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冰水)(1/1)

    回去医院,爷爷一切安好,医生说病情稳定下来了,我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到楼底下,我看到了熟悉的奔驰车,虽说是熟悉,一下子没有想起来,直到车上的人下车。

    我呆在原地望着他。

    “我帮你找人看护你爷爷过夜,”陈炎优雅的踱步过来,在我跟前停下,“那你今晚可有空见我了?”

    “对不起,陈老板,我是真的手机没电了——”

    他甩了我一耳光。

    “住几楼?”

    我抬起头,邻居的小女儿正放学回来,看到陈炎动手,吓得踩着皮鞋咚咚咚的往楼上跑。

    “……底楼。”

    他抽了一口烟:“手心。”

    我舔了舔嘴角,送上手掌。

    关上了门,没开暖气的房间阴冷而安静,我打了个冷战。

    “把暖气开了,去洗个澡,里外都洗干净”,陈炎冷冰冰的说着,往沙发上一坐,“别开暖水,这样才能头脑清醒。”

    “陈老板,对不起,我——”

    “闭嘴。”

    冷水像刀子一样,落到胸口将血管都冻住,陈炎举着花洒,把水开到最大,来回浇着我的脸和下身。这十二月的水,似乎冰封了陈炎的怒气,也或许只是看到我蜷缩在角落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

    他停水的时候,我已经冻的站不起来,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进房间,扔到床上,他带着以前在我身上用过的绳子,把我的手脚捆在一起扎在床头。暖气已经出来了,但我还是冷的颤抖不止,冷的骨头像要裂开。

    “能不能,让我盖下被子……穿件衣服,也行。”

    陈炎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如同独自在家中,把调着频道,百无聊赖的看着。

    很冷,身体却开始发烫。

    电视还开着,在关于灾难的新闻中,肿大的硬物,刺入我的身体。

    陈炎在我面前总是一个急性狂躁的人,但原来也有耐性的时候,看了几个小时电视,为了等我的身体烧到他想要的温度……但也如同餐前等候时间太久,这场性事近乎暴力。

    “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不平等。”离开前,他多此一举在我耳边絮叨,想说服我什么?

    我知道这个,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

    父母离婚之后,每个家长会,都是爷爷参加,他们谁也没空。寒假雪天,我站在椅子上趴在窗沿上,看其他小孩和和他的爸爸堆雪人,而那个我称为爸爸的人,不是在开出租,就是沉迷在麻将桌上。

    不是每个人都有父辈的财富或通达的仕途,不是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陪伴成长,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走运,不是每个人都能幸福。

    阳光,未必普照。

    整个脊椎因为寒冷和长久蜷缩的姿势酸痛难忍,胃部痉挛,大脑和胸口像有火在烧灼,我从床上摔下,跌跌撞撞进去浴室,打开暖水的开关。

    站在热水下淋着,直到皮肤被烫红。

    等到觉得身体的感觉好一些,我关了水,回去房间,在裤袋里找了手机,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

    我躲在杯子里,翻看着电话号码,犹豫着,按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下,被接起了。

    “晓杰啊?”

    听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的眼眶发热,那些被我压在时间尘埃之下沉寂的情感,如同接触到水的孢子,快速的发芽,生长。

    “妈妈。”我很想说些什么,身体里的火烤的我的心脏柔软了,但我不知道怎样的表达才是对的,“没什么大事,就是好久不联系了。”

    “嗯,也是的,快大半年没见了。”她有些心不在焉,背景的声音也不像在家中。

    “那个,额,钱够用吗,需要我再寄点么?“

    “够的,晓杰你在公司上班也不容易,太辛苦就不用寄钱了。”

    “没关系的……你那里很吵,这么冷的天,你还在外面啊。”

    “我在医院,少峰重感冒,烧到三十九度降不下去,我带他来急诊挂水……你有什么急事吗?”提到小儿子,她的声音也焦虑起来。

    “没啥事,那你照顾他吧。”

    “嗯,我进去看看他,过两天你再联系我吧。”

    “哦好——”

    她挂了电话。

    我握着电话,紧紧贴着耳朵。

    “我好像也生病了,妈妈,你能来看看你的大儿子吗?”

    严寒包裹住了这个城市,雪雨渗入大楼水泥的间隙,通过温暖的呼吸,流入骨头和心脏,叫一切冻的坚硬易碎。这个冬天,死亡和寒冷如影随形,叫人胆寒。

    去最近的社区医院打了退烧针,医生建议吊水,但我不喜欢漫长等待水瓶里的水位缓慢下降的过程。好像是要讥讽我的任性,次日下午,身体又重新烧起来,之后情况也如此起起伏伏,好在短信给刘经理请假之后,俱乐部的电话一个也没来过。

    这样过了半个月,冬至那晚,外面飘起了雪,我裹着羊毛毯躺在沙发上看周星驰的老电影,光影落在脸上的晃动,我犯困了。

    在准备吃药上床前,座机突然响了。

    凌玲哭了,她总是这样,让情绪占了上风,公司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虽能处理自如,回家却像孩子抱着我哭……好在简凡似乎在一旁安慰,我得以从断断续续的抽泣中了解她所传达的讯息。

    小声讲完电话,我吞下泰诺,关了电视,将暖气调到最大,熄灯上床。

    暖气似乎有些小故障,即使裹紧被子,仍不觉得暖和。

    冷的尖锐的冬,穿透砖瓦和被褥,直刺心脏。

    我睡的不安稳,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在每个浅眠的梦里重复了凌玲的哭泣,她告诉我,在婚礼上鼓励我何处无芳草的铁哥们,死了。

    外勤时的飞来横祸,在陌生城市的热闹城区,朋友所乘坐的出租车被失控的卡车撞飞,车子严重毁损,出租司机被挤压在方向盘和座椅之间当场死了,重伤的朋友则没那么好运,他还活着,活着看着油箱着火蹿起的火苗快速的把他包围。

    他在扭曲的空间里被熊熊火焰焚烧殆尽二十六年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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