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菩萨见血(3/8)

    他觉得那马眼熟,多看了两眼,就听小厮回答:“是,今早就来了,老爷还带着病,不知道什么事要说那么久。”他看起来有些不满的样子,努着嘴,抬了抬后背沉重的书箱。

    付遥盯着这匹马看了很久,将书交给小厮:“你带回去吧,老师有客,我不便打扰。”

    “啊?”小厮愣了一下,“可是老爷说要你进去见一见他……”

    付遥捂住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身体也不好,怕给老师再传了病气,岂不麻烦?”

    小厮为难地看着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进去通报一声,你在这里等一等好吗?”

    付遥答应了,但他心里总悬着,就像几天前在黑不见五指的地道里,胸口一直突突跳动一样。

    他没有留在原地,而是转身走到斜对面的一家茶楼,选了一个位于二楼屏风后的位置。

    没多久小厮就和一个青年仆役出来了,他环顾一圈,没看到付遥,迷茫地抓了抓头。青年仆役看起来不大高兴,低声训斥几句,抬手在小厮头上打了一巴掌。

    小厮捂着头,仆役又和他谈了几句,随后望了望四周,竟和他一起向着许府方向原路返回。

    付遥稍稍一想,也能看出来张牧之似乎是一定要他进张家的门,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皱眉又开始盯着那匹正在树下甩尾巴的马,忽然灵光一闪——

    这马好像是何泽之前骑的那匹。

    不过此地本来就盛产这种棕黄色的马匹,且马身上也没用烙印,也无甚出奇的特征,付遥又不敢确定。

    他将自己向屏风后藏了藏,没多久,就看那仆役脸色难看地拽着欲哭无泪的小厮,显然是找不到付遥,在发脾气。

    仆役站在路边四处望了望,走进街边店铺,应该是想找人。付遥心提起来,正打算付钱走人,忽然街那头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并哨声,一队衙役风驰电掣般来到张家门口,把张家团团围住。

    众多路人都惊疑不定地避开,看着为首的人一甩鞭子,下令:“去!”

    仆役也来不及找人了,急急地往回赶,被衙役拦住。那小厮见势不对,脚底抹油地钻进人群,瞬间消失踪影。

    不多时,张牧之跌跌撞撞地被衙役押出来。由于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衙役还给他一些体面,没直接上枷,只带着他回县衙去了。

    衙役们又搜查少时,大概是没有结果,浩浩荡荡地收了阵势,顺带将门口吃草的马也给牵走。

    张牧之的人品和为人一向被称赞,围观众人都疑惑地窃窃私语,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付遥更是坐不住,将钱放在桌上就匆匆起身从后门离去。他后悔自己轻易出来,目前或许只有原地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早知该听严正青的话。

    他抄一条巷子,打算走近路回去,然而寂静的巷子里,却出现两个人的脚步声。

    付遥没回头,他刚要向前跑,身后那人仿佛知道自己暴露了,猛地扑上来,胡乱抓住付遥的肩,一柄刀横在他面前:“别乱动!”

    付遥跟着微微仰头,避开刀锋,却不意外,他说:“何泽……你究竟在搞什么?”

    随着太阳的移动,监牢里那扇高而窄的窗中逐渐失去了光辉。严正青回过神,昏暗中低头看见他把手腕都掐出一道印子。

    身后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新换班的狱卒在他的牢房门口停下,低声说:“不错,就是张牧之,可惜让何泽给逃了。”

    严正青的眼瞳一闪,他问:“知道他逃去哪里了么?”

    “不清楚,现在外面乱糟糟的。”狱卒回道,“不过张的下人回答,他本来是要把付遥带进去的,可惜给人带丢了。”

    严正青听到付遥名字的一刻神色僵硬,即使知道付遥没被他们找到,也还是脸色难看:“好大的胆子……垂死挣扎罢了。”

    他心总静不下来,望着窗外的一线天空,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

    “许府中有马车和路引吧?”何泽的声音透出发狠的味道,“让我走。”

    付遥反问:“我怎么让你走?”

    他们在小巷里僵持着,何泽怒道:“有的是办法,趁现在还没开始搜捕,我先出了城再做打算!”

    付遥意外得镇定,他说:“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恐怕得换个姿势。”

    不到一刻,付遥走进角门,叫住经过的一个小厮:“去叫车夫套匹马,我要出城一趟。”

    小厮满脸迷茫,付遥又指指身后,“这位是县令身边的何长随,要我带路去看看那庄子,有些事还没弄清楚。”

    站在他身边的何泽笑了笑,小厮不疑有他,转身跑走。

    何泽一只手仍握着刀,进入严正青的地盘令他异常焦躁,见一时半会没人来,逼问道:“你不会骗我的吧?”

