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1/2)

    南辕北辙

    【Chapitre71   -   La   direction   opposée】

    周三傍晚,陆冉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电脑边的文件放整齐,外交照会叠成一摞,《太阳报》和《青年非洲》塞进橱柜。林莉帮她记录办公用品编号,下班前偷偷问她:参赞好像很生气。你怎么惹到他了?

    陆冉摇摇头,李参和肖秘只是惋惜,她没惹任何人发脾气。她抽出一本翻旧了的《青年非洲》,放进皮包,四下留恋地看了一圈。

    十五平的办公室里,黑色的电视、柔软舒适的皮沙发、棕黄光洁的办公桌、关掉电源的打印机、朝南正对花园的阳台,都像她第一天来到这里时一样崭新干净,桌上郭参给她的福鼎白茶还剩一大半。

    她把钥匙插在门上,慢慢走下楼。

    五点半,楼里空了。今天使馆开会,李参、肖秘、徐武官都在隔壁楼。这样也好,他们看不到她低落的样子。

    只有一个人的经商处好像是她的私人财产。这一刻她自由而悲伤。

    陆冉第二天就开始往外运东西,甄好和谢北辰来帮她,所幸东西有一半放在阿尔马蒂别墅,锅碗瓢盆留给下一任员工用,要搬的不多。她已经不在使馆住,直接去沈铨家里安顿下来,等他回D市。

    炒鱿鱼很难,但犯了错的员工主动辞职,最快三个月就可以走完程序。她在递交辞职申请的同时,申请休今年的22天探亲假加9天的年假,李参和韩大使都批准了。

    陆冉觉得自己很胆小,从她决定辞职的那一刻,上班就变成了折磨。她受不了日常联络的企业人员和S国官员用谴责的目光看她,也受不了同事说她不能承压,任性脆弱。如果可以,她不想在大院里多待一天,待得越久,就越难受,熟悉的环境会提醒她曾经在这里多开心多骄傲,现在又是多么敏感多疑,缩手缩脚。

    休假等批复的这段日子她没闲着,上领英发简历,找S国的新工作。她跟爸妈说自己不想干了,不受这个冤枉气,她妈急了,要跟她视频,陆冉怕自己在她妈面前痛哭流涕,推说最近全城网络不好,微信电话也不接。

    陆母发语音长篇大论,发挥资深文字工作者的精神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先斩后奏这种事,当初去刚果实习是这样,如今裸辞还是这样,都快二十五了,做事情怎么不考慮后果?

    为了男朋友留在西非?才谈多久啊,你对他一见钟情预测到八十岁了是吧?你没恋爱经验,怎么知道他不会变心?买了几个亿的保险吗?

    什么叫他肯定长居S国?让他给你确切回复!你为了他辞职,还没告诉他?联系不上是什么鬼借口!我生你的时候没给你装脑子吗?这种事你不跟他商量,我是他都得气死!你这是在给他施加压力,也给我们压力!

    我和你爸在国内养老不是问题,我们是担心你,山高水遠,他欺负你怎么办?你以后生了孩子谁给你带?既然你辞职书交上去了,那就赶紧找下家,你愿意留在S国,那就找个大公司、国际组织,工资要多,从现在开始存钱。

    冉冉,妈妈是真的担心你啊,你个小傻瓜。

    陆冉听着听着就哭得一塌糊涂。

    她怕爸妈知道,她一丝后悔都没有。

    她更害怕跟爸妈说,她直觉和沈铨能过很久,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

    他们会笑她,骂她幼稚,辛苦养出来的宝贝女儿就这样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拐到非洲了。

    可她性子野,靠直觉多,也自私惯了。

    年轻啊,总会往好的地方想。

    *

    沈铨去一家标的公司谈收购,陈秘带着文件满载而归。

    车子路过珠宝店,他多看了眼。广告牌上的女明星戴着钻戒,婚纱迤逦曳地,明媚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他的神思飘得很遠,想起苏州,想起陆冉家里挂的婚纱照,想象她穿上白纱裙、挽着他臂弯的模样,唯一不愉快的,就是戒指。他得换。

    他找到沈铭,当面问清来龙去脉,沈铭喝醉了,被人掏了手机,贺泉茵三言两语让秦琬解锁,发了条信息给陆冉。沈铨很少对女人有脾气,贺泉茵的挑拨离间让他动了真怒,这笔账,他和另外几笔一起算在她背后的靠山头上。

    另外,他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她就没有再问,这证明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是区区一个外人能瓦解的,不是吗?

    沈铨很满意,连工作都积极了。陆冉也没有不理他,他连续给她发了四天晚安,她都有回安。

    他通宵开会,早上六点出会议室,手机上三个未接电话,陆冉有一个,他回过去甄好接了,说她刚刚睡下,然后就挂掉,似乎对他很有意见。

    沈铨也困了。他记着她的话,要养胃,少喝咖啡,精力就不如以前好。他在董事长办公室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衬衫在沙发上躺了三小时。九点半陈秘进来喊醒他,送早餐,顺便拿签字的合同,沈铨顶着一头乱发撑起身,在摊着密密麻麻文件的桌上翻找,半天找不到。

    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和平时的冷漠威严反差太大,陈秘忍不住像他爸似的念叨:先吃早餐,喝点粥,不急啊。

    沈铨就坐下来,舀着皮蛋瘦肉粥往嘴里送,被烫了一下。陈秘觉得他还没睡醒,打开窗子通风,四月的北京妖风把他湿淋淋的头发吹得全部倒向一边,陈秘一看,这不作孽吗,好好的光宙硬广,形象都毁了,果断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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