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1/8)

    林墨站在庭外,从早开始,他已经在这儿守了四个时辰了,里面的侍宠换了一个又一个,可以听到的是不绝如缕的嬉笑声,打闹声,最多的还是啪啪的撞击声,一下一下,犹如一柄重锤,打在林墨的心上。

    五年了,心早已不会痛了,但身体上的厌恶和眼底的爱慕悲凉是骗不了人的。“我爱你,生生世世。”这个十五岁许下的诺言,终究还是灵验的。他爱贺繁之,本就是他一人的事,如今落了个这般下场,他不怨任何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可以回忆少年时的欢愉时光,虽不长,却够他回味余生。

    十岁之前,林墨在地狱里苦苦挣扎,卑微如蝼蚁。那是一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暗时光——到处瘟疫横行,相依为命的母亲身染恶疾,家中一贫如洗。世道更是乱的不成样子,各地的起义军纷纷造反,各地的军队处处镇压。当林墨看见一队士兵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射杀平民百姓时,他彻底对朝廷失望了,也是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无助,恐惧和绝望如杂草般滋长在他的心上。

    几个月后,母亲走了,他靠在母亲床边哭了一天一夜。深夜,小小的少年拖着母亲冰冷的身体,把她葬在了一个干净荒凉的地方。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在弥留之际温柔脸庞上的担忧和悲痛:“小墨,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于是一个八岁的少年,开始了长达两年的乞讨生活。被稍长一点的同伴欺负,抢食;被富家子弟当狗一样使唤;甚至被一些变态上下其手,他都忍了下来,只为活着。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他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所有的一切在十岁那年发生了转折,那一天,贺繁之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但若是可以在选择一次,林墨断然不会牵住那双干净纤细的手:光明过后的黑暗,才最令人绝望。

    七岁的少年脸是苍白的病态,却还是无法遮掩精致的容貌:弯眉,杏眼,朱唇。如同坊间传说中吸人精气的狐狸精一样,好看的不似真人。

    乞讨的手微微颤抖着,良久,还是没有一点回复,甚至连一句滚也没有。林墨有些后悔向这个漂亮的少年乞求食物了,自己的丑态让他受惊了吧,黑亮的眼眸暗了下去,一瞬间,光灭了。

    “陈伯,我们带这个哥哥回家吧。”贺繁之苍白的脸上泛起笑容,“哥哥好可怜,我们帮帮他吧。”说着便抱起陈伯的腿撒娇。病怏怏的少年瞬间有了生活气,变得古灵精怪起来。

    “这少爷,我们这一行是来找”陈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不是找到了吗?”七岁的少年满眼笑意,仿佛已经是大人一般开口道。

    陈伯看了看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瘦弱少年。少年长得很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睛干净又明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常年风吹雨打下的蜜色皮肤,都彰显着少年的俊美如铸。马上眉间一颗鲜红的小痣一下子夺去了他的目光。

    “是了,就是他了。”陈伯微微一笑。

    “小哥哥,你愿意和我走吗,我家有好多吃的,还有大房子住。”察觉到林墨的视线,贺繁之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可爱的,不谙世事的少年。若是现在的林墨看了,定会轻笑一声,感叹贺繁之小小年纪便心机如此深沉。

    但那时的林墨,只感觉到了希望,他望着那双伸向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紧紧地,死死地。

    林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过上如此幸福快乐的生活。

    来到这儿已近一年,除了每日要喝一碗非常苦的药汤,其余的林墨都非常满意。贺繁之更是可爱的很,每日都找些好玩的东西逗他开心,老夫人也意外的和蔼,还同意让他和贺繁之一起念书。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贺繁之十岁生日那天。

    老夫人将林墨叫入房中,满眼的慈爱,这两年,林墨的乖巧她都看在眼里,贺繁之犯的大大小小的错误都是林墨去收拾烂摊子,大事小事不知道帮了多少,虽说贺繁之是个小王爷,但老夫人心里和明镜似的,这天恐怕是要变了,再说,她能不知道自己那儿子吗,表面天真可爱,心里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只是苦了林墨了,得守着他过一辈子。

    “夫人,您找我。”林墨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夫人这两年代他如亲生儿子般,贺繁之有的,自己也全都有。

    但他却不知道贺家养他,只是为了他的血。

    望着林墨清澈透明的眼眸,夫人一下子又不忍心了,顿了一下,缓缓道:“小墨,我有一事相求。”

    “夫人,您说的我一定会做到的,不用和我客气。”

    “你可知道为什么繁之身体这么弱吗?”夫人长叹一口气,还是缓缓道来。

    林墨摇了摇头:“是和我有关吗?”

