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1)

    在昌平看来,只要自家主子肯去找人,即便是掘地三尺,就没有找不到的。

    不提昌平前往城门拦人,却说楚洵这边也正往东宫策马狂奔。

    秦淮河的河风,裹挟着男子的心事,也似乎沉重了几许。

    即便他捧着破碎的骄傲,近乎祈求地想要留住她,她还是那样决绝地离开了。

    鼻尖还萦绕着女子的香气,眼前还晃动着女子的浮光锦衣裙,却不过刹那之间,一切都物是人非——她抛弃了他,她又一次抛弃了他。

    若说上回她弃他,有皇帝从中作梗,也有祖母从中阻拦,尚且还算是可以原谅。

    即便欺骗他是不争的事实,但她说那是她的生存之道,他也可大度地不计较。

    那么这回呢?

    她离开的理由和借口又是什么?

    不,不管她是何理由,是何借口,他都绝不再原谅。

    他们之间的感情,此刻似一面彻底被击碎的铜镜,映照着他们此后很长一段时日破碎的纠葛。

    他受伤后女子日以继夜的照顾,床榻之上女子极致的柔情,以及女子那些甜得腻人的话语,这些让他泥足深陷的温柔,此刻全皆化为镜片割裂肌肤的疼痛。

    可一开始他是拒绝的,拒绝得如此彻底,从未给过她半分念想。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引诱,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才让他走向了如今的毁灭。

    可她却拍拍屁股就走了?

    招惹了就想跑,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思及此,楚洵一咬牙,将马鞭甩得噼啪作响,凌厉的目光似一把尖刀,要穿过云层,直击向藏匿于东宫的女子。

    却说昌平这边,从八大城门回来后,才刚回到照雪斋,瑞云居的丫头丁香便前来传话,说老夫人要见他。

    昌平一听,便知不好。

    果然,等他跟着丁香去到瑞云居,见老夫人严阵以待地坐在明间的罗汉榻上。

    昌平长揖一礼,“老夫人找小人?”

    钟氏捧着茶盏,在撇茶叶的浮沫,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口吻平淡道:“文仲安置在甜水巷的外室,不是别人,就是阮蓁吧?”

    虽然钟氏如今不管事了,在沈氏倒下后,如今是二房的儿媳妇在管,却也不是没注意到他如今日往外跑。

    一个成年男子,见天的不着家,不是外头有人了是什么?

    一开始,却是没想过是阮蓁,毕竟阮家来报过丧,且那是太子惦记的人,她想她孙儿不会如此没有分寸,毕竟上回她主张和离,他也没有反对,可见不是个不识大体的。

    让她起疑是从何时呢?是他被太子刺杀后,宁愿在小院养病,也不肯回国公府,说是怕他母亲担心,但沈氏如今闭门不出,连人都不见,真要瞒着她,却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但这个时候,也只是怀疑,毕竟阮蓁已经死了,虽然没有捞着尸首,可却是有人亲眼看见她坠崖。

    真正让她加深这个猜测是在今日,玉枝去看龙舟赛,亲眼看到文仲进酒楼时,给一个女子提裙摆,且那个女子身上穿的襦裙,是贵比黄金的浮光锦所制。

    能得文仲如此看重的,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毕竟,他那孙儿,在刚同那女子和离后,不过几日便形容消瘦得不像话,和她这个一向亲近的祖母也渐渐疏远,只因她曾逼迫那个女子同他和离。

    而把昌平叫过来,正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但昌平得了楚洵的命令,在给夫人改换身世且定下亲事之前,不能让老夫人知晓夫人还活着的事,怕的便是老夫人再从中作梗,是以他只低着头,坚决不回答。

    但有时候,一个人的沉默,便已说明一切。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打发走了昌平,老夫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李妈妈,“桂芬,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让他们和离?”

    李桂芬是李妈妈的本名,如今也只有钟氏这么喊她。

    李妈妈道:“这怎么能怪老夫人呢?要怪就怪造化弄人,谁让少夫人让太子看上了?老夫人也是为了楚家着想,并没有做错什么。”

    被这般安慰,钟氏这才心下稍安,便又吩咐李妈妈:“你去将那个孩子接回府中来,我有话同她说。”

    李妈妈道:“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钟氏道:“既然文仲如此舍不得她,即便是做局假死也要得到她,我老婆子总是要成全他们的,你觉得,让她做文仲的妾室如何?”

