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_即使姜炎溪是天空(2/8)

    「炎!」

    从不敢想的这句话蓦然扯开所有遮光布,孟冰雨瞪大眼睛,本能地想要否认──

    孟冰雨用力擦乾眼角,抬眼看他,舞台上锋芒毕露的人此刻终於像有血有r0u的真人,会哭、会生气、会和她吵架,更会在吵架之後,回到她身边。

    姜炎溪一把按住她的脸,粗暴地用袖子一通乱r0u,「你哭什麽?该哭的是我吧。」

    她忍不住想起从前美术教室里用来练习素描的石膏像,b例完美对称的脸庞上光影分明,和此刻的姜炎溪一模一样。

    孟冰雨不敢回头,跑得急了,拢在耳後的长发散开,随跑动一下一下纷飞着遮住视线,闷热的雨腥气一直呛进x腔,麻木的钝痛蒙住越来越吃力的呼x1。她惶然间不晓得到底要跑向何方,只知道不能停,好像後头有洪水猛兽,b得她必须远远逃开──然而姜炎溪还是追上了她。

    孟冰雨心里乱糟糟的,旁边那盏路灯似乎坏了,惶惶颤动的灯影莫名令人心慌。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姜炎溪脸上错落的y影也忽隐忽现。

    单薄的话落在空气中,讽刺得像一个笑话,先背叛的人,居然先问对方信不信自己。

    姜炎溪终於忍不住,一把掐住她的手臂,力道小心翼翼没有弄痛她,但咬牙的神情张扬凶狠,「你说谎。」

    孟冰雨抬眼,笑容破碎,「我也希望我是说谎。」

    逆着路灯飘渺的光,青年眼里的痛意转瞬即逝,快得她几乎觉得自己看错了。他怎麽会痛呢?姜炎溪是最坚强锋利的人,浑身覆盖厚厚的盔甲隔开ai与恨,即使受伤了,也能无视伤口。

    姜炎溪的指尖搭在孟冰雨脸侧,烫得彷佛只须轻轻一擦,就能撩起火焰。

    含在眼底的泪终於滑落,在热风中坠落颊边,从国中开始就sisi藏在心底不肯去想的那句话兜兜转转,却还是被y生生吞回齿中。

    他眉间剧烈一跳,虽然没有真正碰到她,但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孟冰雨有种被困在他臂间的错觉。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麽遥不可及,可她还是想再努力试最後一次,「姜炎溪,你相信我吗?」

    她用力看他最後一眼,狠着心先转身离开了,但那张青涩俊美的脸、那剧痛却隐忍的表情,直到岁月流转,她都还记得好清楚。

    姜炎溪改变不了自己的本质,孟冰雨也是。她在他面前,不管装得再怎麽镇定,都仍破绽百出,而他总是愿意接受她的破绽。

    他退让太多次,即使四年前她话说得那样难听,後续仍是他主动传来讯息,是她那麽久以来都不曾回覆。

    他说得没错,这一带人迹荒凉,他全身几乎都裹在伪装之下,加上形容憔悴,的确不会有人能认出。

    他是百万人的星光,但只会是她一个人的少年。

    泪水沾sh孟冰雨的睫毛,每一次眨眼都掀动闪闪发亮的水珠。她哭得很安静,落在姜炎溪眼里,还是国中那副旁徨小动物般的模样。

    国中他们偶尔发生口角时,姜炎溪再怎麽生气也不会真的一走了之,他就是只虚张声势的刺蝟,因为内核过於柔软,才必须用许多尖刺来扞卫。

    「孟冰雨,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偶像,所以永远都不会痛?」

    反正在姜炎溪面前,她更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了,丑就丑吧。

    她轻轻挪开脚,正要转身时,手机讯息的提示音忽然响起,在安静的礼厅里格外清晰。反sx地抬眼,如同当时演唱会的情景,她远远对上姜炎溪那双即使悲伤也依然凛利的眼瞳。

    他会越长越好看、越长越耀眼,孟冰雨在那时候就已经可以想像少年会在舞台上成为多麽明亮的存在。

    孟冰雨正想一口答应,却又忽然哑然。

    孟冰雨了然,垂头一笑,半晌才轻轻道:「也是,你不相信我是应该的。」

    现在,她已经用掉了最後的机会。这一次,姜炎溪真的不会再理她了。

    姜炎溪说得对,她总是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自以为姜炎溪顶着那层灿烂的偶像外皮就无坚不摧,不曾好好考虑过他的心情。

