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1)
胡祺失神的跟着护士一起走到了护士站。护士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他接过那张手术同意书，觉得手上这张轻飘飘的纸，重若千斤，几乎要让自己拿不住。
护士看着他把纸越攥越紧，只能同情的看着他，尔后，她出声提醒：“再抓纸就要坏掉了，胡先生，你要不，打电话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家里人？已经没有什么家里人了，自己自小就双母双亡，人心淡薄，没有亲戚愿意收留自己，好不容易考上好的大学，认识了妻子，两人在大学里深深的相爱了，但她家里却因为自己是孤儿死活不同意。妻子性格很犟，坚持要嫁给自己，最终跟家里闹翻了，两人远离家乡南下打工。刚结婚的头几年，妻子还给她家里打过电话，家里从来不接，后来有了小池，妻子就再没跟家里联系过了。此时，怕是想联系也联系不上吧。
为什么？老天总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又或者，可以对自己残忍一点，但是不应该这么对林萍！
是不是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是不是剖宫产，我妻子救回来的希望就更小了？”胡祺眼眶发红的问。
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这些医生护士，期望 着他们能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
护士看着眼前几十岁的大男人要哭的样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就算不剖宫产，林萍救回来的可能性都已经没有万分之一了。现在会诊的几位医生，都希望能最后救一下她腹中的孩子，毕竟刚从水里上来的时候，她昏迷不醒时一直在呓语，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嘴里“孩子”两个字。
但这种回答，显然不能回答他。
救不救得了，哪个医生护士都不敢直接断言。
毕竟每一条生命都是复杂的，它有时候很顽强，有时候却很脆弱。
一个人活着，该是什么样的形式？又或者，怎样才可以称之为活着？
正在难解间，护士看到了她的大救星——许天冬。
“许主任！”她喊住从边上经过的许天冬。
“什么事？”
刚处理完祁天明转科事宜，许天冬就马不停蹄的来看孕妇和孩子的情况。
护士把他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很快就把情况说明白了。
“这是我们主任，让他和你说吧。”护士把许天冬介绍给胡祺就忙别的去了。
“胡先生，是吧？” 胡祺茫然的抬起头。
“你的情况护士跟我简单讲了，我相信，刚刚严主任已经跟你详细谈过了，情况你已经很清楚了。我知道你爱你的妻子，我们都爱她！我们医务人员爱自己的每个病人，都希望能挽救病人的生命，但有时候，我们不是死神的对手，所以，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不断更新自己的技术，提高自身的业务能力，去救更多的人。虽人力有尽时，但我们依然可以尽人事再听天命，因此，请你相信我们医务人员。其次，我们来谈谈你的妻子，相信你的妻子很爱你，是吧？”许天冬盯着他，一脸正色。
胡祺点了点头。
“她也很爱自己的孩子吧？” 胡祺再次点点头。
“如果她还清醒，她会不会选择救孩子？” 胡祺再次毫不犹豫的点头。
“就算你选择剖宫产也并不代表你放弃了她？是不是？” 胡祺有些明白了。
”最后，我只能说，这道选择题你只能自己选。别人给不了你参考。不过你要知道，不管怎么选，你妻子都不会怪你，毕竟她一直爱你，信任着你，是不是？”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男人最终拿起了笔，以很快的速度刷刷刷签好了字。
见男人大步踏向急救室，许天冬调转头去寻韩磊医生了。
韩磊坐在主任办公室里休息，抱着个保温杯，此刻像个热爱养生的中年人，悠然自得的喝着白开水。
半夜起来得急，他从到海滨那一刻起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正打算喝点白开水，解解乏。
许天冬开门进来，见他倒水，马上殷勤的夺过他的保温杯，像个关心年轻人的居委会大妈似的念叨着，“小磊啊，你今天确实是辛苦了，表现得超好！”
韩磊狐疑的回视他，怎么变成小磊啦？两分钟前分开时好像还是韩磊。
居委会大妈像掩饰着什么一样，打着哈哈：“哥哥给你泡壶好点的茶犒劳下你。”说完便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来翻去的找着什么东西。
“又是枸杞菊花茶？谢谢，不用了，我又不肾虚！”看他那么认真的捣鼓半天，韩磊又兴趣盈然的瞅着。
来了不到一天，他已经悄悄了解到这个许天冬主任，到底是有多穷！
每个月领的工资不算少，不过还不够他接济那些交不起费用的病患。本人一穷二白的就算了，自己管的科室也还穷，整天缺这少那，编制内人员都招不满。
虽然说现在念医科的人少，但堂堂一个海宾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都缺人，未免夸张。
居委会大妈显然知道自己招待不算周致，脸上带着为难，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拿出小半块用白布包着的茶饼，连忙用自己的透明玻璃茶壶冲茶去。
看他纠结的表情，韩磊突然觉得心情十分惬意，待他泡好了，便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动作是一惯的从容优雅，一看是就是经常喝茶的人。
轻抿了一口，朗声道：“这是同昌的普洱贡茶 ，顶得上你几年工资了，上哪弄的？”
“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有学生送我爷爷，我偷偷扣下的！”就是知道好才扣扣索索拿回来的！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
偷爷爷茶的许主任看着笑得赏心悦目的韩磊，觉得差不多了，才一脸好奇的问着：“你刚才给祁天明用的叫什么呀？”
“苗族巫术。”
许天冬一脸谄媚的笑，特别像电视上的大汉汗那种：“你可以把这招教给我吗？要什么你直管说，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韩磊心说，我想要的，你弄不来。嘴上却说：“教不了，也不是谁都能学的。”
哟，还这么神秘？
“那你可以再用一次吗？”许天冬其实更想直说，要不你也救救林萍吧。
原来在这等我呢！韩磊调笑道，“一天只能用一次，而且技能对病人有比较高的要求。”
听得许天冬直想把一壶茶搬走。白白浪费了我辣么好的茶叶！
这可是六十多万一饼的老茶，自己放那么久就没舍得喝！
韩磊状若无意的按了下他想拿走茶壶的手，轻声道：“反正已经泡掉了，不喝更浪费。”
唉，也有道理。许天冬无声感叹道。也许世界无理可循，生命终究是脆弱不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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