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人(2/2)
他使唤春卷：“你去给我查查，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请吃只鸡，给一身破烂衣裳就是善人了？”贺玉嗤了一声，“往这儿看，你家少爷我每年施粥施钱粮多少？半个桐阳县城都是我养活的，大善人在这儿呐。”
“这叫风流。”贺玉听见了，拿扇骨敲他脑袋。
若是个小姐，凭自家少爷到处拈花惹草的毛病，一双桃花眼看过去……铁定又是一段孽缘。
戚和一直紧绷的肩膀却塌下来，舒了口气，觉得人走了也挺好。
春卷哪里敢惹他，连忙跑下屋安排去了。
“只怕传出去叫人笑话。”春卷嘀嘀咕咕。
不过得亏是个小公子。
昨个还好好的，难不成被人打劫了？！
“您是大善人，这是小善人。”春卷对主子的性情了如指掌，这种时候，得先顺着他意思夸他一句，才好往下说。
好嘛！您还把人家绊倒了！还让人砸了东西！
小二在旁边嘀咕，没见过这样大爷一般的乞儿。
“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您可还有的风流？”春卷儿捂着额头，不服。
“哄美人开心，甘之如饴。”他感叹一句，“不管那莺莺坊的紫绡多矜贵，我贺玉这一遭为她如此，总比邓子由那小儿豁得出去。”
“只要你不说，谁会上赶着去她面前讨嫌。”贺玉不当回事。
听贺玉说这衣服并不是他伸手要，而是那个人主动给的，春卷更是赞叹：“菩萨心肠。”
他换上一身柔软无比的丝绸锦衣，红玉簪子纶起乌黑头发，手里握着最喜欢的一把金丝面蛇骨扇，坐在椅子里吃了一杯茶，一双桃花眼这才渐渐有了笑模样。
衣服交给贺玉的时候叠得好好的，大少爷随意夹随意扔，虽是崭新，却不免已经乱作一团。春卷把衣服抖开仔细看看，啧啧称奇：“嚯，好几件，上下还挺齐全的，您这回是遇到善人了。”
贺玉想想那张年少又温吞的脸，扇子摩挲一下下巴，笑着回忆道：“你那尊小男菩萨年纪轻轻，长得秀气漂亮，胆子倒是小的不得了。我只不过盯着他看一会儿，他都要吓哭了。”
“我娘在家吗？”乞丐问道。
“成。”乞丐脚步没停，进门之后贴着东墙往内院钻过去了。
说句托大的话，接济这样的人，也算是积一段善缘。
贺玉自言自语：“小书生穿的挺讲究，看上去很是体面——尤其那小细腰上的玉带扣，成色十分不错。可是各家秀才公子的灯花书会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呢。”
“何止是吃茶，你少爷我讨到了一顿烧鸡呢。”贺玉顿了一下，摇着扇子依旧笑容满面，他点点被春卷以为是脏衣服而随意扔在地上的麻布衣服道，“你瞅瞅，还有这衣服。”
进了自己的院子，他才高声喊自己的仆役出来准备洗澡水。
“您真的讨到茶吃啦？”春卷埋怨完了就开始好奇，一边揉额头一边问他。
……只是不知道是谁家好心人，就这么被少爷坑了。
春卷叹了口气：“那我去账上给您查查，是谁家小公子下午买了笔洗。”
”当我是什么人！“贺玉声音抬高了。
乞儿出了酒楼，步履不停，径直朝东城方向走去。
贺玉满意了，让他退下。
戚和本来还想告诉他，可以去戚家皮革庄上去讨个营生，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乔装打扮的贺少爷将麻布衣服往小厮怀里一扔，道：“一会儿再说，没看爷脏的都快掉渣儿了吗！赶紧的！洗澡水！”
春卷退下，心里却直打鼓——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无辜的小善人。
他忍不住再偷偷回想一下那一双眼睛。
“为了紫绡姑娘一句顽笑话就闹成这个样子，您也是痴情了。”
这要不要咱们赔啊！
“嚯，这衣服也是您讨来的啊。”春卷赶忙捡起来看看，”是给人唱了戏还是喷了火？“
“夫人在家呢，正在偏厅里喝茶，您搁东边绕回屋去吧。”门房深谙其意，知道他这副样子被夫人见到了，免不得又是一顿臭骂，故而赶快提醒他。
“他被我绊倒的时候，还砸了个笔洗儿。我瞅那样子，像咱家营水街文房铺子里的款式。”贺玉回忆道。
春卷道：“……好歹给些线索吧，您叫我搁哪儿查去。”
他是小厮，有生活经历，对市井百姓生活明白多些，故而点评道：“您别嫌送的不是锦绣绸缎，乞丐哪里穿得那些。正是针脚细密的麻衣，才是最耐寒耐磨的。我看一套衣物手工、用料都扎实得很，不像是粗制滥造，也不会太便宜。虽不比您的衣服价值千金，却可称得上一份万全心意。”
少爷这个脾气，被他盯上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门房第一眼差点没有看出来，眯着眼睛瞧了一会，才愕然迎上来：“少爷！”
直到把自己上上下下清洗干净，贺大少爷的气儿才顺过来。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真的觉得非常漂亮。
贺玉笑眯眯对春卷道：“我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吧。”
他嘎吱窝里夹着麻布衣裳，来到一扇无比气派的朱红门面前。
——其实也没什么机会说出口了，那乞儿大步流星，哪里像饥一顿饱一顿的模样，早就走没影了。
他的小厮名叫春卷，看见他这副尊容，一脸苦涩，黑黑黄黄真跟炸焦了的春卷一样：“少爷……您还真去扮那乞儿去了啊！”
春卷一边好好把衣服叠好，一边心想少爷真是越来越坏，欺负了人还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