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栖身之所(2/5)

    合不成他是在耍自己玩儿呢?!

    飞行员倒没就此怀疑什么,嗯了一声。王良明这才稍稍放了点心,走到楼梯口,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之后,才敢把门打开来,去叫舒莱曼和王大娘。

    “年轻人,到了这里就是自家人,客套什么。”王大娘笑着招呼飞行员赶紧躺下。她一边帮他挽起左边衣服的袖子,一边又问:“年轻人,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啊?怎么摔得那么严重?”

    王大娘此时已经开始了正骨的流程。她捏住飞行员左臂肘关节的位置,手法老道却又娴熟地迅速在皮肉上动着手指,偶尔伴随着“咔·咔·”的轻微响声。

    只是,这时候他突然想到,方才飞行员自称右手连系扣子解皮带的力气都没了。可这会儿,怎么拽自己拽得这么使劲?

    飞行员点点头表示明白。王良明又将舒莱曼给自己的那个香肠纸包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嘱咐男人:“啊对了,拜托你一件事。一会儿那个,如果有人要问你吃没吃过饭,你就说没吃。这些东西,等回头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掉吧。”

    说这话的时候,王良明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他本来还指望着晚饭多添点儿花样。可眼下,为了不被舒莱曼识破自己撒了谎,只得先这样应付过去了。

    “大学生,”王大娘边走,边慢悠悠地跟他唠起嗑:“那个人是就住在这后院儿了是吧?”

    舒莱曼和王大娘依旧在车里愉快地谈着话。发现王良明走了过来,舒莱曼依旧抢先下车,低声询问王良明事情是不是都办妥了,然后才叫上王大娘。

    飞行员的脸色亦变得十分难看。男人的额头上不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湿了那圈绷带。他握着王良明的右手力气也越来越大,但硬就是忍着,没有呻吟出一声。

    王良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后背呼呼直冒冷汗。他勉强嗯了一声,焦急地看向舒莱曼,有些不知所措。舒莱曼倒并不觉得奇怪,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两个人稍稍落在王大娘后面一点,小声对他讲道:

    王良明摇摇头,不置可否:“哎!不敢告诉她们。不然的话”

    王良明与舒莱曼一下子呆在了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王良明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愣在那儿,犹如第一次看到西洋景儿一般。可他却又不得不佩服男人的随机应变。

    王大娘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笑着安慰他,讲:“没事,货没了,不要紧。人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说完,她用手指蘸了点药酒,在飞行员的胳膊上不断摸索着,继续跟他谈道:“等把日本人赶跑了,战争结束了,咱们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之前,门外面围观杀猪的那些人,依旧没有完全散去,所以三个人就从后面的小径绕到了院子里。

    王良明感激地答应了一声。王大娘平时和自己家的交情并不多,但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不免让他自己心里之前对母亲的那一丁点愧疚,似乎又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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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完这么句口号后,他有点幸灾乐祸地看了眼飞行员。飞行员却只是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并不说话。这时候,王大娘让王良明到右边去按着飞行员的右手,防止一会儿正骨的时候,这个人因为疼痛而乱动。

    王良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尽管他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把自己的左手按在了飞行员的右手上。

    “哦哦!那就好!”王良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舒莱曼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王大娘这时候又回头问他:“你母亲和妹妹知道吗?”

    “没事,我就跟她说,是你遇见了一个从山坡上摔下来的人,没有告诉她是日本人。”

    三个人走到了地窖里。日本兵看见他们来了,赶紧起身,郑重地给老太太鞠了一躬,说:“您好!麻烦您了!”

    王良明想要挣脱,奈何飞行员强健有力的指关节就如同扳工用的老虎钳一样,死死地禁锢着自己。这让王良明有点吃惊,也有点害怕。但他见舒莱曼和王大娘并没有对此表达什么异议,觉得自己要是纠缠这事,反而会让人家觉得很奇怪,便只好作罢。

    “喏,这些衣服,”王良明拾起被扔在地上的日本空军制服、护目镜及帽子后,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箱子,一股脑全都塞了进去,同时说:“我先都替你放这儿了。等回头晚上没人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洗洗吧。”

    舒莱曼则瞥了一眼日本人,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背过了身。

    “对。”听见这话,王良明自觉心中仿佛突然来了点底气,语气坚定地高声附和道:“等把日本人都赶跑了,大家都会有好日子过了!”

    王良明感觉自己的手再这么下去,就要被捏断了。可他却又无法挣脱开,只能任由男人随意摆布。飞行员的手掌宽大而粗糙,有些指关节上布满了不知是因为开飞机还是拿武器留下的厚厚老茧,硌在王良明细皮嫩肉的手心上,不禁让他感觉有点痒痒的。

    但日本人却毫不慌乱,继续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沉稳回应道:“我从陕西那边来的,想来这边做点小生意,结果夜里没走好,被石头给绊了下,摔到山坡底下了,货物也被人抢走了。”说着,男人还装出一副挺难过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

    “咔!”响亮的一声,意味着飞行员的手臂已经彻底接好,只需假以时日等待康复。

    可他没料到,就在自己指尖触碰到日本兵一瞬间的功夫,飞行员就反手把他的手攥在了自己手心里,给紧紧握住了。

    王大娘听闻此言,直摆手,表示不用他继续解释给自己听了。老太太叹息了声,说:“你娘那个脾气确实得改改了。再这么搞,回头要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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