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眼(五)(1/1)
“这不是挺好的嘛,皆大欢喜啊。”杜启明难免困惑,照说这般校园爱情,单纯又美好,丝毫没有什么功利心,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吧?
邵君阳耸了耸肩,有些遗憾:“你听过一句话没,‘毕业季,分手季’,更何况褚霄和安河还是跨国恋。”
锦幽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追问道:“怎么着,那个外国帅哥毕业以后就把褚霄给甩了?”
邵君阳摇头道:“恰恰相反,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安河真的是掏出了一颗真心待褚霄,准备毕业后带他回母国登记结婚,但褚霄拒绝了他。”
“为什么?”杜启明听着着急:“不是褚霄主动表白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又拒绝安河了呢?”
锦幽满脸好奇地猜测道:“难不成褚霄喜欢上别人了?他跟安河交往只是看中了他的脸,相处几年就看腻了?”
“锦幽你还是少打听那些狗血八卦吧,要真是这样,褚霄也不会死后还留下这么深重的执念。”邵君阳被锦幽的猜测闹得哭笑不得,仔细解释道:“褚霄的父亲早年因为事故去世了,是他的母亲独自把他带大,而且褚霄的母亲心脏不太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褚霄又是家里的独苗......”
听到这里,杜启明不禁一阵叹息,褚霄恐怕也是承担了太沉重的压力,才会迫不得已拒绝安河,和对方分道扬镳的。
锦幽也有些不忍心,全然没了听八卦的激情,真情实感地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安河回国了吗?”
邵君阳读取的记忆碎片有一些断层,他也是大致猜测道:“一开始安河并没有回国,而是留在离陵泉大学不远的培训机构当外教,他也知道褚霄的家庭情况,想着给他几年时间,说不定就能家里人说通了,实在不行,他也能让自己父母过来跟褚霄的家人沟通一下。”
“褚霄其实也舍不得和安河分开,确实动了向母亲出柜的心思,但每次看到母亲青紫的嘴唇,虚弱的神态,又实在狠不下这个心,伤害这个独自抚养他长大的唯一的亲人。”
要在至亲和至爱中做出抉择,这确实是太艰难了。邵君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安河的家族经营着一家大型跨国贸易公司,安河选择来陵泉大学修习中文,也是为了更好地继承家族企业。他有大好的人生,本应鹏程万里,不应该屈居于小城市里当一个平凡的外教。褚霄不忍心让他为了自己放弃自己的前程,就假装自己已经和亲戚介绍的一个女孩子订婚了......”
......
“安河,你......回去吧,不要再等我了,我三婆婆给我介绍了一个漂亮贤惠的女孩子,是个顾家的好姑娘,我们......下个月就订婚了......”褚霄把自己关在漆黑狭窄的小隔间里,唯一的亮光就是他手中的手机屏幕。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许久,寂静的小隔间里只剩下隔着手机的两道粗重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安河才用压抑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等你多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那个女孩子呢,你要欺骗她一辈子吗?就像当初你说你喜欢我那样?”
“我......”我没有骗你,安河,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爱你......万语千言在褚霄喉头滚过一遍又一遍,他甚至觉得喉咙里冒出了一股血腥味,但最后,却还是把所有的情绪生生吞下,只淡漠地回了一句:“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安河深呼吸了几下,隔着电话,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对那个女孩子好一点,如果你打定主意和她结婚,就不要把心再给别人。至于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我都会通通忘掉,如果你曾经对我动了几分真心,那从此以后,我把它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没有纠缠,没有挽留,安河敢等待这些年岁,也敢毅然放手。在这通电话后不久,安河就辞去了外教的工作,回到了他的母国。褚霄不敢去询问他的近况,只有从别人那里偶尔听到一两句,说安河已经继承了父辈的企业,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至于褚霄......他当然没有和别的女孩子订婚,除了安河之外,他不会再亲吻任何人,更不会和别人共度余生。褚霄本想着尽全力好好照顾母亲,回报她的艰辛养育,但现实的压力逐渐把他压垮,甚至有些流言传到了他母亲的耳朵里。
“老姐姐啊,你还记得你家褚霄大学时候的舍友安河吗,人家可了不得啊,跨国公司少当家,那可真的是家财万贯啊!”褚母的邻居赖在她家门口,拉着她喋喋不休:“唉,可惜你家褚霄没傍稳人家这阔少爷,要不然啊,你这下半辈子可就享福咯!”
