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2/2)
维轻轻地推开了英兰的手，低下了头。
英兰接住了维，把她轻轻抱在怀里，她又立刻突然惊醒，挣扎着推开了英兰。
“在边境线上，有一个很大的地下黑市，我在里面的金库存了……”
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实验室，回到了那个她用尽全身力气刺穿维尔纳的胸膛的画面里。
要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彻底迷失自我，必然经历了无数次的折磨，一遍又一遍摧毁意志，直到他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点了点头。
英兰这才发现，维饿头发和脸上都沾满了厚厚烟尘，衣服好多处破损，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背上全是血渍。
他很愤怒，但是维知道，那也是一种表达关切的方式，人类就是这样的神奇的生物。
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散发着坚毅沉稳的气质，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的。
他的眼眶好像有一些泛红，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可能你已经很难完全恢复了。不过，你和我不一样，只要回到熟悉的环境，去熟悉的地方，时间长了，应该也会一定慢慢想起来的……”
她不该怀疑世界最大的情报组织的洗脑能力的。他是她执行任务以来，唯一一个追踪到她的敌人。
在此之前，他甚至无比坚信组织为他安排的身份，坚信自己就是格威尔最优秀的毕业生，坚信自己对帝国的绝对忠诚。
“……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
“完成你的任务吧。”
“你这是……在对我说遗言吗？”
“你——”
他在犹豫，他很迷茫，最后，他选择了逃避。
死在他的手里或许是最有用的，就能发挥她存在的最大价值。
她原本就无处可去，只能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地四处流亡。
她想起了那种让她精神失常的痛觉，想起了自己在承受了强大的电流刺激后发疯一样不停地用头撞击墙面的绝望感。她可是连脖子上深深划开一刀都不会死的怪物，而他一个普通人，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
“你……你在说什么……？”
说完，转身飞快离开了。
说完，维取出了自己的手枪，郑重地放在了英兰的手掌心。
“你这是……要我杀了你吗？”
她想要解脱，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脱。
“不，不对……如果你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一定会被怀疑……”
“所以……你只能杀了我，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空洞的瞳孔里，忽然流出了一行泪水。
“……那我去给你找一件衣服换上。”
很显然，这并不是他面对敌人该有的神情。
她失去了意识，仰头栽了下去。
维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瓦砾堆上，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钢琴黑白相间的琴键。
她望着那架钢琴，轻声地说，“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实验会对你的脑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会伴随出现一系列精神问题，记得回去之后做详细的检查……”
她浑身一颤，立即退后几步。
可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又是怎么被帝国轻易策反的？
“你就这么想死吗！”
英兰扶住了维的手臂，“哪里疼吗？”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谁也没有开口。
她的手上沾满了老师的鲜血。
她看着英兰的眼睛，暗暗有些羡慕，那双眼睛可以准确地表达出他的感情，然后得到对方的回应。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为什么要拒绝她的要求？
他们不是至死方休的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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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英兰蹲下身要把维抱起来。
他忘记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人类。
维知道，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的眼神是非常温柔的，里面满是担忧和心疼的情绪。
她一整天都在救人，就像英兰亲眼见到的那样，一次次毫不犹豫冲进火场里。
英兰愣了一下。
“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有人会怀疑你。”
为什么还要对她露出这种心软的表情？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觉久违地袭来，令人窒息。
她忽然变得异常的冷静，抬起头对上英兰的眼睛。
“我不需要，”维低着头小声说，“这些小伤口，明天就会好的。”
看来，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无法抵抗一次又一次催眠后刻印在脑海里的潜意识。
她痛苦地干呕，她很想哭，想要流出眼泪，却什么都没有。
“你……弹琴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还没等维说完，英兰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即使她不再执行任务，不再杀人，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给无辜的人带来痛苦，改变他们的命运，毁掉他们的人生。
“组织一定会派人来杀你的，不过我相信你的实力，回去吧……回到你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回到家人的身边。”
“说话啊……”
“什么对不起？你怎么了？”
她明白，她迟早有一天会回去，迟早会忘记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忘记面前这个人。
她突然想起了那段让她刻骨铭心的记忆。
“对不起……”
她比谁都要清楚。
而她一直都只会拙劣的模仿，像一个虚假的木偶。
生命对一个人类来说，确实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可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活着和一具腐尸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这是一把伯莱塔92f……是一个人送给我的，里面还有六发子弹……”
英兰愤怒地捧起了维的脸，对上她没有神采的空洞双眼，竭力克制音量地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