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轻的急诊科主任(1/1)
海滨市
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海滨市终年都是阳光充足，雨水丰沛，然而，最近的一个月连绵不断的雨水，令所有人的心头不由的揪了起来。
雨水如注，天空阴沉沉的，远处的大瑶山深处不时闪着雷电，预告着天空丝毫没有放晴的意思。
市政府启动了防汛Ⅰ级应急响应，省委地质灾害监测预警应急响应由Ⅲ级提升至Ⅱ级。
所有单位组建工作应急队，工厂和企业停止做业，商家停止营业，学校停课。
海滨市人民医院
急诊科里的走廊上，各式各样的病患拥挤着，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中间只留了条勉强够一个人通过的过道。人头攒动的脚步声、吵杂声与痛苦的呻吟声交集在一起，刺鼻的消毒水、血腥味、汗臭味混合着，飘散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年轻的小护士带着二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在一间医生诊室里等候着。
一名医生推门进来。
也许是好几天没洗澡了，他的发丝间带着些油腻灰尘，头发粘在一起一小撮一小撮的，有些发尖，一对极显眼的熊猫眼，脸色蜡黄，下巴布满短短的络腮胡子，白大褂是敞开着的，里面穿的衬衫皱巴巴，白大褂的一角还粘着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
虽然愁容满面，神情疲惫，但仍能看出他长得剑眉星目，是个俊朗的男子。
他带着些许困意盯着小护士。
小护士呆愣了，大大的眼睛顿时闪现出无数粉红色的泡泡。
他不以为意，瞥见这二十来号人，皱着的眉头顿时松了些，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只听他问：“小常，省里派的人到了？”
听到问话，叫小常的小护士像是突然惊醒过来，急忙回话：“是的。许主任，周副院长吩咐，这是省里紧急调派出的第二批医务救援队，带过来给你负责安排。”
许天冬——全国十佳医生，海滨市人民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任。
去年年迈得力的前急诊科主任退休后，急诊科后继无力，经民主推选，许天冬被迫成为新的急诊科主任。
许天冬是个生性洒脱不喜拘束的，给他冠上职务后，就像孙悟空被戴了紧箍帽，浑身不得劲。
“周副院长呢？”
“好像是大瑶山有滑坡迹象，周副院长接到命令带队去那边待命了。”小常护士回答。
许天冬脸上的生无可恋转瞬即逝， “知道了，把人员名单给我，然后干你的活去。”
得到答复的小常护士又急忙小跑远去了。
许天冬接过名单，匆匆打量了一眼这群人，大多数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有医生也有护士，想来都是各医院的业务骨干了。
在这不惑之年的人群中，站着一个特别扎眼的年轻人，原因无他，长得实在漂亮：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面如桃瓣。
那男医生不经意间抬眸，黑漆漆的眼瞳透着光亮，遥遥的与他对视。
对视的一刹那，许天冬仿佛看见满天星辰，脑海里过电影似的闪过一年前的记忆。
男医生行走在晨曦的阳光里，带着笑意的脸廓晕染着柔光，明亮柔和，神采飞扬。
往后的无数天，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医生护士或者病人谈论他，内容无非是韩磊年轻有才华医术高超之类的。他就像是影子似的无处不在，想不知道都不行。
韩磊，颅脑外科最年轻的医师， “沈一刀”的关门弟子。
那时许天冬对这人只存了个好看的观感，但听别人说多了，就无端端的产生了一股厌烦之感。
类似于某个大明星，一炮而红之后，扑天盖地的好评，而自己，却偏偏欣赏无能，甚至在众多粉丝的过份安利下，隐约有化为黑粉的趋势。
许天冬停止回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轻叹：颅脑外科呢，自己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一个五十岁左右稍胖的医生走上前来，和许天冬握了握手后，寒暄道：“许主任，您好！我是此次救援队的负责人钟清，您可以叫我老钟。既然你们周副院长把我们交给您了，那您现在就是我们上级领导了，我们听从您的一切安排！”
许天冬尴尬的笑笑，“不敢不敢，大家都比我年长，钟老您就不要取笑我，叫我小许就好了。对于大家的到来，我首先要代表海滨市的人民感谢你们。大家不远千里来到，辛苦了。因为情况紧急，接下来暂时由我安排大家的工作。有谁是外科的，请举手示意一下。”
许天冬安排钟老当他们的组长，负责排班，又联系了后勤科，让他们尽快安排住宿和伙食。
因为经常加班加点，所以市医院给急诊和内外科一些业务骨干安排了宿舍。
通向宿舍楼的小道上铺满鹅卵石，边上栽着玉兰树，枝头的花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只余残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平常浓郁甜蜜的花香若有似无地飘浮在空气中，花圃里灌满了水，花花草草被泡得奄奄一息。
许天冬带着一身疲惫，拖着步子好不容易地爬到了七楼，发现后勤的老主任梁国安正笑眯眯的等着自己。
脸上勉强扯出个虚伪的笑容，许天冬低头看着那个只到自己胸口的胖墩，有气无力的问：“梁主任，有何公干？”
许是知道平常自己差事办得不妥贴，年老的梁国安也陪着笑脸，“小许，刚回呀，辛苦辛苦。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省里又派人来了，之前宿舍里就没几个空位了，现在更加难以安排，也不好让人家去旅馆，住远了上班也不方便，你说是不是？”
“嗯。”
“像小许你这种社会主义优秀的青年，那思想觉悟肯定比一般人高一大截！”
“……综合以上等等原因，我就安排一个同志到你这挤一挤。说了许久，你明白了？”
“分到跟我一起的是谁啊？”许天冬倚着墙，挑起眉梢，懒懒的问。
谈到这里，梁国安满是褶子的脸才有了真正的笑意，“韩磊，我想你们都是年轻人，肯定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尤其是医学这一块！你觉得怎样，可以的吧？”
许天冬摸着下巴寻思，这正是烦这个后勤主任的地方，明明都是别人不乐意的事，他非要让别人显得乐意自愿自觉似的。
然而偏偏自己也明白，这些事都不能拒绝，谁让自己的人设是十佳好医生呢？
“可以。”许天冬扔下一句话，脑子里灵光一闪，“梁主任，您上回答应急诊科的那些手术器械，也该到位了吧？”
梁国安连忙回道：“可以可以，马上给！马上。”
许天冬进门后，梁国安也跟着进来，环顾他的宿舍，除了洁白的单人床就一个书桌，其他鸡零狗碎的都是些日常用品。书桌堆放着满满的书，有新有旧，内容比较广泛。
梁国安瞄了一眼题目，什么《黄帝内经》，《 Admissions: Life as a Brain Surgeon1》，《外科学》、《危急重症急救技术规范和实践》不一而足，边上还有堆放着一些头盖骨模具，手术刀什么的。
他本人并不是医学专业的，只知道他们医生总是看不完的医书，考不完的试。
“梁主任，等会我这不关门，您随意吧。”许天冬随手拿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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