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花火其六】(1/2)

    【极夜花火·其六】

    这夜阮秋秋久违的梦见了故乡。

    依稀犹在幼时,学校旁侧有条溪河,周遭栽了许多桃树,飞花纷纷扬扬,而她正踏过满地落红,走进这场春微醺的光景中。

    身边有一名男生随行,是她的同桌,孩童之间相处融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上琐碎。

    直到一阵略带暖意的晚风吹拂而来,她的左手忽然被人牵起,落进干燥掌心,而男生的面孔溶在夕阳昏黄颜色里,轮廓已渐渐不甚明朗,唯有那张紧张腼腆的笑容愈发清晰。

    于是她脸颊发烫,伸手拂过碎发,同样报以微笑回应。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阮秋秋在漆夜中缓缓睁开双眼,庆幸梦境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刻。

    那是一场谈不上初恋的初恋,发生在那万物蓬发的杏月尽头。

    尽管她在男女方面的认知总是缺失,但这仍然算得上她人生中与异性仅有的纠葛——彼时阮秋秋尚未对情窦之事产生概念,所有事物只具备了隐约雏形,它们是随意洒在沃土里的萌芽,静静等待勃然生长的一天。

    阮秋秋摇摇脑袋,想要把这梦境甩出。深呼吸数次后,稍微清醒了些,她才打开台灯,在熹微亮光中脱下睡衣,换上一身日常行头。

    不过今天穿戴与往昔不同,那是一件深色短袖,领口微敞,向下延伸,版型谈不上暴露,然而阮秋秋的身材本就丰腴饱满,衣物只需稍加贴身,便能轻易勾勒成熟女性的性感曲线,极为惹眼。

    她立在镜前左右打量一圈,下意识伸手挡在衣领上,想要遮住胸前两团浑圆软肉。

    自打进入青春期后,父母开始严厉限制她的出行装扮,稍有不对便会呵叱为卖弄风骚。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阮秋秋都习惯穿着宽松的长衫长袖,尽量掩去发育中的躯体。

    一旦想到父母那副气急败坏的面孔,她便立刻放下手臂,对着镜子大大方方展示自身。

    就这件吧,反正穿在里面也看不见什么。

    阮秋秋披上外套,拨散头发,露出小巧耳垂与颈肩纤长弧度,拎起那件遗留的里衣,步履轻快的离开卧室。

    客厅只亮着盏立灯,光影朦朦胧胧,粗粗扫视一圈,旋即注意到沙发隆起山丘般的黑影,似乎有人躺在上面。

    她轻手轻脚走近,发现安德烈正环胸横卧,呼吸声均匀规律,由于身材颀长的缘故,不得不双膝弯曲,方便容纳进沙发。借由浅淡灯光,能看清对方双目紧闭,眉头倒是舒展开来,面上再无沟壑,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阮秋秋俯身凑近,注意身那条长尾拖曳在地上,露出内侧的浅色鳞甲。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触感居然意外的柔韧,稍稍施力,尾巴尖端便迅速移向别处。

    想到之前替安德烈穿衣时,偶尔间会不经意触碰到尾根部,他便浑身绷直,一副强忍不适的模样,反应十分有趣。

    正当她打算继续戳弄观察变化时,对方仿佛察觉异样,猛然抽身从沙发上弹坐而起。

    抬头对上那双圆睁的赤瞳,阮秋秋咬了咬唇,起初尚为自己的冒昧举动感到赧然,很快又恢复自如,起身指了指挂钟,说道:“十一点了哦。”

    许是因为昨天半夜出门的缘故,她还是第一次起得这么晚。

    但没想到安德烈同样睡起懒觉,看来在这难得的休假里,他也开始了放松。

    两人距离很近,阮秋秋甚至能看清他眼角纹路的开合舒展,以及那起伏不已的健硕胸口。她笑了笑,顺手将衣服递了过去,   “给,你昨晚落下的。”

    “谢谢。”安德烈接过里衣,迅速将它收卷起来,同时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小心翼翼绕开她的周身,生怕擦碰半分,与昨晚的强势形象反差鲜明。

    “我去热饭,你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你下厨呀?那不要胡萝卜就行。”阮秋秋一面走向卫生间,一面问道,“下午我们直接去培育室吗?”

