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闹事目的(1/1)
:原家夫妇
蔡重自那日侮辱原婉然未果,便没了踪影,在他一厢情愿订下的「婚期」那日毫无动静,亦不曾再踏足韩家,原婉然以为他事后羞恶之心感发,没脸再来打扰,便把他和兄嫂抛到脑后,专心准备赵野来接。
这日原智勇夫妇突然露面,还带了几个翠水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原婉然措手不及,直至座上妇人纷纷起身,才记起与来人打招呼。
「村长。」她先招呼其中五十岁出头的胖子,胖子村长拈着山羊鬍子笑着受了她万福。
其次是刚刚妇人们提到的武神庙庙祝官老爷子,官老爷子今年七十出头,头髮、及胸长髯一片雪白,身形却魁梧挺拔如壮年人,两道浓白眉下的眼睛熤熤生光,不怒而威,颇有几分他供奉的武神的气概。
官老爷子长年不语,作为本村第一大寺庙的庙祝,村里喜丧纠纷,少不了请他出席坐镇,妻子官大娘总跟在他身旁作他的喉舌,今日亦然,笑着同原婉然简单寒喧。
原婉然又向范秀才福了福,「范先生。」
范秀才衣衫黯旧,面有菜色,气派却很大,几乎跟大官一样大,见了人,便挂上迂尊降贵的微笑。当原婉然在村长之后,选择向官家夫妇问好,他的笑容没了,打鼻子似嗯似哼便算回应。
余下几位妇人,身份普通,无事都爱在村口大树下閒话、四处串门子,哪儿有是非哪儿瞧热闹,其中一位金枝嫂和原婉然同乡。
一旁邓大娘奇道:「今天刮什么风,把村里几位大人物都吹来啦?」
村长拈着山羊鬍子,看向原智勇夫妇,「受人之托,受人之托。」
两年来头一次见面,原智勇比较从前胖了,衣衫却不如从前干净挺括,蔡氏倒是穿戴花俏,簇新衣衫,包金首饰插满头,身怀六甲,身材富态了些,脸上却不知怎么,一层厚厚的粉,遮不住隐隐的憔悴。
原婉然对兄嫂心存芥蒂,碍于众人在场,家丑不外扬,勉强挤出笑脸问候兄嫂。
「婉妹妹。」蔡氏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答应,笑容像糖浆浇成的,甜腻粘糊。相较之下,原智勇起码坦诚,草草抿嘴角敷衍,蔡氏悄悄拐他一记,他恍然大悟,咧开嘴角露出上下两排黄板牙,满口妹子长妹子短。
原婉然臂上起粟,原家夫妇此刻的模样,竟像从未害过她似的,当面相对毫不心虚。
蔡氏满面春风喊在场妇人「嫂子」、「大姑娘」,支使原婉然将院里椅凳挪给同行的村长等人,又叫原智勇进屋寻剩下椅凳拿出来给其他人。
原婉然有些膈应蔡氏反客为主的作风,客人当前却不便计较。当蔡氏让原智勇进屋,打了个眼色,原智勇便三步幷两步往屋里去,似乎急不可待,原婉然直觉不好,可没理由阻拦,想了想,决定跟在后头看着。
她正要寻藉口进屋,郑大娘笑道:「小韩嫂子,你哥哥一人两隻手,拿不了多少椅子,你也去,这儿我帮你招呼。」
原婉然感激答应一声,连忙进屋,恰见原智勇要走进寝间。
「里头没椅子。」原婉然忙道。
原智勇不防她跟来,不甘不愿折回,随便拎走厅堂一隻椅子。
原婉然来回往外掇了两条板凳,当她落座时,郑大娘正同蔡氏说:「……原来是小韩嫂子的哥嫂,这一向不见你们上韩家走动,都认不出来啦。」
蔡氏笑道:「我倒想和小姑子多多往来,偏偏姑爷不许。」
大家面露狐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夫家不许妻子和娘家往来,这不是两家结怨,便是夫家不近人情。蔡氏既然敢坦荡荡提起这话茬儿,想必原家不是理亏的那一方吧?
原婉然生怕大家误解韩一性情乖张,张嘴要辩白,话在脑中过了过,却说不出一个字:韩一与她娘家决裂的因由,不论是骗婚下春药、设计一女配二夫,无一件能与外人道。
蔡氏似突然警悟,手掌往外一挥,「哎,你们别误会,我家姑爷绝不以为给了聘金,便能切断婉妹妹和娘家的恩情。是婉妹妹太依恋娘家,姑爷担心我们常来常往,要勾起她许多心事,静不下心待在夫家。——这如今姑爷去了……」说着,拿绣帕拭去不存在眼角的泪水。
原婉然觉着蔡氏话里有话,但对方不挑明,自己不好贸然接话,只得按捺听着,及至蔡氏惺惺作态说韩一死了,不觉拧起眉心。
「你别瞎说。」她声音不响,但掩不住反感。
金枝嫂那伙妇人眼睛齐齐睁亮,「哟,小韩嫂子也会甩人脸子?」
其他人也诧异,韩家的小媳妇向来温顺客气,头一遭对人露冷脸儿,那人还是娘家嫂子,其中有什么内情吗?
