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更與何人說(2/2)
她忘了自己怎麼送韓一出門，怎麼走到棗樹小徑路口，目送韓一和趙野驅車離去的。
是否韓一受不了她惹事，起了日後和離的打算？出事後待她和善，把家產全轉到她名下傍身，只是他人品厚重，道義使然？
趙野說完，提起茶壺倒水喝，原婉然見狀記起一事，鄭重向他說道：相公，多謝你，揭穿我嫂子下藥，又在我撞壁時拉一把。還有，對不住，我咬傷你。說完，她在胸前叉手，彎腰行禮。
我走了。他說。
胭脂胡同那裡龍蛇混雜，你去時誰搭訕都別理。回程若擔心安危，同薛媽媽說，她自會派人護送你。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微風輕拂，藍天白雲。晴空之上，鳥兒輕盈滑翔。
原婉然一顆心本從似一盆火熊熊燃燒，聽聞這話，頃刻成灰。
那份頑抗堅強可敬可愛，非常耀眼，原妹子身上有我對這一類妹子的祝福：不論如何，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如今這個人要離開了，原婉然一顆心空落落的。
她對著田契房契雙眼發亮，內心波瀾起伏韓一把家業交託於她，他如此信任她。
她無視那兩張紙，只是盯著韓一的手。
但她們做好本份，盡力不受環境影響，保持正直敦厚，靠本身努力讓現在的自己過得比以前好，讓未來的自己過得比現在好
她下死勁盯住契紙，紙面上連個字形都認不出了。她滿心疑念，韓一怎麼就談到她去留的問題？
原婉然從未如當下那般渴望生為飛鳥。
娘子。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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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婉然驟然一陣心酸，因為意識到，這般年輕的生命一旦上沙場，可能永遠不回來。
或者說，她的去留從何時起在韓一那裡成了問題，這本該毫無問題，她從來沒對韓一表露離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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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婉然這才注意到，那兩張紙白地黑字蓋朱紅官印，是經過官府驗證的契紙文書。
趙野笑了笑，繼續交代，胭脂胡同的作息晨昏顛倒，那裡的人下午才起身。事情不急的話，你午後再找薛媽媽；事情急，隨時上門，薛媽媽不會介意。帶著這張花箋一塊兒去，她認得我字跡。都記住了？
薛媽媽是天香閣老鴇，他回到正題解釋：幹的行當下九流，婦科卻是一流，萬一你身子不快，怕羞不敢找大夫，找她診治。假使缺錢，要多少你儘管向她開口，回頭我來還；我若回不來，薛媽媽說了，就當送奠儀，不追討。
韓一神色如常，等著，我就來。
假若她是鳥兒，那便哪兒都不飛去，專在韓一頭上那片天空跟隨盤旋；韓一就算在地上直截了當喊她走，她都能理直氣壯耍賴皮她飛在天上遠遠的，根本聽不到韓一，不能怪她窮追不捨啊。
騾車走遠了，變成前方路上一團模糊，轉進通往村外的大路，消失在路旁成排大樹後。
我寫原妹子這個人物，常想起現實裡見過的幾個妹子，命運並不怎眷顧她們
韓家在翠水村算不上富戶，但原婉然長年難得有錢積存，這下有屋有田，便不啻於一朝翻身成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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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野往外行去，跨出門檻後，回頭望向原婉然。
不能哭，原婉然警告自己，韓一就要上戰場拼命，她幫不上忙，至少能讓他安心離開。不準哭！
回想起來，開篇起虐原妹子就沒停過，其實我是親媽(請看我真誠的眼神(?ω?))
原婉然見狀，忐忑入座，韓一由衣袖掏出兩張紙放在桌面，推到她那邊。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趙野語聲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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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離或和離，不管哪件事，都叫她腔子裡什麼東西碎裂了，碎片骨嘟骨嘟往上拍往上涌，堵塞咽喉。
原婉然聽趙野說明，情知又誤會他，紅臉坐回椅上，很過意不去，及至聽到回不來、奠儀等語，連忙道：呸，大吉大利。
她轉身找韓一，想多看他一會兒、碰一碰他衣袖安安心。
韓一能平安回來嗎？她忖道。
這幾日如果有任何動靜，絕不是更新，絕不是更新，絕不是更新
韓一接著說：你走或留，等我回來再談。目下你頂著我韓一妻子的名號，你娘家不敢動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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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或許很長、又或許很短的時間，眼角餘光裡，韓一身影晃動。
家裡的屋子田地俱已過到你名下。韓一說道，如常低沉平靜，軍餉我會託人捎回，加上田租，夠你不愁溫飽。
原婉然怔怔望向他，怔怔站起。
啊？原婉然愣了愣，方才意識他叫喚自己。因顧忌韓一在身旁，吶吶應聲：嗯。
事實上，下章因為還沒讀完數據，要久一些才更新
阿婉，坐。韓一在八仙桌旁坐下，面頰有些緊繃，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韓一的手大而厚實，粗骨節，充滿力量。他曾經用這隻手在深夜撫過她的身軀，在她傷心時輕拂她髮間，危難時扶在她腰背間帶她脫離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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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原婉然乖乖點頭。
剎那她後悔了，從前沒能對趙野好些，然而她的心思旋即跳轉到韓一身上。
後會有期。趙野笑道。那一刻，他眉眼間總盤桓不去的邪氣壞勁兒一掃而空，神情清澄明凈，只是一個極美的鮮活少年。
一個從未有過的猜想在原婉然腦中浮起，驀然彷彿一腳踩空從高處墜落，她驚疑不定：自己固然不願離開韓一，但韓一願意她留下嗎？
原婉然渾身洩了勁，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門口響起腳步聲，韓一回來了。原婉然不及細思，直起腰掙脫趙野的手退開。趙野收回手，若無其事叫大哥。
聽到趙野說一家人，原婉然莫名受到觸動，心頭發軟。
你不要我了？原婉然抖索著嘴脣，想找韓一問個水落石出，又怕問出答案自己吃當不住。兩個念頭激烈交戰，她一個聲兒沒吭，也不知道後來韓一發過什麼話，抑或不曾發話。
一隻手覆上她低垂的頭，霎時她驚異，撫在她頂心的手明明屬於趙野，她卻在他的手勢裡品出跟韓一相仿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