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1)
楔子
医院，加护病房里躺了个几乎全身缠满绷带的男子，第一次路过的医护人员都会忍不住往病历表瞧上二眼。
外伤、骨折、出血、脏器破裂......到院时失去呼吸心跳。
即便在加护病房里，也没几个像他这样从头伤到脚、从外伤到内的病患。
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救回来除了医院的医师医术高明之外还得有几分运气，而这些因素加起来就是被人们称作奇迹的东西。
患者是在一个大雨的夜晚被救护车从车祸现场送进来的，跟着救护车来的还有一个年约三十五一身名牌却言行低调的男子，刚好是医院外科主任的老朋友。
外科纠纷多，一向闹医师荒，人手缺的凶的时候就算是主任也得值大夜班，也碰巧这晚是全S市外科的第一把交椅沈浩洋值班才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这人你认识啊？不是你撞的吧？」沈浩洋刚开完八个小时的刀，看见在手术房外守着的孟岚，劈头就这么一问。
「有过几面之缘，就跟过来看看了，要是我撞的现在应该还在警察局里吧？」
「孟老板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助人见义勇为了？」
「我无聊的时候就爱多管闲事，决定帮就帮了。而且既然帮了，自然是要帮到底，这个人你尽管救，医药费交给我处理。」
「他伤的很重，说不定要在医院里住上大半年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孟岚不悦地哼了一声：「我会付不起？」
沈浩洋不禁讶异地重新端详孟岚的脸像是想看出点什么端倪，不过孟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想说的事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孟老板家底深不可测，当然是付得起的。」沈浩洋看了半晌也只能放弃，停顿了二秒又说：「既然你要帮他付医药费，那你去帮他办个入院手续，把身份信息填一填。」
孟岚表情不变毫不迟疑地说：「我不知道。」
「什么？」
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病患的伤势也渐渐有了起色，脱离了呼吸器，皮外伤也愈合了大半，只是大部分的时间依然昏迷着。
「这次联络你是因为我们要帮－－」沈浩洋看了看病历表上依然空白的姓名栏，皱了下眉才继续说：「要帮病患做颜面重建手术。」
「那就做吧！」孟岚没问手术费，他知道既然交代过一切医疗费用由他买单，沈浩洋找他来就不会是要和他讨论手术费的事。
「你知道患者原本的样貌吗？」
「怎么了？」
「如果有照片的话，我尽量按原样做。」
「有照片就能做的一样？」
沈浩洋撇嘴，微微不悦，「怎么可能？能有八分像就不错了，真当拍电影啊？」
「那就没差了，怎么好看就怎么做吧，说不定到我那里上班能用得着。」
「你这算盘打的真好。」沈浩洋抬了抬眼镜，眼神复杂，「我都不知道你算好人还是坏人了。」
「没有区别，好人坏人都是一样的。」孟岚笑了笑，「随心而已。」
如沈浩洋估算的，这个病患在医院里躺了半年，从加护病房转到重症病房，又从重症病房转到一般病房，经历大大小小手术三十多次，病危通知不下十次，总算等来清醒康复准备出院的日子。
孟岚生意忙，并不常来探病，反正他为青年请了看护，他不觉得自己能照顾得比看护好，在不在病房里守着没什么差别。
这天他收到沈浩洋发的出院通知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探望青年，抽了空到医院，一进病房就看见病床上的青年已经能坐起身来，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面镜子。
孟岚坐到病床旁的家属椅，劈头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新脸孔，愣愣地不说话。
孟岚看着青年那张重建后的脸，浓眉、大眼、挺鼻、翘唇，分开看不惊人，但在同一张脸上配上削瘦的脸型，绝对美过杂志里的模特儿，他忍不住在心里对沈浩洋的审美和医术大加赞赏。
孟老板看着不说话的青年，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毕竟他没换过脸揣摩不来青年的心情，担心青年受到打击接受不了现实，脑中想着几个后招要预备着，脸上不变，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话题：「那我帮你取了？」
「既然我是在雨中捡到你的，就叫你小雨好了。」
青年闻言猛地像受了惊吓的猫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让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孟岚也忍不住起身捉住青年的手惊问：「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青年，慢慢放松肌肉，别过视线给了一个解释：「真难听。」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张口想说什么，过了二秒却只是淡淡回了二字，「忘了。」
「那就叫小雨吧。」孟岚不纠结，虽然青年不喜欢，但他自己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
青年不答应也不反驳，又过了半晌，对着孟岚问：「是你救了我？」
「严格说起来是沈医生救了你。」孟岚挑了挑眉。
青年，噢，现在是叫小雨。小雨摸了摸自己那张和记忆里不一样的脸，「我的脸？」
「颜面骨折，所以做了重建手术，不喜欢？」孟岚说完又不放心地补了句：「我觉得挺好看的，直接去演偶像剧的男主角都没问题。」
「普通的脸就可以了，反正——」小雨抿了个苦涩的笑：「都无所谓了。」
「住院、看护和手术费用一共是这个数——」孟岚随手比了个数字也不在意小雨是不是理解了，笑了笑，「我先帮你付了。」
「其实你不用救我。」小雨叹了口气。
孟岚不是个乐观的人，但他看着这样的小雨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活着，就还有希望。」
「是吗？听着有些耳熟，像是骗骗那些想不开的人用的。」
孟岚一愣，表情微妙，像是想发脾气又无处发泄。
小雨露出个淡淡的笑：「虽然我现在身无分文，但这笔钱我会还的，在这之前我还要跟你再借些钱。」
「哦？」孟岚还真没想到这个让他花了一大笔医药费的青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跟他借钱。
「我想再做个手术，把声音改了。」
「好。」
其实小雨温润的声音让人很生好感，但孟岚知道在今天之后，这个声音只会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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