    “和你有关,又和你无关,繁之在两岁时被贼人下了毒,他的父亲也在那日被贼人刺杀。幸好繁之救治及时,但毒性太大,医治的方神医只能暂时压住毒性,若是没有解药,繁之在十岁那年还是会死。”

    “如何找到解药?”林墨心急如焚,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他已将贺繁之视为最亲的亲人,自是急切。

    “解药我们已经找到了。”

    “在哪?”林墨还是担心,此时恐怕他对贺繁之的亲情就已变了质吧。

    “解药就是你,你是天生的毒人,只要每月让繁之喝一碗你的血,就能吊着他的命,只是,你将要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林墨慢慢低下了头,长久的沉默:“所以那年繁之带我来这,是因为我的血吗?”他的心开始钝痛,难以呼吸。

    “不不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他,所以这一切也都是命运吧,是上天让繁之遇见你的,我知道你待繁之如亲人,一定不忍心让他痛苦的死去。”

    “我明白的,你们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了,若是能以这样的方式报答你们,我是开心的。”

    贺夫人的眼睛暗了暗,终究还是让他伤心了。

    英俊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在手上划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淅淅沥沥留在了碗中,不一会儿,碗就满了。

    “你不是想学医吗?明日我便会让方神医交你医书。”贺夫人想用这种方式补偿他。

    “谢谢夫人。”林墨眼里又泛起了亮光,学医是他毕生的梦想。

    夫人点了点头,微微笑了。

    宴席上,林墨望着耀眼的小王爷,心中一片苦涩,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他已经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我怎么还能期待更多呢?!

    “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凑了过来,年纪和自己一般大,“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呢,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在皇宫里看见过你。”

    “郡主,在下只是王爷的伴读罢了。”

    “伴读?哼,真是大材小用,要不你跟了我吧,我让你做我的驸马。”

    “郡主,在下万万不敢。”林墨跪了下来,不敢再言。

    “疯丫头,干什么呢,把我家小墨吓得。”贺繁之闻声问到。

    “我去,死变态,别这么叫我,我想让那什么墨,嗯…做我的驸马!”

    “你才几岁啊,就想着这些,而且,我告诉你”贺繁之侧头在贺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们是这种关系,你肯定骗我的!”

    “骗你,不信你问小墨啊。”贺繁之一脸坦然。

    “你是他的童养妻?”芙烟转头问道。

    林墨一脸茫然,看着贺繁之朝他挤眉弄眼,乖乖回答道:“是的”

    “你你”小郡主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贺繁之,你别得意,我会让父皇指婚的。”一甩手,贺岚跑了出去。

    “看我干嘛,别说你真的喜欢,她这么野蛮,我这是帮你呢?”贺繁之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林墨今天第一次展露笑颜:“谢谢你。”望着少年愈发美颜的脸庞,想起那句童养媳,刚刚萌动的心开始飞快跳动。

    春去秋来,转眼间又是五年,马上林墨就要弱冠了。

    “哎,小墨子,你这医术进展得也太快了吧,这让为师脸面何存,才五年,就把我的一生绝学掏了个九成九,为师已经没东西可以教你的了,这传出去,我方大神医的名号就要易主嘞。”方神医从树上跳了下来,脸上满是戏谑,语气倒是酸得很。

    “师父,你又拿我开玩笑,那以后若是有人问我师承谁下,我便不报师父的名号,如何?”一起相处了五年,林墨把方晓云的脾气摸得透透的:年纪不小了,还是孩子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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