有何不同。

    “所以,森月酱已经决定要活下来了吗。”

    萩原研二像是确定似的看向森月漆黑的眼眸,直到那双漂亮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向自己,露出明媚的笑意。

    这种笑容,是他吗?萩原研二想。

    “嗯,不会再去做危险的行为了,抱歉之前让你们担心了。”

    “哈,happyendg呢!”松田阵平用着日式英语,乐着说。

    “有hiro在你身边,我倒是很放心。”对自己的幼驯染无比信任的优等生发表自信宣言。

    “在学校内不让喝酒,我们就拿果汁一起干杯庆祝一下吧!”伊达航给大家倒上果汁,六个杯子碰聚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森月弯起眼眸看向诸伏景光,诸伏景光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

    春天的天气变化能打乱任何一个计划周全人的安排。

    明明只是想着在樱花凋零之前,带着和之前不一样的心情再次去欣赏一下它的物哀之美,却被骤然落下的大雨追赶得狼狈逃窜。原本零星的雨滴在短短几秒内就密集汇聚起变成大雨,就好像之前在天气预报里看到晴天太阳都是贴上去似的。

    森月的衣服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丝脸颊往下滴落,站在暂时避雨的屋檐下,他看向旁边的诸伏景光,一样被浇得浑身湿漉漉,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解与沉思。

    啊,得到了,思考的猫咪!森月轻声地笑了起来,诸伏景光疑惑地看向他,却也不明所以地一起笑了。

    “太狼狈了,我们。”他笑着说。

    “说的也是呢。”

    他沉吟地看向外面的雨幕,雨水把地面击打得冒起朦胧烟雾,让整个露在外面的世界都避无可避,到处都是匆忙奔跑的行人,和他们相比,自己和森月反而显得安逸起来。

    与森月的关系出乎他意料的稳步发展着,当时只是为了救下森月而说下一个临时谎的他,在过后也忐忑了几日,不安地上网查询着和同性应该怎么交往,有什么注意事项,生怕被拆穿谎言。

    只是有些事情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想得太过复杂,当两个相似命运的人被链接在一起,感情自然而然地就这么产生了。

    他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就会自作主张,把手伸过去牵住森月的手。在看到森月原本平静的脸,对他露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都无法形容的漂亮笑容时,他就会入迷地亲吻上去,尽情拥抱着这个可以属于自己的人。

    好像在拥有了森月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之前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寄人篱下,即使他们对自己也很友善,但诸伏景光知道,他们终究是两个家庭。和亲人哥哥分开,只能靠着电话联系,尽管他在努力维持,但感情还是慢慢变得冷淡下来。

    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幼驯染,这一度成为他人生的支撑,但他也明白,零以后终究会交到新的朋友,有新的交际圈或许还会组建的关系,在踏入社会之后,他们的关系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改变。

    他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他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诸伏景光也一度为这个问题感到迷茫,但是他现在找到了新的答案。

    ——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恋人,一个只为了自己活下来的爱人。

    这么说好像有些卑劣,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比珍视和依赖这段特殊的感情,甚至难以说清这段感情救赎的究竟是谁。

    如果说爱意能捧出来,他只想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奉上。

    所以,在这个特别的时间,在这个上天好像特意给他的机会,他无比自然地牵住森月的手,把他领进了附近旅馆里。

    “这么一直待下去会感冒的,我们去那里洗个澡,把衣服吹干再走吧。”

    森月先洗的澡,洗完澡后,把赤裸的身体埋进被子里,看着有些奇奇怪怪的诸伏景光也走进浴室。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猫猫有着自己的心思也很正常,森月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昏昏欲睡。

    在他眯着眼睛半睡不醒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

    “睡了吗……?”

    “没有。”

    他睁开眼睛,看向好像有些紧张,在他看过去时,又露出一个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同的羞涩笑容的诸伏景光。

    对方没有穿衣服,赤裸的身体上是匀称流畅的肌肉和白皙的皮肤,胸口的缨红的两点不知为何挺立起来,和他鼓胀的肌肉与挺翘圆润的屁股相称,带了一些特别色情的意味。

    “hiro……?”

