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 室友说要给我奖励怎么办(6/8)

    宁玉英耐心地等待着,果然,这样的死寂没延续多久,身旁的人忽然动了动,用烦躁的、不甚熟练的语气打破寂静:“过年有什么好的?非得回去?”

    “我和你不同,星阳,我是在外地求学啊,和我的家人一年就只有这么一两次见面团聚的机会,”宁玉英无声扯了一下嘴角,听见自己状似无奈的声音:“趁着过年,我想多陪陪他们。”

    韩星阳为了打开话匣找的借口很草率,这时候才不管宁玉英回了什么,用高大宽阔的肩膀压迫过来,顺着他的话音立马开口,说起一个和先前毫不相干的话题:“你在大一那年休过一年学。”

    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在黑暗里如同漆黑点星寒,紧紧地慑住他,嗓音沉沉:“宁玉英,告诉我为什么。”

    韩星阳从夜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查宁玉英。他要看看宁玉英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结果是宁玉英只是个普通人,全身上下从姓名到身世都没有弄虚作假的地方,除了大学开学一年后,宁玉英突然休学,隔了一年后才重新回到学校里来。

    他得到的解释是宁玉英的姐姐在那一年突然得了癌症,宁玉英在医院照顾了他姐姐一年,然而她姐姐并没有熬过这一年就撒手人寰,在老家办完丧事后宁玉英才继续上学。

    很合理的原因,韩星阳也挑不出毛病,但他依然想听听宁玉英自己怎么说。

    “你去调查我了?”他的问题让宁玉英愣了一下,反问道。但他似乎并不在乎韩星阳是不是调查了他,又或许是被那一年里的经历勾起了回忆,随即偏过头去,倚在车窗上,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这个姿势让他下颌上淡红的小痣在韩星阳眼底一划而过,又迅速藏进阴影中。韩星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正牢切地盯着那个地方,他只是觉得宁玉英未必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说不定只是不想对他说而已。

    韩星阳皱着眉,直接上手,攥着宁玉英的下巴强迫他望着自己:“告诉我。”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宁玉英脸上却没有多少抗拒的神色,更像是思绪已经飞到了另一个地方。宁玉英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的影子。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个姐姐。曾经。”

    “我上完大一的那一年,她确诊了癌症,化疗、吃药、住院花了很多钱,我的家庭不富裕,爸妈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我不想让他们照顾姐姐的时候还要为我担忧,所以就休了学。”

    “我去夜巢也是那时候的事情,在夜巢那种地方,我一晚上赚到的钱甚至比我爸妈一个月赚到的还要多……我为了给我自己攒学费,为了姐姐的治疗,在那里做了很久。但是后来……她还是没撑住,走了。”

    宁玉英说得很平静,口气甚至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

    他笑了笑,把韩星阳钳在下巴上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心,“所以,星阳,有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韩星阳看着他的笑容,他觉得这个时候宁玉英应该在他的注视下痛苦地流泪才对,这样的笑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反弹给他怒火却堪比喷涌的岩浆。

    这种怒火让他无所适从,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生气。

    韩星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猛地按住宁玉英,朝他日夜觊觎的地方亲了上去。

    他伏在宁玉英颈侧,发疯一样舔那点朱色,像做标记一样在那块皮肤上又吸又咬,舌头反复磨挲那点隐约的突起,借此残暴而猛烈地发泄胸中的火焰,直到宁玉英被脖子上蠢蠢欲动的牙尖刺痛,才嘶声将他推开,压在真皮座椅表面。

    韩星阳仰躺着,上方是宁玉英微沉的面容,褪去了那种范式一般的笑容,好似终于从美善的面具下露出私人棱角和尖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玉英咧开嘴角,回味着宁玉英的表情,得逞而又过瘾地笑了起来。他笑得神情都开始癫狂,喃喃着:“骗子,你个骗子!”

    察觉到大腿边变化腾起的东西,宁玉英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微变,“你又硬了?”

