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 第62节(1/1)

    第一架钢琴,是她三岁多的时候,在商场里看见别人演奏钢琴,看得入迷,非要学钢琴,爸妈给买的。

    最开始他们什么都不懂,家里生意也没好到变成暴发户的地步。

    一家三口门外汉,听琴行的人介绍几句,捡了一架价格适中的立式钢琴买回家里。

    到许沐子上小学的时候,她在钢琴上的刻苦令她展现出不错的成绩,受到钢琴老师的赏识和爸妈的重视。

    钢琴老师说,许沐子的旧琴声音发闷,有条件可以换一换。

    那时候家里生意已经有起色,钢琴老师惜才,愿意把一架闲置的三角钢琴以十分划算的价格出售给许沐子。

    三角钢琴真的很美。

    琴身线条优雅,漆体锃亮。许沐子放学回家第一次看见那架琴,高兴得跳起来,丢掉书包冲过去抚摸琴键。

    而现在的许沐子,也坐下来,抚摸着琴键。

    她第一次遇见它时,弹了一段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那时候,她还不能行云流水地完成那首曲子,弹到中段的降d大调,转过头,高兴地咧着嘴冲着爸妈傻乐。

    久别重逢。

    许沐子依然弹了这首曲子。

    她把左手缓缓落在琴键上,感受着琴键带动琴内精巧的弦锤、琴弦,也感受着它的音色,鼻子隐隐发酸。

    闭眼,陶醉地弹完这支曲子尾声的低音部,许沐子含着眼泪转头。

    邓昀依然是深色系穿搭,黑色短袖,抱臂靠在装了隔音材料的暗门上。

    他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指背抵在鼻尖,眼里盛着灯光,笑问:“开心么?”

    许沐子重重点头。

    这架钢琴陪伴她最久。

    它陪她度过了十几年每天埋头苦练的时光,见证过她指下每一支钢琴曲的生疏到熟练,见证过她的进步,也见证她的郁闷崩溃

    她曾经练琴到指甲受伤,在琴键上留下血色;

    也曾趴在琴盖上失声痛哭。

    它陪伴许沐子走过太多的路。

    决定卖掉它的那天,她却只能忍着不舍,麻木懂事地对爸妈说:

    没关系,以后再要练琴,她还可以去外面找按小时收费的琴房。

    买下许沐子这架钢琴的人,是许沐子的钢琴老师正在带的新学生。

    是女孩,比她小很多,大概就是许沐子换新钢琴的年纪,也是刚崭露头角,正是需要一架趁手好钢琴的时候。

    女孩家人不做生意,不介意许家是否破产。

    听说许沐子如愿考上了有名的音乐学院、钢琴又是保养得当的名牌,很愿意买下来。

    后来许沐子听老师说,女孩在比赛中拿了不错的成绩,觉得那架钢琴能带来好运,很爱惜。

    学乐器的人都比较念旧。除非情不得已,或者有能力购置更高段位的乐器,不然不会换掉最珍视的伙伴。

    这一切都发生在断联之后。

    邓昀是怎么知道?

    也许因为他妈妈给他买过一架钢琴,也在负债后转二手卖掉,他又很聪明,所以很轻易能联想到她家的情况,知道她守不住自己心爱的物品。

    可是

    他又是怎么说服那家人,把钢琴买回来的?

    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失而复得的一天。

    许沐子眼眶红红的:“你怎么找到它的,他们不可能愿意卖掉”

    邓昀出了更高的价格,足够让人买下更好的、全新的钢琴。

    交涉过好几次,女孩家长最终同意把琴让给他。

    具体如何交涉,邓昀没说。

    琴房安静得没有丝毫杂音,他只说:“凡事心诚则灵吧。”

    “你是因为它,才卖掉了之前放在这里的钢琴?”

    “差不多。”

    许沐子又不傻,知道邓昀有所保留,不认同地摇摇头。

    她眸子里潋滟两汪眼泪,嘴上埋怨着,说他一定在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冤枉钱,也一定为此大费周章过。

    邓昀还是那个问题:“看见它,高兴么?”