    李妈妈惊道:“表小姐从前是做妻的,如今你让她做妾,她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钟氏道:“换个身份,让她继续做文仲的妻子,倒也不是不可,但作为正妻,难免要抛头露面,到时候太子只怕不会罢休,可若是妾就不同了,即便她一辈子不出门,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这却是要将阮蓁作为笼中雀养起来了。

    李妈妈不认同,还想再劝,钟氏却闭了闭眼,“我知道你怪我狠心,可我这都是为了楚家,那个孩子向来懂事,你去找她来,我亲自跟她说,她若是爱重文仲,会同意我的提议的。”

    却说,钟氏显然高估了楚洵在阮蓁心中的位置。

    别说楚洵的妾位,就是妻位,她也是毫不放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走得如此干脆,将楚洵逼得如此失控,竟然无视东宫穿着甲胄的守卫,骑着马便直接往东宫的西侧门冲。

    四个甲胄分明的侍卫赶忙拔剑相拦,“英国公,禁宫重地,还请下马。”

    楚洵却并不肯就范,还十分猖狂地道:“让你们太子出来见我。”

    那守卫一听就乐了,他们太子的脾性,还有人敢这么嚣张,这英国公看来是上一回吃的教训还不够,但下一刻楚洵却居高临下地将他凌厉一瞥,还不无威胁地道:“你告诉他,若是不想他母妃的秘密天下皆知,立刻、马上出来见我。”

    自从甜水巷撞见两人亲热,谢卿山当时就气得想杀人,奈何正在禁足中,又怕被那帮言官啰嗦,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东宫。

    这以后,每日醉生梦死,一日不下十坛酒,仿若将自己灌醉,便可以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然而他已竭力控制自己的杀气了,却有些不长眼的非得送上门来。

    听罢平安来禀,楚洵竟然上门来闹事,谢卿山那是虎躯一震,当即将手中的酒坛往地上一摔,踩着酒水和碎瓷片到门边,自门后抄起他那把斩尽宵小的长剑,就这般混着酒气和煞气,黑罗刹似地

    出现在楚洵面前。

    楚洵见他出来,这才下马迎过去,步履亦是汹汹。

    只一个照面,便叫谢卿山想起那日他搂着女子狠狠亲的场面,登时眸光一阴,不由分说挥起长剑,“你给我去死。”

    不想却被楚洵空手接白刃,而后轻松往前一推,全身而退不说,反倒是将谢卿山推了个趔趄。

    谢卿山震惊之余,又戏谑地笑了笑,“有点本事啊,从前倒真是小瞧了你。”

    说罢一咬牙,又挥动这长剑砍了过去。

    楚洵从来不动手,却并不代表他不会武,楚家的儿郎自五岁起便有武术先生,楚洵因是当成族长培养的,他的武术先生乃是天启年间的武状元,是以对付谢卿山还真是游刃有余。

    只他也明白,以皇帝对谢卿山的盛宠,他是不可伤他要害的,只在谢卿山又一次挥剑过来时,一脚踢飞了那把嗜血的长剑,而后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一拳揍在了谢卿山那俊美的侧脸上,“把蓁蓁还我。”

    “我知道她在你这里。”

    谢卿山受这一拳极重,直叫他唇角流血,他抬手去擦血渍时眼神尚且是阴翳的,但听得楚洵的话时,那阴狠劲儿却是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一手捂着疼痛的脸颊,一手指着楚洵的鼻子嘲笑道:“楚文仲,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楚洵探究的目光投过去,谢卿山又道,“本宫今日才知,原来不被蓁蓁放在心上的,不只是我一个,你我也算是同命相连了。”

    “来人,给本宫将楚大人请进去,本宫今日要同楚大人不醉不归。”

    东宫门口的几个侍卫都看呆了,他没有看错吧,英国公狠狠揍了太子一拳,结果太子不打回去就算了,还说要请英国公吃酒。

    这都是什么事儿?

    侍卫们不明白,平安可是看得分明,主子爷一直恨英国公,无非是他占了表小姐,以及以为表小姐喜欢他,除此以外并无深仇大恨,实际上,在被前太子追杀的那两年之前,自家主子算得上是温雅的一个人,如今的嗜血张狂也不过是被逼出来的,如今既然得知表小姐抛弃了英国公,这所谓的恨便站不住脚了,自然也不会为难英国公。

    平安笑着走到楚洵跟前,拱手道:“英国公,我们太子有请。”

    到这里,楚洵也明白了,阮蓁不在东宫。

    既如此,他自然不会多待,连告辞也不曾说一声,转身就踩镫上马,留给众人一个桀骜不驯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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