    韩星阳嗤了一声,手微微用力将宁玉英拉下来,附到他耳边,声音还带着先前的愉悦:“宝贝儿,我们开学见。”

    早晨五点,宁玉英被楼下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了,他穿上衣服洗漱完下了楼,妈妈正拿着蒸锅往店门口搬,爸爸在后堂揉面团,空气里飘着油煎和面粉的香味。

    宁玉英帮着妈妈把蒸笼架上去,很自觉地站到了早餐摊里面,系好围裙炸油条。这个点来买早饭的只零星几个人,宁玉英得闲,有一搭没一搭记着单词。

    没过多久泛黑的街道就苏醒了,来买早餐的人不少,店里三个人都活跃起来,井然有序地为今天的生意忙碌,年后还没几天,客流量不比平时,不到十点多就没什么人了。等最后几个客人吃饱了离开,宁玉英把卷帘门拉下来,暂时歇业。

    回到后堂,宁父宁母正坐在一块儿算账,见他进来,宁妈笑得很开心,“玉英你来。”

    等他走过去,她郑重其事地把一张卡交到他手里,松了一大口气似的说:“下半年的学费生活费都在这里面了,你自己好好保管,不准乱用,听到没?”

    “唉,不要那么严肃,俺儿子俺还不晓得,做不出来那种事,”宁爸也乐呵呵的,转头对着宁玉英道:“儿子,你妈没跟你说全,这里面除了学费还有多,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在外面不要委屈了自己。”

    宁玉英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学校,他爸妈在小县城活了一辈子,手机还是翻盖款,也弄不明白电子支付是怎么回事,连早餐店的收款码都是去年宁玉英回来才帮着弄上去的。所以从初中宁玉英住校了开始,到现在去外地上大学,每年这个时候,就干脆把一整年的费用都攒到一张卡里交给他,其他时候,只当宁玉英是只迁徙的飞燕,只有在固定的时候才回来歇脚。

    岂料今年儿子摇了摇头,“妈,今年不用给了,我自己有。”

    宁妈惊讶一瞬,急了,“你这孩子,你哪有这么多钱,又不是什么一两块的小数目,你而今还在上学,这钱就该我们拿。”

    “我平时做了点儿兼职,攒到钱了,”宁玉英让她安心,把手机里的余额给她看,“不用你们操心。”

    宁爸是个心大的,“啧!咱儿子出息了,不用咱给他出钱了!”

    倒是宁妈看了之后愈加忧心忡忡,“你这钱都是哪里挣来的?别不是骗起我们来了?”

    宁玉英脸上染了点淡淡的笑意,他知道他妈最信任他这幅样子,“都是正经钱,妈你不要担心了……”

    正说着,手机突然传过来消息提示音,宁妈看见儿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宁玉英把腰上的围裙解开站起来,“去见个人。”

    她把儿子丢下来的围裙挂上墙,顺口问:“谁啊?”

    宁玉英已经弯腰从卷帘门的缺缝下钻了出去,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同学!”

    ——宁玉英,来接我,我到了。「图片」

    宁玉英顺着韩星阳给他的地址,在县城绕了一圈,最后在一家百货商场旁边的停车场找到了人。

    韩星阳自己开车来的,宁玉英过去时他降了一半车窗,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搞了这么久,离我给你发消息得有半个多小时了吧。”

    宁玉英说:“我两条腿走过来的,体谅一下。”

    隔了一会儿又说:“你调查得不够仔细啊,连我家在哪都不知道。”

    隔了大半个假期,两人头一回见面,对他说的几句话无一例外不是夹枪带棒。韩星阳下意识沉下了脸,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反应过来,勾起嘴角眯了眯眼睛,“我来你不高兴了?说话这么刺。”

    宁玉英眉目平静,隔着车窗和他对视,很意外地,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假惺惺找借口,而是直接道:“对。我爸妈都是普通人,你去了会让他们很不安。”

    “呵呵。”韩星阳冷笑着,“对你妈的头。”

    宁玉英被他的脏话弄得眼皮轻轻跳了一下,“星阳,你这个喜欢骂人的习惯真的要改。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但是离开学只有几天了,你何必跑到这里来?……我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等开了学,你想做的那些我都陪你做,不好吗?”