    她像放羊的孩子一样用光她的信任额度,姜炎溪不会、也不该再相信她了。

    几年後,现在眼前的姜炎溪脸上已褪去明显的戾气,那种痛而忍耐的表情却还是一模一样。

    「算了吧」,多轻巧随便的三个字。

    换作从前,用这副形象出现在姜炎溪面前,她肯定会像那晚在套房里见到带妆的他一样,被难以面对的y影淹没,连直视他都感到痛苦。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遥遥响起,「姜炎溪,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清楚,以後请你都不要再找我了。」

    「重新连系上後,你还是突然之间说不回讯息就不回讯息,也没有给我任何解释。我只能在这一端,一、天、一、天、地、等。」

    她一边跑一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後面喊她。

    孟冰雨有种绝望的预感,如果这次再不抓住机会,姜炎溪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姜炎溪在镜头前对她扮鬼脸的样子记忆犹新,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在他面前不用那麽在意外貌。

    「就算到了现在,即使是这种状况,你也连一点多余的温度都不肯给我。」

    「要准备什麽,找我之前还得沐浴斋戒吗?要不要顺便挑个良辰吉时?」姜炎溪扬眉,孟冰雨不知如何回答,在割人肺腑的沉默间,他轻哂,用了肯定句,「孟冰雨,你有事瞒我。」

    孟冰雨紧抿着唇由他发泄,姜炎溪见她不说话,又往前b近一步,忽然注意到她手掌上的绷带。

    她因为仰望而恐惧,可那遥远的距离并不只是姜炎溪的偶像身分,更多是她的自卑造成的。因为害怕、因为懦弱,所以反而把姜炎溪越推越远。

    ──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无法保证能够做到的承诺,是否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许下?她潜意识里,是不是一直把没有履约当作没什麽大不了的事,甚至n用自己的恐惧当作藉口?

    手腕被扣住的力道不容挣脱,姜炎溪说话间几乎听不出喘息,「你跑什麽?」

    「对不起……我已经考上明星大学,不想让同学知道我有一个连大学都没念的朋友。你也十八岁了,整天抱着明星梦有什麽用呢?」孟冰雨像平常一样说得懦懦弱弱,躲闪着姜炎溪的眼神,「我是真的担心你,你的才华那麽普通,b起好高骛远到韩国赌渺茫的出道机率,不如去找个工作赚钱b较实际。」

    片刻後,姜炎溪终於启唇,语声萧瑟,「我相信过你很多次。」

    强势的香水味染着菸草气息的後调萦绕鼻腔,薰得她晕头转向。

    孟冰雨深呼x1,见姜炎溪眼周的红痕已经尽数退去,又回到那副从容强势的模样。

    尽管他没把话说完,孟冰雨读懂他的言外之意,这些信任最终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失落。

    才刚说完她又想到什麽,苦涩的笑意一闪而过,轻轻补上一句,「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想和我……继续做朋友的话。」

    无视姜炎溪像在看孩子无理取闹般的嘲弄神情,孟冰雨攒足勇气,「等我准备好後,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孟冰雨b自己直视姜炎溪颤动的瞳孔,「我从国中时,就一直觉得我们不该做朋友。我们成绩差这麽多,而且你被全班排挤,没人想做你朋友,连老师都不想理你──」

    见状,姜炎溪冷冷道:「放心,这个样子没人会认得我是谁。」

    她明明最没有资格哭,望出去的世界还是泛起波浪,水纹潋灩里,她几乎看不清姜炎溪那执拗又破碎的冷笑。

    十八岁的姜炎溪站在她家楼下等待,雨後未乾的水洼在柏油路上闪闪发亮,映着他一身的漆黑。一看到她走来,少年稚气未脱的脸转向她,语气和神情都是锐利的不耐,「来看完我街演後就开始玩失踪,现在又突然说有话要和我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cha0sh窒闷的雨夜里,姜炎溪骤然ch0u身,毫不留恋地转身一步步走远。

    姜炎溪气极反笑,「你说要我相信你,那你可以真的承诺我,你不会再随便消失吗?」

    孟冰雨努力让语气冷静自持,可惜纷乱的喘息早已泄漏慌张,「我只是想过来看一眼,确定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就走。」

    她等着姜炎溪的回应,原本心底期待的火苗随对方的沉默,一点一点冷寂下去。

    「不是我委屈,而是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国中时我们会变成朋友,只是意外而已。」

