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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埃落定。

    皇上特批在丹阳建造了一座英雄楼,在里面供奉了这次为此牺牲的英雄的牌位,御书牌匾:碧血丹心。英雄楼里放着许许多多的为此牺牲的江湖人士,许多后辈都来此吊唁。

    说书先生的英雄传,又增加了许多传奇。比如那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辜有月。

    “多年以后,他们会成为神吗?”雍怀瑜放下朝廷表彰的圣旨问。

    关羽成为了财神,李靖成了托塔天王,这些人,在许多年后,被提及的时候,也会成为神吗?

    梅鹤卿稀奇的看着她,仿佛从没看过这样孩子气的她似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她放下书问。

    “就是想知道,他们会成为神吗?”雍怀瑜天真而烂漫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她在沛然宫呆了有一个多月了,帮着傅玉堂打下手,四处在宫里乱转。宁玉龙和她经常切磋武功,连带着还指点了禁军许多实战经验。皇后娘娘总是会拿出来一本花纹册子问她喜不喜欢,她当然不喜欢,为什么都是鸳鸯戏水,蝴蝶穿花,龙凤呈祥这样的花纹?她又不是要嫁人做嫁衣。梅鹤卿对她依然是老样子,由着她四处玩耍。

    梅鹤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从不奢望成为神,怎么会知道那些人在许多年后会不会成为神。许多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那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咱们那个时候应该都死了。”

    “也是。”雍怀瑜将目光收回,继续看着这些表彰的圣旨。这里面竟然提及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疑惑的仔细看。为什么要封她做平阳夫人?她才不要这种名头呢。唰的把草拟的圣旨丢在梅鹤卿面前,说:“我才不要做安国夫人。”逼着梅鹤卿赶紧把自己的名字删掉。

    “为什么?”梅鹤卿问。皇兄之所以封雍怀瑜为安国夫人,虽然主要是为了两个人接下来做打算,但是也有招安雍怀瑜的意思。她要嫁人,不可能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只要雍怀瑜做了一等国夫人,两个人结婚岂不是风风光光?再说雍怀瑜的匕首传说虽然是假的,但是看结果确实印证了传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既然说不清,干脆就拉拢她为自己效力。

    恋人耸耸肩说:“我要是做了这个劳什子夫人,江湖上的人别说称我一句英雄,恐怕立刻就得变成沽名钓誉,攀龙附凤之辈。”她这么辛苦才得来一句雍英雄,雍女侠,怎么会让别人质疑她的实力?再说,朝廷的事难道就比江湖上要坦荡吗?既然都虚伪,何必选择一个规矩大的?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她还是记得牢的。

    梅鹤卿转着笔,没说话。

    “你跟你哥说,把我删掉。”雍怀瑜见对方不为所动,只好命令对方让自己如愿。

    她笑了一下,眼睛尽管装作很清澈的样子,你依然能看出来她狡猾的在盘算。“可以。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嫁给我。”

    可不是,做了驸马就不用做安国夫人了。

    “趁早死了这条心。”雍怀瑜赶紧摇头。她是爱着眼前这个人,但是还没疯到要嫁给她这种程度。未来那么久,两个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受伤。婚姻,并不是恋爱这样甜甜蜜蜜,说在一起就可以的。它涉及到了习惯的养成和改变,涉及到了为对方妥协与退让,当然,还涉及到了财产这样更为现实的问题。她的匕首,依然是敏感的物品,你要说皇上没有这个心,怎么会上杆子把他们两个人凑成一对?真就是看他俩郎才女貌,所以敢于力压群臣反对?一旦梅鹤卿成为了她最亲密的人,就会涉及死亡,如果对方先死在自己前头还好,要是自己死在对方前头,那这把匕首不就随便处置了吗?

    梅鹤卿失望的看着对方。对方依然没有全然的信任她。本以为在一起以后,对方就会慢慢开始改变,变得更为信任和亲近她,没想到还是一块石头,铁石心肠。

    让傅玉堂进来将圣旨拿出去,说没有问题,依皇上行事。

    “喂!”雍怀瑜跺脚。哼,对方还不是自有主张。

    她仿佛就是故意要雍怀瑜生气似的,带着点得意的说:“我会把你的名字划掉的。因为,怀瑜不是你的真名吧?岳父大人已经写信告诉了我你的真名。”

    自己爹嘴上没个把门的。雍怀瑜深深感觉梅鹤卿有一种讨好长辈的魔力。不然没法解释他们家不差钱,不差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巴结这位公主殿下。

    “岳父大人说了,你的真名叫雍。”迅速的被捂住嘴。雍怀瑜惊恐的四下环顾。

    “哦,对,你大爷爷也写信告诉我说,你三爷爷虽然说你会碰见一个好人,但是你没听进去后半句,只有知道你真名的人才是那个好人。”梅鹤卿就喜欢捉弄她。她当年不是没听进去,所以才格外害怕梅鹤卿说出自己的真名,她怕梅鹤卿就是那个好人。