    “呃,那个,我们先来聊聊天?”诸伏景光心虚地说。

    只是查了大量资料但是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他,到了这个时候紧张得头脑空白一片,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做,似乎只记住了要先和伴侣沟通一下情绪,也就是俗称的调情。

    由于过于紧张,他说的话有些磕磕绊绊,内容也是干巴巴的毫无新意,好在无论他说什么,森月都会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说到有趣的地方更是会露出笑容,好像眼中只剩下他的身影。

    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恋人。

    慢慢缓过来的诸伏景光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靠近森月,在氛围变得旖旎起来时,恰到好处地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舌头尽情地吸吮着对方口中的津液,赤裸的身体相拥,用手在对方细腻光滑的皮肤上面摩挲着。

    他们之前也在无人的地方偷偷亲吻过,但那都是纯洁的,浅尝辄止的,这是的,森月和松田回家了。

    因为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他们还一起窝在沙发看了一会儿电视,那面比赛热血沸腾,松田阵平连连叫好,回头兴奋地想要和森月分享,却发现森月靠着沙发睡着了。

    竟然有人对体育竞技完全不感兴趣的?还是说他平时心里压力太大了。

    松田阵平不解,不过他还是取来被子盖在森月的身上,调小电视声音,让森月躺在沙发上面。

    思考片刻,松田阵平又把森月脑袋枕到自己的大腿上。

    在自己眼皮底下,有自己看着总不会出事。

    他抱着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心思,用手轻轻拢住森月的身体。

    真的不想让他变成一具冰冷苍白的尸体。

    想到此,电视频道上的精彩节目已经索然无味,松田阵平鱼烧吸引,于是漂亮哥哥就给他买了一份章鱼烧,自己拿着他吃剩的苹果糖吃了。

    “不用怕浪费,喜欢什么都可以。”

    萩原研二抽了两下鼻子,拽紧了身旁人的手。

    走出小吃街,两人都吃饱了,小小的萩原研二低着头,不愿意放手。

    “我们去玩电动吧。”来人提议。

    他牵着萩原研二的手,来到一个电动厅里,萩原研二被琳琅满目的游戏机看花了眼。

    “想玩什么?”漂亮哥哥去买了币,往萩原研二的手里一塞。两人把游戏厅里机器几乎都尝试了个遍,出来时,感觉脑袋都被游戏厅里嘈杂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恰巧,路边上一个长相沧桑的流浪歌手拿着吉他,开始弹奏起来。

    “五月雨は緑色,悲しくさせたよ……”

    行人匆匆,无人关注着这不起眼的角落和这首过气的歌,唯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牵着手,认真倾听着。

    一首完毕,流浪歌手笑着拒绝了漂亮哥哥要给他的钱,只是有所感地说:

    “这首歌叫初恋,是我刚刚和初恋在一起时发售的,后来我们因为一些原因分手,当我后悔想要追回她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找到后来我也不清楚我是在找她还是在找心中的那个影子,也许再见到她我也认不出来,不如就把这份美好留在心里。”

    “只是还是会后悔,如果我当初再勇敢一些,会不会结局会不一样……”

    流浪歌手看着面前的两小只,释然地笑了一声,背着吉他离开了,不知道去找心目的那个她还是已经放弃。来人牵着萩原研二的手,萩原研二本能地察觉到,分开的时刻似乎已经要到来。

    “不开心的时候谁都会有。”来人温柔地摸了摸萩原研二的头:“离家出走的行为虽然不好,但是会做出这种选择,也一定是经历过悲伤和痛苦,而痛苦不分年龄大小,即使是小孩子也有他的苦恼,一味地指责未免太过高高在上。”

    “不过你的家人都很担心你,离家出走很容易遇到坏人,你的姐姐怕我是坏人跟了我们一道,但是看到你很开心始终没有上前阻拦。”

    萩原研二顺着漂亮哥哥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姐姐来不及闪躲的金色头发。

    “去找你的家人吧。”来人松开了萩原研二的受。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看向漂亮哥哥。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问。

    “能。”来人点点头,露出笑容。

    萩原研二向自己的姐姐跑去,突然心里一空,他倏地回头,发现漂亮哥哥已经不见了。

    名字,忘问了。大小萩原研二一起在心里默默说,大号萩原更是无奈地扶额。

    因为小时候忘记问名字,导致他在后来找人费了好多功夫,即使后来在警察学院意外见到森月,因为森月看起来年龄比他还小,不似他记忆中的“哥哥”,性格也改变了许多,所以一直在犹豫,没有上去相认,导致后来失了先手,森月和景光在一起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自己应该是死定了,现在不知道是还在坠落还是已经变成了碎片,能在死之前看到自己珍贵的回忆,看到他的“初恋哥哥”,也挺不错的。

    萩原研二勾起嘴角,释然地向已经躲到隐蔽处的小号森月走去,却没想森月突然抬起头,视线转向他。

    “萩原研二。”他说。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随后感觉天旋地转眩晕恶心,激烈的疼痛从身体迸发,各种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萩原研二!

