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上钩(1/1)

    我理了理衣服的领子,又动手抚平了衣襟上微微的褶皱,大步迈进了太医署的教室。

    今天又是一个一个月中只有五次的日子。和上次一样,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坐满了人。白衣飘飘的太学生,以及灰扑扑的僮走。

    不同的是,上次我来的很低调,希望所有人都把我当空气。可这次却不一样,我恨不得,上前去把每一个人的眼睛用刀抠出来,摁在自己的身上。

    “这位。”上次那个年轻的男人看到了我,缓缓地开口。

    “是。”我知道他在说我。

    “迟到了还在门口驻留这么久,快进去吧。”这个正御很大度地对我说,并且没有在他的声音里听到该有的嘲讽。

    “是。”我真心诚意地对他鞠了一躬。

    接着,我在那些就座的太学生里,扫了一眼,很快就瞄准了上次那个我们遇见的王八蛋。他显然从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看着我,一脸涎笑地看着我。

    我静静地走到了教室的后面。

    “方才讲的经络养生,大家可有所领悟。”正御开口问道。

    “是——”底下一片应和。

    “如此,便考考大家。”正御脸上微微一笑,问道:“古语有云:上医医未病,中医医欲病,下医医已病。这话所讲之理,谁来说说?”

    正御在太学生之中,一番扫视。

    我故意朝那个王八蛋那边看了一眼,他向来都关注我的很,看见我主动朝他那儿看,也做了个回应的眼神,只是,看得我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方玉宽,你在看哪里?”古往今来的老师都是眼尖的主儿,正御立刻把他叫了起来。然后不满地问道:“你来说说。”

    那个王八蛋果然一脸茫然地呆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我抓准了时机,从僮走之中站了起来,声音响亮地说道:“先生,小的能替他回答吗?”

    教室之中立刻骚动一片,僮走从来都是只有听的份,哪里有回答问题的,当然,他们也觉得僮走压根没这个能力。

    “哦,你来说说。”正御显然也十分惊讶,不过,他还是很赞赏地点头答应了。

    我从僮走之中走了出来,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时刻注意身体内里的调理,以养生为己任,便是自己的上医。”

    正御点了点头,对我的答案很满意,他似乎还想试探我,于是就接着问:“眼下,时值春季,该防范何处?”

    “春季温燥多风,人之身体容易受温燥之邪,也最容易伤肝。”

    “若有病者伤了肝部,该如何处置?”正御的眼中一亮,接着问。

    “在其早起之时,按揉肝经上的太冲,肺经上的鱼际,以及肾经上的太溪,各处一炷香长短。在其就寝之前,用热汤泡脚,再依上按揉,最后加按肺经上的尺泽。”

    “不错!”正御脸上十分欣喜,连忙又问:“饮食又该如何处置?”

    “常饮菊花茶,可平肝火,祛肝热。也可将梨皮天麻枸杞熬制成粥,如此可滋肾阴,滋水涵木。”

    “这几味药药xing平和,的确是养肝妙法。”正御欣赏地点点头,之后,又发问道:“《内经》之中有‘逆之伤肝’之说,如此,该如何预防呢?”

    “要多吃甘味和青色的食物。”

    “正是!你可知为何?”正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兴奋地问。

    “甘能缓急柔肝,而五色里与肝相对的是青。”我顿了顿,很积极地又说道:“倘若是已有肝病之人,则应少吃辛辣之品。肝属木,辛味属金,金克木,辛辣之品将加重病症。”

    “好!”正御带着满面的笑容走了下来,疾步朝我走了过来。

    教室里当然是惊得鸦雀无声,一个僮走能说出如此精确的医理,实在是很让人拍案叫绝。不过,爷爷听了我的答案,一定还会指出不足之处。

    “你叫什么名字。”正御扶住我的肩膀,很温和地问。

    “小的名叫林佑熙。”

    “嗯。”他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可造之材,方才所说之理,句句都精准明白。可有人教导?”这句话,果然问到点上了。

    “在进御医殿之前,小的已拜师学医。”

    “原来如此,师承何人?”正御越发问得起劲。

    这样下去,该穿帮了。我干脆不加理会,很严肃地提醒道:“先生,还是继续上课吧。”

    正御在我的提醒之下,果然想起了现在的情况,点点头。转身准备走回讲座,不过还是很优雅地回头对我说:

    “林佑熙,明日来一趟奉医堂的清远院。”

    此话一出,原本就嘈杂的教室变得更加热闹了。

    “肃静,继续上课。”正御坐回椅子,清了清嗓子,换上了威严的表情。

    我也退回了原来的地方,轻轻地坐回了小马扎,然后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朝那个叫方玉宽的王八蛋投去了一个笑容。

    方玉宽惊讶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为我刚才的“挺身而出”而感激涕零,那张脸上又是庆幸,又是骄傲。

    课程一结束,所有的僮走又开始束手束脚地退场了,我依然很淡定地坐在小马扎上,不一会儿,方玉宽果然带着另外几个王八蛋走了过来。

    他见我坐着,就蹲了下来,用抹了油一般的声音,恶心地说道:“没想到,小美人还懂这么多,方才,多谢相救。”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嗖”地站了起来,环起了胸,说道:“上次踢你那一下,你记仇么?”

    “自然不记了。况且,也早就好了。”方玉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看着我。

    “是吗?”我鼓励了一下自己,正眼看向他。

    “你若不信,可亲自检查检查。”他话音刚落,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还站出来,说道:“你也可以去问问上次你身边的那位,想来他是清楚地很。”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我强压下一下子生起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道:“既如此,今晚你到御医殿的后门来。”

    “当真!”他像一只找着了鸡的黄鼠狼,惊喜道。他身边的一干人等都开始羡慕地起哄,说起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来。

    “自然当真,我那小兄弟不懂事,我自当要赔礼。”我别过头去,轻轻地说。

    “好好好!”方玉宽激动地搓着手,一步就走到了我边上,伸手就来拉我的胳膊,我立刻退了几步,然后快步朝门外走去。

    不过,到了门栏的时候,我还是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容,说道:“今晚亥时,别迟到。”

    接着,我就迅速地跑了出去,离背后那些糜烂龌龊的声音远一些。

    姓方的,你怎么伤害文宛,今晚就叫你千倍万倍地还来!

    我走出太医署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我的文宛,在黄昏的风里,显得特别柔弱。

    “走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走在我的身边。

    “我今晚约了那个混蛋在御医殿后门。”我悄悄地随文宛说。

    文宛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慌乱地看着我,“你……你太……乱来了!”

    “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我安慰他,接着,我很认真地开口:“你来么?”

    文宛的表情很复杂,也很惊慌,良久,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地,“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记住!你去,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我沉沉地说道。“有些事,如果由你自己来解决,是最好的。”

    “佑熙……”文宛垂下了眼睛,睫毛颤抖。

    “文宛,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拿别人的罪过,来折磨自己。”

    “我知道了,谢谢你,佑熙。”

    “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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