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晨间白日蛰伏(1/1)

    我们藏身在森林的深处,非人的血脉让我与这里更加的亲近,尽管我们不是森林的孩子,但不列颠的土地仍会庇护凯尔特的血脉。

    *

    所谓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大摇大摆的离开战局,我想这样的行为应该是不能被定义为落荒而逃的。事实上,我和二十八分之一“逃跑”的时候何止是大摇大摆,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在森林里乱窜,还发出了响亮的大笑声。大概从来没有人会和我们这样高高兴兴地“撤退”了。

    我和二十八分之一的先祖像野狗一样窜进浓密森林的深处。夜风吹拂过发间,我从未如这般畅快过,放开手地去战斗,无拘无束地放任天性、让血脉澎湃。激烈的战斗叫人浑身发热,那余温还在我的心头环绕,光是回想起『兽』的姿态便叫我兴奋得颤抖。我想与『她』厮杀,我想砍下『她』的头,我想将『她』开膛破肚。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我禁不住想做些冲动的事情。

    我这样带着高温和炽热的感情不断地发酵、继续升温。在我将理智蒸发殆尽前,我的视线触及了二十八分之一先生的肩头,他的肩头被骑士的鲜血浸润,血珠顺着垂下的胳膊流下,从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指间滴落。一种不可言说的感情突然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的心仿佛被一瓢冷水浇下一样。这样的场景叫人恐慌,让人情不自禁去担心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快要死去了。

    *

    轻触昏迷的魔术师,尽管血流不止,但我仍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存在。胸口的伤口虽然不浅,看上去应该没有伤及心脏,在我看来对方勉强还在“有的救”的范围内。说来惭愧,我唯一会的卢恩都是关于强化□□的,至于用量强度也是“我的身体能接受”的范围。随便对眼前这样的重症伤患用的话,无异于给一根快灭了的蜡烛一阵强风。

    (算了算了,看着就笨手笨脚的!)我很少有失去身体主动权的时候,但此次是例外。排行位于第二十八位的末位先祖是「整体」里少有的能使用治愈的卢恩的人。奇怪的是,这些卢恩只有在身体的主动权并非由我掌控的时候才能使用。不过,既然此时大夫愿意疗伤,那我就闪一边去好了。

    (哼,还好还在大不列颠,这种程度我还能修复,)末席的先祖从鼻子中发出一个不悦的气音,(再晚一点的话,你就挖个坑把他埋了得了。)

    (诶,不是脉搏还在跳吗?)尽管脉搏微弱,但我确信宝石骑士的情况并没有先祖所说的那么糟糕。

    (嚯,你知道个鬼哦,稍微再深一点大概就可以来个透心凉了。)先祖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要不是这里是森林、又是在本土,再遇到这样的伤员,你最好给他个痛快,要不然只会迎来痛苦而漫长的死而已。)

    (……)

    所以说,还是差一点会死吧。我的程度也不过与此,在这种情况下被我搭救的人距离死亡也是毫厘之差。如果我遇到的是库丘林呢,我存在与他争斗的能力吗?我会不会不存在与他争斗、实现先祖们愿望的资格?

    想到这里,胸腔中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空洞与刺痛。

    (哦,对了。后遗症还是会有的,就阴雨天会痛而已。)

    我知道的,先祖所谓的那个“会痛”实际上是指“会重复和受伤时一样的疼痛”。不过对于像海涅这样,通过的方式进行战斗的魔术师来说,雨天将会成为他们的天敌。拥有这样的无可挽回的阿基里斯之踵,对于他们来讲,几乎可以说是会成为废人吧?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痛又没痛在你身上,干嘛一副难受的表情?!)第二十八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不会吧,你还真喜欢他吗??)

    “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我喜欢海涅啊,就算是开玩笑,这样也太过分了!

    (唉……呆头呆脑的,没救了没救了。)

    (你是笨蛋吗,你那个表情叫关心啊!)

    (哎哟,完了。我们家的小孩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情感都琢磨不透)

    (糟糕糟糕,我们的小卡拉丁喜欢上细细嫩嫩的人类少年了,这真是一首叫人心花怒放的恋慕之歌!)

    (哦,宝石骑士,宝石骑士,你是多么的令人一见倾心!)

    (嘿呀,你们懂什么,这叫浪漫,罗曼蒂克!)

    之前屏息凝神看热闹的家伙们纷纷嚷开了。

    “真是够了,你们叽叽喳喳的可把我烦死了!”

    就算是我,也忍不住要出声抱怨他们这样实在有些过分了。

    *

    也许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他的睫毛又密又长,金砂一样的头发是那样的柔软。如果是人类的女孩,是不是好认为这就是童话里常有的、在诸多传说中被歌颂的王子或者骑士的想象呢?我不禁做出这样的思考。

    尽管被轻易地迷住了眼是件十分丢脸的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凑近去看他。宝石骑士静静地睡在那里,我不禁又去想前两日的月下惊鸿。但要说真正的、我确切的接触到了的骑士,确实仅海涅·伊斯塔利一人而已。尽管父祖们记忆里的战士给我印象深刻,但终究让我有一丝如处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可海涅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是我前几日便亲眼目睹的月下骑士。

    “啊。”我并未料到他会此时睁开眼睛,也是被吓了一跳,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很丢脸的,我被宝石骑士突然的苏醒吓得往后仰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是埃尔梅罗二世身边的……”他果然认出了我。

    不是我自夸,时常有人说我是一个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尽管我个人并不这么觉得。作为一个来自只注视想注视之物的族群,或许我们这样的行为本身便是特立独行。

    “呃,先生幸会……?”我并非能言善道之人,确切的说,是对人类的社交活动尚且经验不足。

    该要如何向对方说明昨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呢?我又要怎样才能说明自己的立场又不将老师牵连进我惹得一连串麻烦里呢?能够想到这些问题,我却不知该怎么讲语言整理、疏通,最后组织成为能够被人理解的话语。

    正如在座诸位所想,虽然我于此刻将这些故事叙述给诸位的时候显得絮絮叨叨又健谈;实际上当别人与我说话的时候,我着实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是不是该老老实实的向他和盘托出,还是该编一个圆的过来的谎话?我的撒谎技术实在惨不忍睹,指望靠假话来搪塞海涅估计漏洞百出。我看了昨夜月下的骑士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实话实说。

    或许是我态度足够诚恳,也可能是觉得我的实力使我没有撒谎必要【如果那时的我们真的打起来,此时的海涅当然是打不过我的。】,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海涅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关于“我是因为林中的「兽」而违背了先生的指令、擅自留下,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他”这样的说辞。

    也许他也并不是那么“魔术师”的魔术师吧,至少如果是莱妮丝小姐那样的魔术师典范多半要觉得我又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不着边际的鬼话了。

    *

    在关于夜晚出现在剥离城的野兽这件事上,我和海涅先生持有相同的立场。作为同盟,我们也有着共享情报的理由,他的妹妹、我的老师以及同样被我所注视着的格蕾小姐都在阿德拉,这座满是天使的剥离城中。这样形同有人质在他人之手的局面使我与这位先生顾不得太多利益与立场甚至宗教教义上的分歧和纠葛,只有抛却一切、协作才是此前唯一的出路。

    再一次进入城内、寻找林中野兽的目的、阻止「她」实施下一次对他人魔术刻印的剥夺,当这些事完成,则我们之间的同盟内容也到此为止;如果我的老师与罗莎琳德站在了对立的两面,则我们在杀死野兽的那一刻、也是同盟结束的那时起开始厮杀。

    这是很正常的事,无论是作为魔术师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存在,我想我也好,海涅先生也好,都是如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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