范秀才缓慢大幅摇头,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邓大娘瞅向金枝嫂,「泥人儿也有土性,小韩嫂子性子再好,能乐意丈夫叫人触楣头吗?」
金枝嫂撅撅嘴,不声不响飘开眼珠子。
蔡氏后退一步,眉垂八字,以帕摀嘴,「我不是存心的,可是仗都打完许久了,韩姑爷如果……如果平安无事,早该回来了啊?」
蔡氏似乎要哭,原智勇隔着几步距离指向原婉然鼻子,「良心叫狗吃了,凶霸霸,恶狠狠,这么跟嫂子说话?两年不见,不曾稳重些,反倒越发没大没小。你嫂子现怀身孕,万一动胎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相公,别怪婉妹妹,」蔡氏拉住原智勇,摇头说:「是我不妨头,说话不中听。」
「原嫂子果然长嫂如母,对待小姑一片慈爱之心,」范秀才斜眼眱向原婉然:「倒是小韩嫂子,原嫂子说话再难听,总无恶意,你何至于当着大家的面,给嫂子脸色,让她下不了臺?——村长,你怎么说?」
村长拈着山羊鬍子,劝和笑道:「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原智勇朝原婉然嚷道:「听听,你们全村属范先生最有学问,句句道理,他都这么说了,你可知错?过来向你嫂子赔不是。」
蔡氏摇手道:「不必了,一家人,计较这个做什么?当真要计较,哪里计较得完?」说完,一声悠长嘆息,似有隐情委屈。
原智勇扫视众人一圈,怅然道:「哎,我家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原婉然料不准兄嫂葫芦里卖什么药,可夫妇俩一搭一唱,存心把自己往恶人形相描摹是板上钉钉的事。
外人不知她和兄嫂的恩怨,儘管她自认冷待兄嫂理直气壮,落在旁人眼底,徒然坐实兄嫂安给她的骄横恶名。
这样不行,原婉然暗自警醒,她得沉住气应答,不给见缝插针的机会。上回上当,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回不能再让他们得逞。
她努力鬆动因为厌恶而僵冷的脸部肌肉,勉强忍气道:「嫂子,不是我存心冒犯,我当家好端端的,正在回来的路上,就要到家了,你说这些委实不吉利。」
蔡氏作出陪笑的样子接口:「是嫂子的不是,嫂子向你赔礼,你别往心里去。先不管韩姑爷回不回来,你都别气我们家阿重了,跟他和好吧。」
蔡氏没头没脑地提及蔡重,原婉然懵了。
蔡氏向左右解释:「阿重是我娘家弟弟。婉妹妹出嫁前,和阿重是一对。」
原婉然万万料想不到蔡氏有胆有脸当着她和众人面前睁眼说瞎话,一时错愕羞怒,说不出话来。
郑、邓大娘满面怀疑,其他人有的讶异得轻轻啊了一声,金枝嫂那班妇人眼睛更亮,范秀才头摇得更厉害。
金枝嫂一个同伴抑不住兴奋,眉飞色舞,「原嫂子,小韩嫂子跟你弟弟两个……」妇人抬起手双拳相对,左右手大姆指竖起往下按。
「不错。」蔡氏点头应道,又嘆息:「当年我当家的需要韩家的聘金走门路、免兵役,没奈何只能把婉妹妹许给韩家。韩家姑爷便是知道这椿旧情,才阻止婉妹妹和我们家往来,省得……」她顿了顿,笑道:「后来仗打完了,韩姑爷没回来,阿重三番两次探望婉妹妹,两人又好上了。谁知前阵子两个小冤家起口角,闹分崩,我们夫妻今日特地挽了村长等人来当和事佬。」
「没这回事,」原婉然好容易由震惊中回神,又为蔡氏信口雌黄气着,失声说:「我讨厌蔡重,我讨厌他。」声音都变了,郑邓两位大娘忙凑近她安抚。
「有误会慢慢解开,别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郑大娘款款抚她臂膀。
「对,要气就气死人,千万别气着自己。」邓大娘啪啪啪拍她背脊。
范秀才在旁干咳,「妇道人家,语莫掀唇,怒莫高声。」
蔡氏抚心说:「事情真假,大家上我们村里打听便明白了,谁都晓得婉妹妹和阿重相好。——对了,金枝嫂,你和我们同乡,你来说说。」
「哟,问我啊?」金枝嫂似乎意外遭到蔡氏指名,眼珠子一转,立刻回答:「我早几年便嫁来翠水村,没亲眼瞧见小韩嫂子和你弟弟亲近。」
原婉然稍稍鬆口气,金枝嫂的回答儘管无助于替自己澄清谣言,起码也没偏帮蔡氏。
金枝嫂继续道:「倒是前阵子回娘家,村人閒聊提过这檔事,说他们小俩口从前蜂蜜拌白糖——要多么甜,有多么甜,没能走到一块儿,可惜了。」
原婉然像是挨了一拳,眼冒金星,摇摇晃晃立不稳。金枝嫂的转述等于间接向众人证实蔡氏的谎话可信。
蔡氏笑眯眯提高嗓门:「大家听见了吗?」盯着原婉然,得意洋洋。
原婉然气极哽咽,「我是清白的,是你到处造谣,传遍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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