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相隔(3/8)

    至于所谓的闹鬼传闻,皆是许四和冯管事一起哄人的。那几个失常疯癫的人,也是被喂了山里的毒蘑菇才这样。庄子里被喂毒的人是由于既不配合许四的计划还想着告密,而那个倒霉的家丁,纯粹是冯管事想尽快把严正青吓走。

    而张牧之能上门给付遥做先生,更是意外之喜,可以把严正青的行程完全掌握。

    只是那天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仅使事情意外败露,还冲垮了山中的矿道,冲走了不少挖出来的金子。

    汤县令开始宣读判决时,付遥竟然感觉双腿发软。他扣住自己的手腕,几乎没听清楚其他人,只知道严正青——

    无罪释放。

    衙役上前解了木枷,许四还高声叫冤,冯管事瑟瑟地坐下去,何泽面无生气,冷漠地注视着堂下的听众……

    这些付遥都没有在意。

    他跟着人流到衙门外,还觉得恍惚。等到人潮散尽后,一点水仙花的清香骤然靠近。

    严正青自后面将他轻轻一抱,说道:“辛苦了。害怕吗?”

    “不害怕。”付遥说,“一点都不。”

    他握住严正青的手,严正青也看见他摘下手套包着纱布的右手,神情一变,可付遥说“终于见到二爷了”,他又没有办法,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仓促地回头,让付遥赶快上马车。

    付遥捧起他的脸,竟是严正青眼圈发红,看起来几乎要落泪。

    “二爷。你每次问我害不害怕,其实是你自己怕得不行吧?”

    付遥笑了笑,他从未如此温柔地说,“我永远都不会怕的,因为我知道二爷心爱我。”

    “我不知道何泽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许四都被抓了,他还妄图与张牧之一起,骗你去做人质。”严正青在窗前,一边看着这段时日没处理的事务一边说,阳光下他的脸素白得吓人,“下回遇到这种事情可不能这么莽撞,手若是伤得狠了,那可怎么办?”

    付遥啊了一声,看上去还有些神游天外,说道:“哦,这个……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嘛。”

    严正青并不认同,只说:“以后再不敢请先生了。”

    付遥笑起来:“这我知道,叫因噎废食。”

    严正青抽空用手指点了点他,“学得什么东西?快去看书罢。”

    没有了先生,严正青只能来做半个老师。不得不说做先生这方面,严正青完全比不上张牧之。纵然付遥很想偏心,有时也很难那么昧良心。

    严正青意识到了,看起来颇为懊恼。付遥为了哄他,就说:“是我读书愚笨。”

    “哪有说自己笨的?”严正青不满道,随后又说,“我确实不会教别人,不能怨你,罢了,我去请孙先生来。”

    孙先生胡子花白,走路颤颤巍巍,说话慢慢悠悠,也是做了几十年的秀才。大约命里没有官运,不过教学生一把好手,直到付遥月份明显大了,严正青强行给他休假。

    天气已经热了,有孕在身,付遥也懒得动。他现在读书写字已经很利索,不上课便在书房跟着严正青学做事。

    “大夫说,应当就是下月底的事了。”

    严正青皱眉看了眼付遥的肚子,看起来比谁都愁。付遥摸了摸他的脸,指腹的墨汁蹭在严正青脸侧,他笑起来:“二爷别这样,我不担心都要被你看担心了。”

    严正青顶着墨痕,将写错的纸团起烧掉,却忽然说:“我想同你商量一下。你还记得许家远房那个孩子么?”

    “记得,”付遥说,“怎么?”

    “那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严正青双手交握,他很难露出这种踟蹰不定的神情,“我在想……你愿意你的孩子姓什么?”

    付遥一愣,严正青深吸一口气,将他想了许久的沉甸甸的心事和盘托出:“若是姓许,自然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他的,不论男孩女孩,坤泽还是干元,我可以发誓。只是你若不愿意孩子姓许,那么我只能将那孩子抱来,上许家族谱。不过你不必担忧,该分给你的,我会想办法给你……”

    付遥轻声打断他:“原来二爷是担心这个。我不在意,我想孩子姓严最好。”

    “胡闹。”严正青想也不想,“跟我姓做什么?不姓许,那就姓付,是你的孩子。”

    付遥:“难道不也是二爷你的?”