    他倏地睁开眼睛,一口血吐出,血液顺着背着他人的脖颈流到锁骨,增添了一抹脏污。

    随后他才感觉到全身脏器好像都在疼,偏偏四肢好像都没什么感觉,软绵绵地在到处晃荡。

    “醒了?”背着他的人问,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森月的声音。

    “我……”只发出一个音节,萩原研二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的厉害。

    “我们现在在崖底,之前被树叉接住缓冲了一下,又掉落到了水潭,那里的位置太偏了,我们需要往外走一些找到救援。”森月沉稳低沉的声音传来。

    萩原研二趴在森月的背上,感觉上面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潮湿的衣服还是血迹,只能听到森月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没事,吧。”萩原研二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还可以。”

    “要不,把我放下来,你去找救援,然后回来再来找我。”萩原研二感觉他趴着的后背一直在渗出液体,森月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让他不敢想森月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这里有野兽,很危险。”

    “可是你……”

    萩原研二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他连动都动不了,内脏的疼痛让他一直想要吐血,他一直忍着,他记得之前吐到森月身上,森月当场宕机,结果现在他可能都要把内脏碎片吐到森月身上了。

    “别哭。”森月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嚎啕大哭了。”

    “你,你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忘记了。”萩原研二忍着呕吐感,说。

    “之前是忘记了,可能滚落山崖时脑袋被石头撞到了,又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吗……”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吧。”

    “嗯……我去我们相遇的地方等了你很久,后来遇到小阵平又拉着他一起等你,长大后就开始找你,我。”萩原研二到底还是没忍住,唔了一声就吐了出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恍惚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

    “哈……别昏过去,好不容易再次见面了。”森月安慰着他,但是喘息声也变大了。

    “是啊,终于再次见面,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现在死掉也可以接受。”萩原研二闭上眼睛喃喃着:“森月,把我放下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别放弃,我想死都没有放弃,你也不要放弃,会有希望的。”森月也有些迷茫。

    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样死掉不好吗,还有萩原研二陪着,两个人受得伤已经很重了,为什么这么想要活下去。

    “森月,替我活下去吧。”萩原研二说。

    沉默了一阵,森月说:“你这样会变成诅咒的。”

    “诅咒也好,什么也好。”萩原研二用脸勉强蹭了蹭森月的脸颊:“虽然说着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果然还是不希望你死。”

    “那你也要活下去。”森月喘息着说:“我做东西很好吃的,比那些小吃街的人做的都好吃,你应该还没吃过吧,我们还有好多游戏没有玩。”

    “相比你寻找我的时间,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太少,这样就死掉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萩原研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要不是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森月都要把他放下来看一看情况了。

    “萩?”森月侧首看去,却感受到贴近脸颊的濡湿。

    “我……当然不甘心啊。”萩原研二无声流着泪:“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死,只留研二一个人在世上会很孤单的。”

    森月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声说:“我答应你。”

    “真的?”

    “啊,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

    “研二酱可是信了啊。”

    “信吧。”

    话虽这么说,森月却感觉意识有些迷糊,体力好像也快消耗殆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援。

    如果琴酒知道了,应该会来救自己吧,在这时,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摇出了脑外。

    在森月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时,萩原研二突然激动地,用尽力气般地大声喊着:“松田!我们在这里!”

    森月隐约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卷毛向这里跑来,心情放松之下,终于坚持不住地跌倒在地,在耳边大声喊着他名字的声音里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传来,天花板白得空荡,白炽灯亮得晃眼,森月眯着眼睛反应片刻,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送进了医院,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很好的包扎。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撑着身体挣扎地起身,要去找自己的手机看日期,慢半拍才想起手机早在掉下山崖的时候就摔下去了,如今应该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了电子垃圾,但是自己不知道昏迷几天,药也没吃,手机还联系不上,琴酒不会以为自己叛逃了吧。

    以琴酒的行事风格,如果认为自己叛逃,那么和他有关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个也逃不掉,全都会被暗杀,想到这里,森月看向旁边病床,浑身绑满绷带,打着石膏,似乎还在昏迷的萩原研二,却突然看到旁边柜子上,触手可及的地方被放了一颗熟悉的糖。

