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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缸醋里,甭管是醋精兑出来的还是糯米酿的老陈醋,都有一股子酸味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沁到他心里。

    陈一霖心头酸得无以复加,下楼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勉强挺直了背,把自己贴到角落里,用衣服紧挨着不锈钢板。

    陈一霖是经过无力的人,他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早早就发誓,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一定要把那人捧在手心里,给他幸福,给他爱和温柔,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把他缺了的都补给他,绝对不要让他承受自己承受过的黑暗。

    可是人终究是人。

    一个人再怎么爱一个人,那也是内里的东西,就算他爱到能剖开胸腔掏出心脏,他也不能改变任何客观事实的发生:他爱的人不爱他,生命的死亡,时间的流逝。

    陈一霖不可抑止的又想起了苏峻平拿着水果刀削苹果的样子,窗户大开,那一大片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像一座美得近乎永恒的雕像。

    到了底楼,他木然的走出去,看见医生和护士推着病人快速地跑着,白单子上盖着的人一动不动,生死未卜,那种该死的无力又回来了,侵占了他的四肢,他几乎都要走不动路。

    陈一霖想了很久才想出那么一句笨拙的话。

    他想:“他是我的宝贝呀。”

    他想:“他是我最最喜欢的宝贝呀。”

    苏峻平皱一下眉陈一霖都会去揣测他的心情,苏峻平打个喷嚏他都要担心他是不是感冒,他是他的宝贝,他愿意分享欢乐而抵挡痛苦,他以为他能抵挡得一干二净,可是没有,那些尖锐的长矛绕开了他,直直的戳中了苏峻平。

    他忍不住揣测在那些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痛苦之中,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呢?陈一霖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记忆好像脱了壳,隐约回忆起来的只有长满霉斑的墙壁,晦气的房间,潮湿的被子,还有他时不时被噩梦汗湿的头发。

    苏峻平也会这样吗?

    他爱的宝贝也是这样惶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反正他是问不出口,苏峻平也不会同他讲的。

    陈一霖忽然愤怒了起来,他努力了那么久,难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吗?如果他不能保护他爱的人,那么他的努力,他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把他逼疯。

    他慢吞吞的挪到了主楼,装作上完厕所的样子,他去得太长奶奶还担心的瞥了他好几眼,陈一霖敷衍几句过去了,回来的路上乘的公交车,陈一霖全程闭着眼,掩饰着眼白里的一片血红。

    苏峻平不晓得陈一霖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递过苹果,挺高兴的见到他娘吃光了,还胃口大好的叫他再给她弄一个来。

    苏峻平靠在她身边说:“行啦,苹果多吃也没什么好的,要不要换个香蕉吃?”

    杨虹翻了个白眼:“不要,香蕉黏糊糊的,不脆不好吃。”

    苏峻平说:“你不能因为人家不脆就歧视它,要是全世界的水果都是个蹦脆的,让牙口不好的可怎么活呀?”他说完还挺卖乖的补了一句,“挑食没营养哦。”

    杨虹扫他一眼,言简意赅就一个字:“滚。”

    苏峻平听完把手缩回去,自己吃掉了香蕉。

    他这几天挺高兴,杨虹马上就要出院了,得好好准备一番。他看着自己租的那套六十平的小房子,越看越嫌弃,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在那张先天不足的脸上好好妆扮了。

    苏峻平先是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天晓得,他过年的时候都懒洋洋的撑死洗个头,扫个地,可除夕那天他通常会去理发店剪头发,洗头就省了,扫地不过是点开扫地机的开关,见它傻乎乎的到处撞来撞去而已。

    苏峻平哆嗦着两条腿,站在板凳上把窗户擦了个锃光瓦亮,还有扫地拖地,把厨房间黏满油烟的厨门奋力搓下层皮,光线昏暗的地方买了新灯泡换上,愣是折腾出一副新面貌。

    杨虹拖着大箱子回家的时候十分惊喜,捧住自己的宝贝儿子狠狠亲了几口,苏峻平说这还没完呢,从厨房端出两份牛排,像只神气的公鸡似的高昂着脖子:“我去超市买的,怎么样?”

    虽然肉老了些,酱汁也油了些,不过毕竟是这位大爷难得做菜,杨虹当然是卯足了劲夸奖他。

    吃完晚饭后苏峻平自告奋勇的去洗碗,杨虹被他摁在沙发上强行看电视,杨虹笑着应了,瞥了眼无趣的电视剧,看着苏峻平瘦削的背影说:“你这么勤快,我都不认识你了,你是我生的吗?”

    苏峻平哼了一声,没有睬她。

    “最近有去外婆家吃饭吗?”

    “没。”

    “怎么了?”

    防止他娘刨根问底,苏峻平连忙道:“没什么,最近作业多我就懒得跑过去吃饭了,我自个儿弄得也挺好的,你看我,白白胖胖的。”

    白算是有,胖却一点也瞧不出来,系着围裙的腰格外的细,杨虹总觉他细得像舞蹈室里的那些小姑娘。

    杨虹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瘦,学习这么累啊,挤不出一点时间来去外婆家吃顿好的?”

    苏峻平顺杆子往上爬立马向他娘大倒苦水,把老师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地主,而他就是那个可怜的杨白劳,他家的喜儿(也就是他的作业)还没做呢,就被资产阶级的走狗给抢走了,真是命苦啊命苦。

    杨虹轻轻给了他两巴掌:“嘴这么油干什么。”洗好碗后拉下他看了会儿电视,一到九点半就催他去睡觉。

    苏峻平高高兴兴回了房间,偷摸着玩了电脑,庆幸自己把事儿给揭了过去——结果第二天,报应就来了。

    杨虹虽然知道苏峻平嘴巴滑不溜秋讲不出几句真话,可到底是自己儿子,见他瘦得下巴都尖了十分心疼,就去了趟学校,和老师谈谈,如果可以请他们减轻一下孩子负担。

    这一谈,哟呵,不得了,苏峻平哪里是吃不好瘦得呀,分明就是昼夜颠倒生活不规律导致的!

    苏峻平晚自习回家,桌上摆着一碗玉米粥还有一碟酱瓜和一罐腐乳,他心想不愧是亲妈,果然细心,一甩鞋子就端起粥喝起来,他喝了没两口就听见杨虹说:“我把你笔记本设了密码了,以后放我这儿。”

    苏峻平的面孔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机械的抬头,就看见她美丽的面孔,她眨了眨稀疏的睫毛,毫无温柔地说:“我真是太宠你了,苏峻平。”

    苏峻平立马讨饶认错,可是杨虹非但没消气,反而愈演愈烈,几乎要指着他鼻尖骂他:“你都十八岁了,你是个成年人了,你长这么大难道还像小时候那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吗?你现在高考只有一百天了,我查了,人家都在拼命学,有的都是边做作业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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