    安德烈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阮秋秋闻言,拧开水龙头,调向最大流量,狭小空间里顿时充斥着哗啦水声。而她悄悄掩住房门,只留下一线空余,透过缝隙朝客厅窥探着。

    自她的视角看去,安德烈默默背转过身子,重新展开了那件里衣。从手臂的动作幅度可以推敲出他正在摸索着什么,随后那瓶糖罐被翻倒出来,又被仔细揣回了原位,却没有因此停下搜寻。

    就这样翻翻找找了好一阵,蜥人焦灼地小范围踱了两圈后,居然扭头往卧室走去,但在门前生生停下步伐,呆立许久。她听见了沉闷而烦躁的咕噜声响从对方喉中冒出,像是不断上浮又破裂的气泡。

    阮秋秋不由抿起嘴角,眼底浮现一点促狭笑意。

    她知道安德烈因何慌乱,毕竟照片早就被她拿走藏好了。

    本想佯装不知的,可是经过一夜辗转思考后,她需要进一步验证两人关系,以便在将来的相处中找到平衡支点。

    然而安德烈的反应很是有趣,虽然不止一次见过他的慌乱紧张,在若有似无的触碰与交谈中,他时常会因为出现在她身上的意外而手足无措,甚至产生自责懊悔。

    唯独这次不同,她是有意为之。

    也许不该存心试探,以免坏了两人之间的和睦气氛,但在这阴差阳错的相遇中,所有的行为都开始不可控了。

    阮秋秋甚至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兴奋,被那份偶然流动在男女之间的隐晦光芒所深深吸引。她忽然感觉脸颊发烫,连忙捧起冷水拍打起来,看着镜中眉眼被逐渐打湿浸润,才意识到自己还未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

    ……脱离父母束缚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着这个,明明都规划好了将来发展的,真没出息。

    她在心底叹道。

    等到压下所有胡思乱想后,安德烈已经备好午饭,正端坐在桌前等她出来。

    两人用餐时各自安静,偶尔夹杂了几句闲谈。不过今天安德烈显得颇为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手机,目光更是屡屡游移,飘忽着落向别处,连饭也未吃上几口。

    阮秋秋不免感到疑惑,明明自己就在身边,可他却总想着照片,难道眼前人不及纸上人?

    “安德烈。”她垂下眼帘,思忖片刻,忽然开口发问,“你不开心么?”

    而对方神思怔忡,视线从挂钟上撤回,“……没有。”

    “骗人。”她轻轻哼了一声,收敛表情,“你瞒不住我的。”

    一句话似惊雷炸起,赤眸立时紧缩。安德烈愣愣地盯向身前食物,肉丸被他用筷子夹烂,肉糜黏附在餐碟边缘,形成碎块残渣,正如他此刻四分五裂的煎熬内心。

    阮秋秋自是不肯错过他的紧张,故意停顿一下,才又缓缓开口:“每次你有了情绪的时候,尾巴总喜欢乱摆,就像现在这样,啪嗒啪嗒的,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话音落下,就见他迅速将尾巴撤回,遁入桌下阴翳中。

    “坏习惯而已。”安德烈垂头闷闷答道。

    阮秋秋见状,强忍笑意,心里揶揄起他那副淡定的假象。她搁下饭碗,嘟囔着吃饱了,想要赶紧去培育室看看。

    安德烈只好动身带她出门,经过昨夜之事,楼下生活区域的电力设施已经恢复供应,暖气充足,再不需那套繁重的御寒装备,一件普通厚衣足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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