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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把笔从明义手里抽出来,搭在笔搁上,道:“手伸出来。手心向上,摊平。”

    明义便按照他的话伸出手。

    贺忱伸出手,又道:“看着我。”

    明义抬头看他。贺忱沉默一下,补充道:“看着我的手。”于是明义“哦”了一声,又低下头。

    贺忱同样将手摊平,然后扫了一眼旁边明义的手,突然顿了顿。

    这样放在一起对比,这储备粮的手竟比自己的要整整小上一圈。他似乎本来骨架就不大,又有点营养不良,手指长却细弱,只有指关节略粗,掌心指腹还长满了茧,像是做惯了粗活。

    这只手小得就像……能完全被自己包在手心里似的。

    贺忱恍惚一瞬,接着回过神来,皱了皱眉。

    他继续动作,立起手,缓缓将四指蜷起,摆出握笔的姿势,将笔放在手里,示意给明义看:“这样握笔。”

    明义照猫画虎,有模有样地将笔握在手里。虽说看着也没多标准,但是起码是个能写字的样子了。

    贺忱没再管,收回手默然看着他。

    明义再次握笔蘸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阵,落笔毫不犹豫,架势非常自信。

    再看他写在纸上的字,贺忱:……

    明义写完之后,按照贺忱的样子,把笔放在笔搁上,笑眯眯乖巧道:“写好啦。”

    贺忱对着纸上那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甚至连有几个字都分不清的东西沉默了半天。

    “……这是什么东西?”

    明义伸出食指,认认真真在纸上点:“羊,一,二,三,吃,日,月。我就想到这么多啦。”

    贺忱放下纸,捏了捏眉心。

    明义担忧道:“贺忱,你又头痛吗?”

    明义想了想,想起上次贺忱看着很难受的时候,喊自己走近了一些,然后他好像看着就好了点。

    他向贺忱走了两步,小心翼翼道:“贺忱……要我过去吗?”

    贺忱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然后他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些。

    “不用。”

    他垂眼看向明义:“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明义……是哪两个字?”

    明义的脸颊红了红,点了点刚刚写的纸,道:“明,就是日,月。义,就是……就是聚义山庄的义。”

    这名字倒还有点意思。贺忱走到明义身侧,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在砚台里蘸墨:“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是我们家最大的,娘原本给我取名叫明一,因为我是第一个。去念书之后,先生说,这个名字取得太随意了,娘就拜托先生给我改个字。”

    “嗯,”贺忱落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明”字,“为什么改成义了?”

    明义露出思索的神色:“当时,先生要给我改名的时候,问我,义字怎么样。”

    “我问他,义是什么?那时候,他说,义是忠义。”

    贺忱抬眼看他:“所以你选了这个字?”

    看不出来,这储备粮虽然是个文盲,但是居然心怀忠义。

    明义笑起来:“我问先生,忠义是什么?先生最后告诉我,忠义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我就说,好!!”

    贺忱:……

    贺忱沉默着转回了眼。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他缓缓在纸上写下“义”字。

    明义低头看着这两个字,惊喜道:“好好看!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名字被写的这么好看……贺忱,你好厉害啊。”

    他像是真的很喜欢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但墨迹未干,他又珍惜地停下手,没真的碰到。

    说这话时,他身上是干净明亮的白光。

    贺忱像是被灼了眼似的,向一侧偏开眼。过了一会,他“嗯”了一声。

    然后贺忱又道:“你照着这个,写一遍。”

    明义乖乖点头,认认真真握着笔低头要写。贺忱一看,觉得有点头痛:“姿势不对。”

    明义却好像已经忘了正确姿势,抓着笔犹豫半天,又握在手心里直直往下戳。

    接着,贺忱默然看着他比对着自己的字,再一次写出了鬼见了都得说一句见鬼的鬼画符大作。

    贺忱把手中的笔放下,转头看向窗外的花枝,发现自己完全能够理解之前教明义的教书先生的话了。

    虽然人类谎话连篇,但是这个人,可真是没有半句虚言呢。

    书桌临窗,窗外是一丛腊梅,花枝影影绰绰地映进屋内,同时也在静静散发着幽香。

    明义随着他一起转头看向窗子,看着花影,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呀。”

    贺忱不想搭理他。

    “咕——”

    明义直直看着花枝,无辜地揉了揉肚子。

    贺忱:……

    果然还是把这又笨又傻还煞风景的储备粮赶紧吃了才对吧!

    ——

    他们吃的是早晨在酒楼买的菜,用店家送的暖盒温着,拿出来的时候温度正好。

    里面有一样分量很足的淡菜捞饭,淡菜虽然是已经晒干的贻贝,但个头极大,滋味也极鲜美,汤炖煮得很香浓,浸透了贻贝的鲜香。白米是单独盛放打包的,大约怕泡的太久失了口感。一揭开盖子,甘甜的米香扑面而来,米粒颗粒分明,晶莹洁白,饱满且弹性十足,干吃都能让人吃下两大碗。

    明义用汤匙一点点舀着吃,吃得满足极了。贺忱却没怎么动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只穷极无聊似的尝了几口,后面就兴致缺缺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吃过饭后,明义咬着筷子问贺忱有没有什么活计能让他帮忙,他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

    况且,小舅舅还会帮他的忙,他就更不好意思了。

    贺忱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明义一会。他的表情好似有些危险,让明义莫名打了个寒颤。

    最终,贺忱移开了目光,道:“你好好练字就行。这里没事让你做。”

    “我会的可多了!”明义有点不知所措,“我会喂猪,放羊,劈柴,种地,除草,浇水……我都可以的!”

    贺忱却越听越皱起眉。他看了明义一眼,只道:“不用。不差你这一双筷子。”

    明义愣了愣,弯起眼睛:“贺忱你真好!”

    贺忱的脸色却沉了沉,心头掠过几分烦躁。

    总是这样。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也不好。我养着你,只是为了吃掉你。

    你早晚会明白。

    到那时候……

    贺忱垂下眼,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到那时候,你就再也不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了。

    ——

    夜里子时。

    贺忱坐在亭子中,默默对着月光喝酒。

    他面前摆了一壶酒,对面空无一人,但却也摆了一样东西——一碗乳酪。

    乳酪不是真的人类食物,是他用妖术变出来的。不知怎的,每回他摆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多摆一碗乳酪,就像多放了一个酒杯一样娴熟,渐渐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贺忱常常在夜里喝酒,但这点人类酒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其实他醉不了。

    不过他做这些事,都只是像人类吃饭喝酒一样,是一种不需要思考的自然过程。他从不去探究这些有什么意义。

    冬天的夜冷而寂静,月光凉凉地洒在一旁的水面上,洒出一条小路似的光带。贺忱抿了一口小盅之中的酒,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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