褚母听得头皮一紧,呼吸也急促起来:“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褚霄傍人家,他们就是普通的同校同学!”
邻居大妈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得了吧老姐姐,咱们老邻居了,你也瞒不了我,我还在我家楼上亲眼见到褚霄和那外国小哥亲嘴儿呢!也是,你家这男娃娃长得随你,漂亮得很,听说人家外国人就喜欢这种的,反而不稀罕女娃娃呢。”
“你胡说什么!再污蔑我们家褚霄,老娘撕烂你的嘴!”褚母骄傲了一辈子,再苦也没低下过头,如今被邻居这般明里暗里羞辱,直把对方推出了家门,自己也急火攻心,心中一阵绞痛......
“妈!妈!您终于醒了!您没事吧?”医院病房里,褚霄焦急地守在母亲身边,眼眶也急红了。
然而褚母意识清醒后第一句话,不是安抚心焦的儿子,而是板着脸质问道:“儿子,你实话跟妈说,你跟那个安河到底是什么关系!”
“您......您提他做什么呀。”褚霄心里一个咯噔,心脏狂跳,但还是勉力维持淡定的神情:“就舍友呗,还能什么关系。”
“可是你隔壁家王婶说,说她看见你们......”褚母实在说不出口,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那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碎嘴婆,嘴里没一句真的!”
果然是她!当年他和安河在门口亲热了一会儿,余光隐约看到了有人在窥探他们,可一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褚霄还以为自己太心虚看花了眼,却没想到真的被人看了去!更可恶的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王婶还把这件事翻出来刺激他母亲,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自己的母亲险些因心脏病发作出大事,褚霄气不过,回了家就去找王婶理论,说她母亲身体不好,让她不要再刻意刺激母亲。
然而褚霄想不到的是,短短几天后,他和安河的旧事就被散播得人尽皆知,褚霄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有邻居在一旁指指点点,说什么“兔儿爷”“傍大款”之类的酸话,满是嘲笑与恶意。
褚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逼着褚霄早日结婚生子,可褚霄牢牢记着安河当时电话里说的话,他不愿意欺骗无辜的姑娘,也不愿意做安河瞧不起的人。
雪花般的冷言冷语,在褚霄心头结上了厚厚的寒霜,母亲施加的压力,也让他日益不堪重负。不亲历此境的人,永远无法对当事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而这般压抑沉重的痛苦,最终把褚霄逼上了绝路......
陵泉大学老教学楼的天台,当年褚霄和安河的“幽会圣地”,这里承载了他们最纯粹美好的一段时光,数不清多少个星夜,他们相依相偎,只在四顾无人的时候,才能紧握双手,十指相扣。
然而今夜,无风无月,浓重的乌云掩盖了漫天星辰,老教学楼的天台上,一个雕塑精美的石膏人像,沾满了疑似眼泪的水渍。石膏像之下压着一张字迹秀雅的纸条,単看文字,像是一首澄澈深情的诗:
在我心底的秘密花园里,
有一条缠绵流淌的小河。
迷人的花香飘荡在水面,
亲吻鹿角与星光的倒影。
萤火虫点缀在草丛之间,
朦胧的新月半悬在枝头,
多么温柔而可爱的世界。
我深藏在梦魂的爱人啊,
只有在这样的世界,
我才能勇敢地爱你......
可惜这些文字的主人,没有寻觅到这般温柔可爱的世界,也没有勇气留住自己深藏在梦魂的爱人。隐匿在夜色中满地的血泊,让这首未曾寄出的“情书”,变成了执念深重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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