    他撕开糖的包装纸,果然看到糖上面有用暗语给他的留言。

    [药喂你吃了,不用担心,好好休息。——琴酒]

    森月松了口气,把糖吃掉,重新躺了回去。

    看起来琴酒自己或者派人来过这里,组织那面也都帮他处理好了,他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任务,只要养好伤就可以了。

    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森月复盘着自己这次失败的自杀。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在冲出山崖的一瞬间,他好像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一个树杈上面,然后萩原研二从天而降,他急忙去拉住他,两人被树杈缓冲片刻后,又双双跌落下去,他用身体护住萩原研二,很快就又失去意识。

    醒来时,两人已经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崖底,森月感觉自己身上被划出了很多道口子,还在往外冒血,而萩原研二四肢扭曲折叠,似乎是骨折了,正昏迷着,好在外伤不多,没有失血或者高温状况,于是森月就背起萩原研二,带着他去寻找生路。

    路上,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

    那时他刚结束一次实验,身体很疼,只想找一个角落静静缓过这段疼痛期,却没想到那里蹲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嘟着脸颊,哭得泪眼朦胧,看到他后却有些呆呆的,几句话就嚎啕大哭起来。

    他抱着他安慰,和他一起躲藏,又牵着他小小的手,来到小吃街,在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纯粹依赖中,不知不觉间忽略了身体的痛楚。

    彩灯明艳,灯火灼灼。

    他好像短暂地脱离了一下黑暗。

    在他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时,他就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安慰小孩子的大哥哥又要变回黑暗中的杀人魔,时间短暂的还不如午夜十二点变身的灰姑娘。

    许下他觉得不会实现的承诺,看到小孩子奔向他的家人。

    啊,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已经重新迈入黑暗的森月想。

    算了,也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后来随着实验次数的增加,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混乱,这段记忆也不知道被放入了哪个角落,直到今天才被想起。

    那个孩子就是萩原研二吧,紫色的眼睛一模一样,还有他一直在暗示的歌,森月背着还在昏迷的萩原研二想。

    若是没有萩原研二,他可以躺在崖底等死,但是加上不知为何,但肯定是被自己连累而一同掉落的萩原研二,他至少也得让萩原研二活下来。

    而且,萩死了,松田也会伤心,森月思考着。

    想到松田本来就总看谁都不太顺眼,我行我素,脾气倔强,还容易炸毛,也没几个朋友,要是幼驯染再因为自己,连个全尸都没有的死掉,他不得恨自己一辈子。

    松田对自己很好,不能恩将仇报啊……

    结果反而一起被松田救了,森月心情复杂地复盘结束,他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却听到了轻微的推门声。

    装作熟睡的样子,森月暗自警惕起来。

    来人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小心地围绕着两人的病床转了一圈,又离得很近的观察了一下森月,随后搬起一个凳子坐在两人病床的中间。

    森月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混杂着含糊不清话语。

    “你们两个混蛋,醒过来啊……”

    是松田阵平。

    森月睁开眼睛,正对上松田红了一圈眼眶,他用手胡乱擦着眼泪,平时谁也不服,自信张扬的靛青眼眸,此刻下垂着,因泪水而模糊,哭的毫无美感,全是狼狈。

    “松田……”森月说。

    松田阵平视线倏地顿住,他吸了吸鼻子,酷哥的长相和被眼泪糊脸的样子稍微有些滑稽,但是他不管不顾,嘴唇颤抖着,避开森月的伤口,小心地抱了上去。

    “你终于醒过来了。”他抽气着说。

    脑袋贴到森月的胸口,听着里面切实的心跳声,松田阵平心里的石头落地,才有些死亡阴云稍微散去的感觉。

    最初在警局里听到森月和萩因为追逐犯人一起掉下山崖时,松田阵平感觉大脑嗡地一下颤动。

    他连忙拉住人焦急地询问详细情况,却得到“应该活不成了。”“也就是寻找尸体。”“尸体可能也一块块的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答案。

    “反正从监控里看到的情况应该是十死无生,警队也就是派出一部分人意思一下寻找,更多还是抱着收收尸的想法。”

    来人语气带着惋惜,但其实也没有多在乎,办公室里大家“好可惜啊”地感叹几句就忙着做自己事,毕竟也没认识多久,顶多有些人觉得萩原研二这种帅哥死了怪可惜的。

    只有松田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他脸上血色尽去,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抽离,身体和大脑一起战栗,意识短暂地断掉。

