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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知为何，他此刻听到苏泊云这么坚定的话，心中竟是有些烦躁。
“没关系，司衍吹什么，三哥就听什么。”苏泊云温和地笑道。
“……会。”林司衍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他有些狼狈地扭过脸，伸长了手臂去够一旁茂密的丛林，摘下一片形状稍宽的叶子，在手中翻折了几下，坐回苏泊云的旁边，“但是只能吹一些简单的曲子。”
苏泊云生于高门之中，长于高门，想要保亲族周全，就必须立于朝中。况且他从小便以君子的标准来教导，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这些东西伴随了他数十年，已经完完全全烙在了他的心里，他享着高官厚禄，享着百姓的恩戴，他的良知让他必须承担着与之同等的职责。
但他随即苦笑，他不是普通的宦官，将来能不能离开皇宫暂且不说，但说苏泊云，以他的才能，将来的成就必不会在他父亲之下，位高权重之人，极少数能得以善终的，更何况，他知道苏格近年来催苏泊云的婚事催得紧，苏家姐姐早两年便家里人，而苏泊云如今已二十四了，还未婚配。
林司衍心里清楚，苏泊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若是让他跟苏泊云一家人一起生活，纵使他心中再喜欢苏泊云，他也不会忍受得了。
一连串的问题自苏泊云的脑海中出现，枉他自认聪慧，饱读诗书，却从未考虑过为何。
“好！”
林司衍虽然不知道苏泊云至今还未成婚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还未寻到心仪的女子，但他将来总会娶妻生子的，他难道会抛下他的妻儿跟自己来山里隐居吗？
林司衍微微一愣，和他一起，来山里住么……
那声音仿佛是一团生生不息的烛火，任世间洪浪滔天，也无法灭其火焰。
“那我们回家？”
其实早在小虎子问话的时候林司衍就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他看到苏泊云微微蹙起眉头沉思，也放下了手中的事，让身边的孩子自己抄写诗书。
苏泊云启蒙地早，自启蒙开始，教他的夫子们便告诉他要向圣人学习，要尊崇礼教，将来要如何为官，兼济天下，名留青史。他也一直以此为目标，事事苛求自己，不留一丝错处。
“司衍还会用叶子吹曲子么？三哥许久未听了，还怪想念的。”过了一会，苏泊云转头看向他，轻声道，蒙着白纱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那白纱，有如实质般地温柔包围着林司衍。
他可以不争不抢，不对苏泊云表明心迹，也可以在苏泊云大婚的时候祝福他与妻子琴瑟和鸣，即使心中再痛苦，但他承受不了看着苏泊云在自己眼前与妻儿欢笑的场景，对苏泊云，他的心始终还是狭窄的。
等林司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书角又被他给搓起来了……
林司衍知道，也懂得，他心中也存着世人，也想着盛世，若不然，他不会为了救齐策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几日他们两人都是这样来回学堂的，林司衍腿不能行，苏泊云就背着他，当他的腿，苏泊云眼睛看不见，林司衍就给他指路，当他的眼睛。
而他想要兼济天下，究竟是为了那些个虚名，想要名留青史，还是真的心中有大爱？
苏泊云莞尔，背对着他蹲下，林司衍熟练地爬上苏泊云的背。
可他亦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人，为何他就一定要向圣人学习，要为自己添加这么多担子？这乡野的日子不一样过得惬意么？
一直关注着苏泊云的林司衍默默地听着，抿了抿嘴，垂下了眼帘。
“怎么了？自下午开始就未听你说什么话了。”等孩子们都走远了，苏泊云才凑近了林司衍，开口问他。
今日坐上宾，明朝阶下囚，他也很想知道经历过这些事后，苏泊云心中的信念是否有过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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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泊云也不说破，微微抬头深吸了口气，惬意道：“这山下生活倒也悠闲，连这空气都闻着干净，司衍喜欢吗？若是喜欢，将来三哥早早辞了官，就带司衍来这山里住。”
良久，林司衍听到苏泊云缓慢而坚定的声音:“累，但我必须做，这是我需承的重！”。
傍晚回去的时候，苏泊云察觉到林司衍心情有些不对，便让小孩子们先一步回家。
一曲毕，林司衍停了下来，苏泊云问他，“累了吗？”
稍有些单调的曲子悠悠响起，清冷婉转，犹如细小的雨滴，点点洗涤动荡的心灵，一阵晚风拂过，吹动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清冷的曲声，瑟瑟的风声，沙沙的林声，又无端令人有些伤感，但苏泊云似是浑然未觉，他嘴边嚼着一抹温润的笑，享受似的时不时点点头，手中也不闲着，时不时用指尖敲击桌面，简单地给林司衍伴奏。
“有点。”
第59章
林司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想到苏泊云看不见，低声答了一句“没事”。
他们两个人，一个早早入了宫，一个早早入了朝，那些明里暗里的肮脏事也见得不少，都已经不是当年单纯的少年了。
林司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他知道苏泊云那个“需承的重”是什么。
一旁的小虎子还在抓着苏泊云的袖子问他为何，而苏泊云只是笑而不语，打趣了小虎子几下，把话题给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