    “我如何骗你?”付遥无奈地说,“你盯着我,我都没有通风报信的空当。”

    他的余光里,何泽本来端正的脸庞布满细汗,眼眶发红,眼珠也不停地转动震颤,甚至于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其实我想问,你怎么牵扯进这案子里?”付遥放缓语气,“按理来说无论哪边都与你无关吧。”

    何泽哼哼地冷笑起来:“付遥,我没有你的好运气。尤劲死了,谁要我一个被男人肏过的烂货?我也不是坤泽,当然只能自谋生路。不过……呵呵,很多事不必与你说,多说多错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只是好奇,再说我又不是县令,套你的口供有何意义?”付遥平静回答。

    何泽歪了歪头,他冷冷道:“你可真舒服,许祁待你大方,这姓严的也对你宽容。我看坤泽多少脑子有些拎不清,对你好,怎么,你肚子里到时爬出来的孩子还能跟他一条心么?哦不对,恐怕等你生了孩子,他就得去母留子吧,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不要自投罗网去。”

    付遥微微偏头,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很冷,但随即微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正担心呢。”

    好在没过多久,马蹄的踏踏声传来。小厮牵着马过来,整理好马鞍,犹豫着说:“管家让付公子稍等,他同你们一起去。”

    “等什么等?要事大案,哪里等得了?”何泽用刀将付遥一顶,“走!”

    付遥说:“我不会骑马。”

    “废物。”何泽啧了一下,“先上马去,快些。”

    付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踩住马镫,动作生疏,看起来确实不会。何泽仰头不耐烦地看着他,手拽着马鞍,作出上马的姿势,警惕地看着周围。

    在这动作间,雪亮的刀锋露出,旁观的小厮哎了一声,何泽猛地扭头。与此同时,付遥一勒缰绳,喝道:“驾!”

    小厮大叫一声,马也跟着嘶鸣,何泽反应很快地就要抢着上马,付遥却回手不知道痛一般攥住刀身,厉声说:“来人!”

    何泽怒骂一声,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匹马上,红着眼睛扒着马不放。

    付遥确实不大会骑马,他的手心似乎麻木了,感受不到痛感,只看见何泽越发疯癫的双眼,心里涌上一股要报复的恨意。

    何泽算什么东西,也配对严正青指指点点么?

    马受了惊,不安地踏起蹄子,激起一片尘土,小厮则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要拽住何泽。何泽大吼一声,淋漓的鲜血滴滴答答向下流,付遥居高临下看着他,抬脚用力一踹,随即松开手。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仆役也都急忙跑过来,纷纷大呼小叫,赶紧想按住状若疯癫的何泽。

    马高高扬起前蹄,血滴洒落在土地上,何泽徒劳地喘着气,被一众仆役七手八脚按在地面,双眼犹自瞪着付遥。

    付遥好不容易制住马,小厮扶着他下来,后怕得发抖,要带他去处理伤口。他吐出一口气,垂下手,默默注视片刻何泽,一语不发。

    严正青走到刑桌前坐下,他将双手摆上桌面,木枷扣住他的手腕,狱卒见他是坤泽,就没再上脚枷。

    这里是审问的刑室,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永远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不过比牢房要亮一些,也更宽敞,他放松地张开手指,看向对面的幕僚和衙役。

    “之前的口供都差不多了。”幕僚捋着自己精心修剪的胡子,“我再问你,周老三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杀掉我,”严正青回答,“我在反抗中看不清楚,失手杀了他。”

    “他的尸体在坑里,不是你故意杀了推下去的?”

    “我当时失足掉进去,他为了杀我也跳下去,最后成了这样。”严正青停了停,“当时付遥在上面试图拦住他,不过我们都是坤泽,很难……”

    严正青的脸色有些许苍白,回忆这些看起来让他很不适,偏过头没再说话。

    “何泽也缉捕归案了。”幕僚看着笔录,过了很久告诉他,“等大人开堂审判,就能水落石出。”

    严正青垂下睫毛,他道:“自然,大人明鉴。”

    半刻钟后,他回到牢房,对前来送饭的狱卒道:“府里可有什么消息?”

    狱卒木着脸,嘴唇一动:“听说无事,还在门口捉了何泽。”

    严正青本是听说何泽被抓后松了口气,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心放得太早。他立刻问道:“何泽怎会在那里?”

    狱卒:“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劳烦你。”

    “庭审?我也可以去?”付遥转过身,陈松垂首说:“是。”

    “可以见到二爷吗?”

    陈松:“如无意外,自然可以。”

    付遥忐忑不安的心短暂被安抚了一下,他举起裹着纱布的右手,思索片刻,道:“给我找副手套。”

    过了会,他又问:“你说衙门里有人,二爷不会吃苦头,对吗?”

    陈松颔首,付遥将看了一半的书合上。他最近食欲不振,但终于能见严正青,心中高兴,晚饭多吃了一些,看得陈松心里不停念佛。

    汤县令一直爱公开庭审,为的就是教化百姓。更何况这次案件重大,早早地县衙外就围了一圈人。

    付遥下了马车,他戴着手套,跟随指引站在堂下,感觉自己后背已然出了层汗。

    在众人的熙熙攘攘声中,有衙役出来,呵斥着肃静,很快,他看见严正青连同许四、冯管事、张牧之、何泽等一起,站在公堂上。

    严正青明显清减了一些,然而面容平静,身上整洁。他本来微微低头站着,突然间侧头,准确地望见堂下的付遥。

    两双眼睛短促地交汇了一下,付遥攥紧手指,心中想着严正青身上的伤不知好了没有,却还硬是板住脸,怕叫旁人看出端倪,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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