    肾上腺素的急速分泌让他快速清醒了下来,问清楚地点和监控之后,他立刻在别人的惊呼声里冲出警局飙车离开。

    路上,他还有心思分析他们最有可能的降落点在哪里,哪里最有生机,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从哪里开始搜救最合适。

    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买一个急救箱带过去,但是从那种高度落下来……

    松田阵平不愿意细想下去,他拒绝思考一些可能,只是加快了速度。

    万一,万一还有希望呢,只要他早一点,是不是就能改变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按下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松田阵平一意孤行地向着崖底的方向开去。

    只要能找到他们……无论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命运给了他奇迹。

    只是在看到森月浑身是血地倒下时,他拨打急救电话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送进医院后,检测报告显示萩原研二的身体有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也有一些破裂出血状况,森月则身体表面有多处划伤,最深的伤口在侧腰,几乎横跨前后,骨骼和内脏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是失血过多,生命垂危。

    “应该可以醒过来,不过我们也不能保证,一直昏迷可能是因为大脑在掉落时受到了撞击,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

    在萩都做完一次手术,森月还是昏迷不醒时,医生曾经说:“不排除植物人的可能。”

    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为了我……”萩原研二郁郁寡欢地低语。

    他听去搜寻他们的人说,从他们的掉落处,到发现他们的地方,全是暗红血液的痕迹。

    “别想太多,森月肯定是希望你能活下来,换你来也一样会背着他走。”松田阵平安慰他。

    但是萩原研二还是情绪消沉,他提前了二次手术时间,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好起来照顾森月。

    因为手术有些冒进,导致现在他的麻药劲还没过,躺在在床上不醒,同样让松田阵平十分担忧。

    这次他过来看望两人时,看到床上都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两人盖着白被,气息冰冷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从听到两人消息时就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

    心里无名怒火到处燃烧,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自责,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更有一种深深害怕失去他们的恐惧。

    以后不会就剩我一个人了吧。

    情绪没有绷住,哭得正惨时,被森月逮个正着。

    抱着森月,情绪慢慢恢复平静的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发现。

    ——丢人的时候全被看到了。

    “萩!”

    松田阵平急匆匆地打开门,喘着气向里面看去。

    拖着一条还打着石膏的腿,硬是凑到森月的病床前专心聊天的萩原研二被这大声的呼唤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门口神情紧张的幼驯染。

    “哟,怎么啦小阵平,我的耳朵没有受伤,你不用叫这么大声我也能听见啦。”

    他笑着熟练地给幼驯染顺毛,虽然浑身是未愈合的伤口,但显然看起来心情很好。

    松田阵平关上门,上前仔细观察萩原研二,给萩原研二看得毛楞楞的。

    “你今天……没去什么地方吧。”松田阵平说。

    “显而易见,我这样哪也去不了。”萩原研二举了举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又指了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那就好,是我昏头了。”像是终于放下心松了气,松田阵平随便拖了一个凳子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狠狠地啃了一口。

    “诶,你还真不客气,给我也切一块啊。”萩原研二伸手要去,松田阵平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和一个新苹果开始削皮。

    “说吧,出什么事了。”

    看到幼驯染终于放松下来,趁着他分心,萩原研二开始向他询问。

    “今天,爆炸物处理班好多人被炸死了。”松田阵平低声说。

    “什,什么……”萩原研二愣住了。

    “就是你在的那个班,因为一个本应该停下延迟炸弹,被炸死了。”

    “这……”萩原研二回头看了看森月的脸,突然有些后怕。

    他要是在那里,是不是也会死?

    “以那个距离,以你不喜欢穿防护服的习惯,你会被炸得尸骨无存,连残屑都会和别人混在一起,找都找不出来,我早说了让你穿防护服,你为什么不听,你就不能在乎你的生命一些吗,非要和那个叫森月的一起死掉你才会开心吗,你让我们这些被留下的人怎么活,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下……”

    “松田!”萩原研二用他目前唯一还能活动的手拦住松田阵平的动作。

    “你的手流血了。”他把松田阵平手里的水果刀拿出,锋利的水果刀因为割破了松田阵平的手指而蜿蜒出了一道红色的血迹。

    “啧。”松田阵平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拿餐巾纸擦拭着手上流出的鲜血。

    “好啦,要好好消毒,然后拿创可贴贴上。”在松田阵平嘶的抽冷气中,萩原研二给他喷上酒精,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不知是谁来看望时给他们打包送来的贴满爱心的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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