    “闭嘴,”韩星阳猛地一下摘了脸上的墨镜,宁玉英的话轻而易举地激怒了他,“我来不是为了跟你上床的!”

    宁玉英看着他青黑的眼底和冒着红血丝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让我去你家睡个觉。”韩星阳吼完,过了半晌,他撇开眼睛,生硬地提出要求。

    最终,宁玉英还是带着韩星阳回去了。

    宁爸宁妈看着儿子带回来的同学,先是讶异,然后才颇为生疏地客套,手忙脚乱招待起来。正月登门,韩星阳好歹没忘基本的礼节,将事先买好的补品拿出来,夫妇俩哪受过这种贵重的东西,面对宁玉英这个不明来路的同学更是畏手畏脚起来,热情中愈发带着小心翼翼。

    不过,要指望韩少爷热情回应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他对自己老子都没怎么斯文礼貌过,更不要说是两个陌生人了。

    几个人站在早餐店铺开的几张桌子旁,韩星阳看了宁玉英一眼,僵硬地叫了两声叔叔阿姨。

    宁妈拿着抹布擦着韩星阳坐下的那种用餐桌,生怕在上面留下一丝油垢,把韩星阳当成了非常尊贵的客人,局促地问:“那个……小韩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阿姨马上去做,我们这儿也没什么上台面的吃食……要不、要不我让玉英带着你去馆子里吃!玉英!玉英!”

    说着就要从一旁收零钱的塑胶盒子里拿钱,塞给宁玉英,“你带着同学去外面吃,好好招待人家!”

    韩星阳本来一直低着头,在这时却抬起头来,观察着宁玉英的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了钱,韩星阳立马抿起唇,“阿姨,不用了。”

    “他就是路过我们这歇一晚,”宁玉英轻轻抚着妈妈的肩膀,“妈,你们不是还要去进货?别操心我们了,和爸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宁爸也说:“是啊,玉英好不容易带一回同学回家,你让俩孩子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我们别掺合!”

    把爸妈送出门,宁玉英折身返回,韩星阳还坐在那张桌子面前。

    宁玉英给他接了一杯水,等他喝完了,说:“跟我上去。”

    这家早餐店是宁家谋生的地方,夫妻俩吃睡都是在店里解决,二楼是一个平层,分割出两间逼仄的卧室充当睡觉的地方。宁玉英的房间在上楼左手边,走廊尽头供着香火,黑暗里勉强看出来桌子上的照片里是一个女生。

    宁玉英把灯打开,韩星阳看清了,相框里的女生和宁玉英有几分像,弯着眼睛,冲着镜头害羞地笑着。

    “我姐。”宁玉英简单介绍。

    他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找出一套衣服递给韩星阳,问:“洗澡吗?”

    “来的时候洗过了。”韩星阳很不客气地坐在了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开始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一张书桌,防盗网下的飘窗上整整齐齐垒满了书,一台用防尘罩细心包好的风扇放在角落,飘窗的窗帘是廉价的天蓝色的,上面布满了白色小花,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子里,让室内的空气有了微微的暖意。

    宁玉英见他望着窗户,于是走过去把窗帘拉紧了,室内一下子昏暗不少,宁玉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有一些光斑透过白色小花的孔隙印在他脸上,给这张白皙的脸分出了淡红的晕影。

    宁玉英指了指床,“不是要睡觉?”

    韩星阳望着他一动不动。

    宁玉英没再管他,自己侧身躺在了床的一侧,将大部分空间留给了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宁玉英感到床的一侧微微塌陷进去,安静了一阵,背部贴上一具灼热的身体,沉沉的鼻息扑在他颈后:“你怎么也要睡?”

    “我五点多就起来了,”难得有个机会,两个人躺在一块儿像这样正常聊天,宁玉英抓住了在他腰腹间流连的手,“我得补一会儿觉。”

    韩星阳把手收回去,额头抵在了宁玉英背上,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哦,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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