    看来回头要送岳父大人一份大礼。梅鹤卿想。光是破解她真名的字谜就花了她快一周的时间。岳父格外喜欢密码,送了一首诗过来,等她破解了诗,发现谜底是下一个密码。她不是不能找宫里的女官一起破解,但是岳父也说了,这个对雍怀瑜很重要,只限那个对的人。只好自己点灯熬夜破解谜题。

    梅鹤卿拉下来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字。看到雍怀瑜的脸色一点点变颓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雍怀瑜握紧手心,不平的说:“我父亲答应过我,绝对不会把我的真名告诉别人。”

    “你父亲没有告诉我,他设置了五道谜题让我破解。我就是那个人。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相信我。”梅鹤卿认真的说。她不信这些占卜巫术,但是这件事上,她愿意相信,也希望对方能相信。

    所以,占卜的好人不一定真的是个好人。也有可能是个坏人稍微带点好。

    雍怀瑜为自己惋惜,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包过金箔的牛粪。“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要不是我父亲帮你作弊,你肯定就不会是那个人。”对,如果不是父亲帮她,她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名,不知道真名,就不会是那个好人。

    梅鹤卿在桌前抽出一张纸,写了什么,然后塞她手里。“你自己试试看。”

    是一首诗。

    “这首诗就是你父亲给我的。谜底是下一道谜题,一共五道。你自己试着解开看。”多说无益。

    这诗,写的挺好的,所以谜题在哪儿?雍怀瑜怀疑的看了看诗,感觉自己是不是上当了。她从小就不擅长解灯谜,长大了让她做这种题,跟要她命一样。横看竖看就真的只是一首诗而已。“不一样,我就一个人而已,你有那么多人帮你解题,当然你能解得出。”

    梅鹤卿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所以直接把另外两摞草纸拿了出来,厚厚两摞草纸全部都是解密过程,只有她一个人的笔记。甚至每一步还有朱批在旁边。而雍怀瑜的关注点在于,梅鹤卿竟然也会一边做题一边无聊的在草纸上涂小人像,还以为对方念书做题会比自己专注呢。

    好吧,随便翻了几张草纸相信对方确实是一个人解出来的谜题。父亲的谜题这么难,也不算作弊。

    “信了吗?”她问。

    “信了。”她回答。

    “既然信了,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你可以相信依靠的人。”梅鹤卿拉住她的腰,近来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让自己习惯了,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毛躁的像个愣头青似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眼睛尽管看向别的地方,下唇却微微用牙齿咬住。

    她每次不想谈论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轻轻咬着嘴唇勾引着对方,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

    梅鹤卿咽了一下口水,这不是上当的时候。

    “我承认,皇兄和我对你的匕首有所企图。但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我们绝不会强取豪夺。如果你还在纠结这件事,完全可以不用继续想了。”梅鹤卿坦白。匕首,从来不是她最重要的目标,或者说,匕首对她的重要性,是排在它主人之后的。

    雍怀瑜问:“那如果我死的时候也不肯同意把匕首给你们呢?”

    “如果你找到了继承人,我会将匕首交给继承人。如果你没有找到,我会把它毁掉,让它永远消失在人世。”梅鹤卿干脆的说。她干脆的让雍怀瑜更为怀疑她的企图。

    真的能有人在金矿里不动心?就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信你才怪。”

    “我会让你相信我。”

    “说真的,像我这样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你为了我牺牲这么大,就因为爱我?”雍怀瑜看过她的回答,这种迷惑更加的令她想不通。爱情真的对她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抛弃贪婪,抛弃欲望,抛弃理智,抛弃江山?

    梅鹤卿放开她,说:“放弃匕首并不算牺牲。我皇兄已经生了皇子,未来就是东宫的太子。就算他荒淫无道,皇兄给他留下的根基依然能挥霍三四代人才能挥霍一空。再说,牺牲是我要付出代价才算牺牲,而我爱上你,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又不是穷途末路的人,自然不会抓着唯一的希望紧紧不撒手。他们的希望有太多,便能从容的为自己选择最佳选项。

    “你都已经知道我的回答了,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爱上你什么。为什么你还依然在这上面打转?”如果是情趣,恋人之间这样问一下会倍觉甜蜜。而她们看似有进展,却依然会退回这个问题的原地,不停的围绕着这个问题谈论着。尽管能理解对方内心一直以来的不安,但是偶尔相信她又能怎样?光是这样问,要她各种各样的誓言是没有意义的。

    雍怀瑜也才发现自己又下意识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了,立刻闭上了嘴,亲吻了对方一下以示抱歉。她不是故意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的,而是长久的不信任别人导致她无法一下就相信对方这么轻松的给予自己承诺。她害怕交出心以后,对方会变心,害怕甜言蜜语久了,两个人会疲惫,害怕一旦得到,就不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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