    严正青却说:“我不喜欢孩子,不必跟我姓。”

    付遥没想到这个答案,一时无言,看着严正青紧绷的唇角,却又想笑。

    谁都看得出来,对付遥腹中这个孩子,严正青是全府上下最紧张的人。

    “好罢,若我不要那个姓许的孩子进门,你要待他如何?”

    “父母不要他,也很可怜。”严正青说,“我会给他送去一个好人家。”

    付遥叹了口气,他从窗边起身,严正青立刻紧张地抬头,看着他走近,坐在书桌旁,问道:“二爷,你恨许祁么?”

    严正青没回答,付遥自言自语说:“其实我不恨他……我甚至会感谢他,若不是他,我哪里能认识二爷?”他勉强笑笑,“可是我知道,二爷厌恶他,他也对不起你。你不想要一个流着许家的血的孩子,我是明白的。”

    严正青的手伸出去,付遥握住他,两人的手指相碰。严正青举起付遥的手看了会,低声说:“你的手怎还有些肿?”

    “怀着孩子大都这样吧。”付遥说,“我没怎么吐已经谢天谢地了。”

    严正青低头吻了吻付遥的手背,低声道:“正因为我恶心他,我才不想让你的孩子还要姓许。”

    “是我们的。”付遥纠正。

    严正青望着他,无可奈何。付遥牵着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严正青不敢轻举妄动,暖意隔着薄薄的布料依偎他的掌心,随后,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撞。

    付遥咦一下:“他恐怕是在踢你。”

    严正青缩回手,望着窗外出神。

    “总之都由你决定。”最后他开口,“你要那个孩子,我就接回来。你不要他,也没什么。”

    晚上付遥被严正青催着早睡,等到夜深,严正青躺下时,付遥展开手臂,自背后抱住他。

    “把那个可怜的孩子带回来吧。”付遥的声音如同叹息,“我想二爷应该更不想让你的孩子还姓许。”

    “不用考虑我,更要考虑你自己。”

    付遥笑了两声,他道:“二爷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呀。”

    严正青翻过身,和他面对面,严肃地说:“胡扯。”

    付遥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困了,二爷,快些睡吧。”

    没过几日,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就被送了过来。付遥一直呆在后院,严正青对外宣称这是许祁的遗腹子,依据辈分,起名为许峥。

    付遥还想带这个孩子,严正青直接请了看孩子的嬷嬷,让他别管。

    下个月的月底,付遥与严正青的孩子出生了,是女孩。

    严正青让付遥取名,付遥靠着床头想了半天,说道:“叫付沅吧。”

    他手指蘸了茶水写出名字,严正青很专注地看,随后笑道:“恐怕一辈子五行都不会缺水。”

    说完,严正青又低头,在付遥脸上亲了几下。

    “我总担心你痛。”他终于说,声音很小,贴着付遥的耳朵,只说给他听,“吓得要死……再不要孩子了。”

    “能有这一个已经是走大运,”付遥反过来安慰他,“想再要一个恐怕还很难呢。”

    严正青明显不同意,却不再争辩,让付遥睡觉,付沅抱给奶妈就好。

    三年后。

    中秋夜,恰好是个晴天,入夜后天空明月高悬,并且没有宵禁,街上热热闹闹,都是欢声笑语的人流。

    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街边吆喝,面前摆着热腾腾的刚出炉的月饼,额头都渗出细汗。

    她见一男人牵着孩子路过,忙说:“这位老爷,要给孩子买些月饼吗?都是热乎的,也好克化,给小孩吃正好呢。”

    那男人被牵着的小孩一拽,无奈停下,问道:“小沅想吃什么?”

    他牵着的是一个容貌打扮处处精致的女童,被男人抱着看了一圈,指着说:“我要这个!”

    “好,麻烦姑娘,拿两个吧。”

    然而卖月饼的女人却疑惑地说:“等等,你是……”

    男人抬头,灯下映出他的眉眼清透出众,和女童颇有几分相似。他盯着年轻女子看了看,也诧异道:“你是云丫头?”随后他笑笑,“不,是云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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