    钢琴静静立在琴房中央。

    许沐子看看它,抚摸着琴键,由衷答:“高兴。”

    他轻松一哂:“那就值了。”

    许沐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落在邓昀的外套上。

    她用衣袖去抹,越抹越多,干脆捂住。

    邓昀走过来,拉下她捂在眼睛上的两只手:“别哭。”

    他逗她,问,就这么几个小时里,她都已经哭过几次了?怎么这么爱哭?

    她心直口快地回答,说在床上那次不能算。

    那次是生理性流泪,不是真的在哭。

    说这话时,许沐子睫毛挂着泪,一副楚楚可怜又过分可爱的模样。

    邓昀滑了下喉结,眸色微敛,到底没在这种时候占便宜。

    他把她那滴摇摇欲坠的眼泪擦掉,问她,要是再哭一会儿,眼睛肯定要肿。几个小时后,肿着眼睛回家,怎么和爸妈交代?

    两家长辈的关系具体恢复到什么程度,许沐子还不知道,肯定不能冒然提起邓昀。

    要是把他们做过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得把她妈妈吓出心脏病

    想到回家,就要想到那个“大好消息”。

    许沐子吸着鼻子,腹诽:

    觉得自己多哭一哭再回家也是好的,到时候眼皮水肿,颜值下降,她爸妈嫌她拿不出手,可能就不会给她介绍新的相亲对象了。

    邓昀点了点许沐子泛红的鼻尖,问她眨巴着眼睛想什么呢。

    她说:“可能我回家,今年的第四个相亲对象就坐在家里等我呢。”

    邓昀低声一笑,本来要去帮忙擦眼泪的手指换了个方向,蜷起指关节,往她额头上一叩:“还惦记你那相亲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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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惦记啊。

    耿耿于怀呢, 要不是因为这些事,也不会跑来客栈散心。

    提起相亲对象,许沐子颇有微词, 不明白长辈们怎么会认定,这样牵强的安排就能让她遇到好的缘分。

    而且堂姐报信说, 这次的第四位, 还是她爸妈知根知底的人。

    很可能是老朋友家的孩子。

    以前在小别墅住着,家里又生意兴隆,爸妈和老朋友们走动得频繁。哪怕许沐子练琴再忙, 那些长辈, 她也或多或少见过几面。

    至于那些长辈家的孩子

    过去许沐子和他们勉强算是点头之交吧。

    长辈们在时,见面打个招呼;

    长辈不在时,街上遇见, 面对面走过去, 他们也会当没看见的。

    而且她家破产后, 还和爸妈有联系的长辈只有那么一两位。

    记忆里那两位长辈家的孩子,一家是已婚的大哥哥,一家是刚上大学的小妹妹。

    许沐子一蹙眉。

    心想, 该不会又是像去年才把邓昀送的礼服交给她的那男生一家人一样,断交好久, 听说她家生意有起色,才说着“有好事可得想着我们”的谄媚话, 恢复了和她爸妈的来往

    上梁不正,下梁也容易歪。

    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同辈, 人能好到哪去?

    何况还有个事事优秀的邓昀在眼前作比较, 嘁,还说是什么“大好消息”。

    邓昀去外面放映室拿了抽纸盒回来, 许沐子自己擦掉眼泪和鼻子。

    她的手流连地抚摸在钢琴琴键上,随意按动几组旋律,把相亲这事详细和他说了。

    “感觉没有我爸妈说得那么好,搞不好你也见过。”

    许沐子眼皮还有点红,苦着一张脸,“不会是以前长辈们聚餐时,头挨着头,总凑在一起打游戏的那几个男生吧?”

    看样子,邓昀根本没有印象。

    琴房里只有两张进口的头层牛皮钢琴椅,他坐在她对面,眯眼思考几秒钟:“哪几个?”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聚会,饭店包厢里摆放了围棋盘,有几个男生坐在一起打手机游戏,后来因为游戏闹别扭,互相推搡,把围棋盘都给撞撒了”

    “不记得。”

    “奇怪,你怎么记性这么差?”

    手机响了一声。

    邓昀滑开屏幕,垂头看了看,边打字边说,他们两个能同时出现的饭局,他多半是为了见她才特地去的。

    “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对别人没印象也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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