    他猛然甩开她的手,後退一步,深邃锐利的眼边竟晕出一点红润,「够了!」

    抓着她手腕的手无声松开,姜炎溪出口的话冷而平淡,突兀地说起往事,「四年前,你指着我说我太没用,不想再与我当朋友,转身就走。我四年里跟你说了很多话,但你一连四年都没有再回过我讯息。」

    孟冰雨看着姜炎溪的背影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後回过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

    孟冰雨鼓起勇气,认认真真望着他的脸。连天的熬夜练习化成姜炎溪眉间的浓重倦se,五官仍然和国中第一次见时一样端正锋利,甚至开始多了些成熟的刚y。

    孟冰雨浑身一颤,想逃离的yuwang越来越高,然而姜炎溪步步进b,高大的身影笼住她,而後居高临下审视她。

    「或者是,你根本还不敢承认──」姜炎溪用气音说话时,尾巴像带了钩子,把孟冰雨的心高高吊起。

    孟冰雨只是安静以对,姜炎溪似乎早已预料,方才微微冷却的怒气再次凝在瞳孔里,「不说?那我来猜。一个可能是你像当初一样,嫌弃我没有才华不可能当明星,但我现在证明我做到了。或者另一个可能,你的个x总想着讨好所有人,除非被重重伤害了,不然不可能主动离开谁,你这麽用力想把我推开,也许是因为我做了什麽伤害到了你……但你刚刚又说不是我的问题。」

    孟冰雨抿着嘴,原以为姜炎溪会掉头就走,可他依然直挺挺站在原地,目光不肯退让,似要看进她心底。

    时间似乎慢下来了。路灯的影子在他们之间被拉得很长很长,横亘其中,像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感,哪怕不曾被好好正视过,却也无法被忽视。

    「你喜欢我。」

    现实像一把生锈的沉重锯子,一下一下割裂他们的前缘,他们的缘分或许已经尽了。

    姜炎溪脸上y狠的怒意逐渐冷寂,忽然冷冷扯开嘴角,「你原来也是那种势利的人,是我看走眼了。」

    姜炎溪一把扯下口罩,俯下身,讽刺地挑起一边唇角,像一头即将捕猎的雄鹰歪头打量猎物。

    那麽骄傲的人此刻双眼一如当年,眼尾分明晕开浅红,眼泪依旧倔强地不肯落下。

    「不要说了……」

    「我自认抗压能力很强,说吧。」姜炎溪冷然b近,「无论是什麽原因,我都能接受。」

    心下一慌,孟冰雨竟本能地转身就跑,飞也似地穿过陌生人的家属群,奔进户外闷热的夏夜。

    这夜实在太热了,他们的距离近得孟冰雨只想闪避,然而後面是墙壁,她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姜炎溪b近的脸,几乎到了呼x1相交的地步。

    隐痛从心脏处寸寸蔓延,孟冰雨涩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事。」

    意识到远远窥看的自己实在又狼狈又好笑,孟冰雨便打定主意最好在姜炎溪发现之前赶紧悄无声息离开。

    因为是偶像,所以永远得微笑面对世界,没有悲喜之分。时间久了,人们彷佛也会疑惑,披着偶像光鲜外衣下的那些青春男nv,是不是也有如常人般起伏的情绪与伤痛。

    孟冰雨看着他慢慢转身,在她越掉越凶的眼泪里,一步一步走回来,原本满是棱角的神情逐渐软化,混合未散尽的薄怒和无奈。

    当时少年身上还没有香水味,只有肥皂乾净微苦的清香,他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眼底,「又是没事,那你叫我来g麽?你要和我说什麽的话,就不要躲,好好看着我把话说完,孟冰雨。」

    「你的手怎麽了?」

    孟冰雨被抓住後的第一反应是四下张望。

    孟冰雨不由自主想起,四年前她不得不离开他时,也是在一个燠热难耐的暑夜。

    孟冰雨感受着掌上钻心的痛楚,淡淡回答:「没事。」

    他说得没错,最没资格哭的就是她,是她自己促成眼前的这一切,怎麽还敢矫情地向他撒娇。

    姜炎溪等不到她回应,冷冷压低声音,语气却尖锐得毫不掩饰,「如果和我做朋友这麽累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普通?」姜炎溪喃喃复诵着这两个字,而後淡淡一哂,似是自嘲,「你终於说实话了,原来你一直都这麽觉得啊。高材生和我混在一起,委屈你了。」

    孟冰雨讨厌哭泣,未乾的泪痕sh答答黏着头发,刚刚跑得太急,发丝凌乱披散,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麽狼狈。

    孟冰雨张开嘴,却说不出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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