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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盛京的书信传了回来,还带了一小盒金条。

    知府看着这意思,心中明了,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不想那妇人是个烈脾气的,自己躺在了一张带刺的床板上,让人一路抬至官府门前。妇人一身鲜血淋漓,明显神志不清了,口中却还是喊着冤。

    那妇人最终含恨而亡,此事在渊州闹得极大,却又被压在了渊州。

    十月,不知怎地,此事又被掀了起来,比之当时,闹得更甚。事情很快便传入了盛京,天子大怒,让大理寺即刻介入调查此事。

    大理寺卿詹槟停职,便由大理少卿代为调查。

    一月后,真相大白,确有此事。

    詹槟中年得子,其妻刘氏溺宠,于是詹浩便养成了骄纵蛮横的性子。两月前,詹浩于渊州游玩,巧遇一妇人,詹浩见妇人貌美,便起了贪念。可那妇人性烈,不肯从,詹槟便使蛮力迫其从,甚至害其家破人亡。

    刘氏心疼儿子,以其性命相胁,詹槟无奈,徇私枉法,这才有了这出冤情。

    事情明了后,齐策很快便给了处罚,杀人偿命,詹浩三日后于午门斩首,詹槟徇私枉法、渊州知府欺瞒包庇,一同革职,罚荆州充军。

    本以为此事到此便可结束了,却不想,当夜里,又一封书信自大理寺传入了皇宫。

    原来这大理少卿与詹槟素不对付,便想借此机会,彻查詹槟在位这三年,看看是否还有其余的罪状,却不想,这一查,还真给他查了出来。

    依天启律法,凡所抓敌国将领,可审,然非天子点头,一律不可杀。

    前年曾在边疆抓到了一个敌国将领,在狱中却无故身亡了,经寺正记载,该将领身亡前一日,詹槟曾去审问过。

    此事说来,可大可小,全凭审查之人如何作想,而在大理少卿笔下,自然成了詹槟通敌叛国。

    然,通敌叛国乃大罪,还需细审,得本人签字画押方可真正定罪。于是,詹槟便被押了回大理寺,林司衍任监事,一同审问詹槟。

    第137章

    大雪纷飞,几个仆从拿着长扫帚在大理寺门外清扫昨夜落下的积雪,远处,一顶小轿乘雪而来,轿子顶上已积了些白雪。

    一仆从抬眼望去,眼尖地看清了轿顶的标志,心中惊讶,未曾有消息说今日宫里要来人啊。

    仆从来不及思索,弃了扫帚,小跑进门通报。

    恰巧今日大理少卿在职,听了消息,立马随仆从出门迎接。

    小轿稳稳停下,探出一只如玉似的手,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明艳清丽的脸庞,潋滟的眼眸淡淡一扫,风华尽显。

    银白的绣金棉靴落在小梯子上,款款而下,来人似乎畏冷,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

    大理少卿看清了来人,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么个大冷天的,这尊佛不好好呆在暖洋洋的宫里,来这阴冷潮湿的大理寺干什么。

    虽然圣上让这人任监事,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未见这人过来审过一趟,大理少卿想当然地认为,是这人觉得好玩,圣上为博他一笑,这才允了他任监事。

    大理少卿心里虽然不屑这些靠容颜媚上的奴才,但眼前人目前毕竟还是圣上的宠儿,还是不好得罪。

    大理少卿脸上陪着笑,上前几步,迎了过去,道:“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下官一声。”

    “也是临时起意,未打搅王大人办公吧?”林司衍客气道。

    “怎会呢,公公里边请。”王起笑着道。

    林司衍与王起推让了几下,这才抬脚进去。

    “詹大人还是不肯招吗?”

    大理寺牢狱幽暗潮湿,只余两旁几撮火把照明,还时不时听见几声凄惨叫喊,阴森恐怖,林司衍面色不变,淡淡问道。

    都是阶下囚了,还叫什么“大人”。

    王起心中暗嘲,面上却依旧恭敬,他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肯招。”

    林司衍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行至里头,光线便愈加昏暗,王起命人将墙上的火把都点燃了,狱里这才光亮了起来。

    视线突然变明,林司衍一时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已将狱中的光景尽收眼底。

    詹槟四肢大开地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身上血迹斑斑,鞭伤累累,想来是已经受过刑了。

    “公公,这边请。”

    王起将主座让给林司衍,林司衍却没坐过去,他摇了摇头,坐在了侧面。王起见状也不好再劝,坐上了主座,下颚一抬,立马有识眼色的小吏上前,一通冷水浇在詹槟的脸上。

    “唔...咳咳......”

    刺骨的凉水兜头泼下,许是水中还加了些盐,新伤旧伤一触,火辣辣地疼。

    “大胆詹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王起大喝一声,许是林司衍来了,要表现给他看看自己的努力,又或是猜测皇上那边催着要结果了,因此王起这个喝声,气势格外地猛。

    那头詹槟咳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下来,他声音沙哑,缓慢却坚定道:“臣无罪!”

    林司衍淡淡地看着,并不出声。

    许是当着林司衍的面,被落了面子,王起快速地扫了林司衍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恢复了气势,“上刑!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詹槟口中被布堵住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沾了盐水的鞭子在小吏的手下挥地呼呼作响,没过多久,詹槟仰着的头便垂了下来,站在一旁的小吏立马又浇了一盆凉水。

    王起让人拔下詹槟口中的布,又问了一遍:“你招,还是不招?”

    詹槟声音虚弱,却依旧是那一句“臣无罪”。

    “继续!”

    “慢着。”

    王起面带着疑惑,看向林司衍,林司衍亦是转头看着王起,道:“大人可否容我单独审问詹大人一二?”

    “这......”王起面带难色。

    “一刻钟便好,不会耽误大人办事的。”

    “那好吧。”

    林司衍朝王起点点头,“多谢王大人。”

    王起也点头示意,挥退了旁人,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林司衍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牢狱阴湿冰冷,膝盖似乎又隐隐作痛了。

    “詹大人可还记得我?”林司衍走至詹槟面前,轻声问道。

    詹槟垂着头,听了这话才缓缓抬起头来,他左眼不知是伤的还是什么,已经被一大块血迹给凝住了,只能用右眼看人。

    先前未曾留意,如今定眼一看,竟有些震惊,詹槟声音带着颤抖,不确定道:“是......司衍吗?”

    林司衍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回道:“是我。”

    “你,你还活着?”詹槟震惊道。

    “是,侥幸存活。”

    詹槟似乎是笑了一下,眼中有泪,微弱道:“那便好,那便好......”

    林司衍却怒了,这人凭什么还装作一副和自己亲热,欣慰的模样?

    “外人皆传,詹大人通敌叛国......”

    “我没有!詹某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曾做对不起天启之事!”詹槟急道,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还猛咳了几声。

    好一个光明磊落!

    林司衍压下心中的怒气,缓缓道:“凡事讲求证据,詹大人说没有,那也得拿出证据来,才好以证清白啊!”

    “我杀那人又有何好处?分明是他们诬陷我......”

    “我自是信詹大人无罪,可我信不顶用,得要皇上信才可。”林司衍看着詹槟,商量道,“司衍心中一直有两问,若是詹叔叔愿给司衍解惑,司衍愿帮詹叔叔证清白,如何?”

    “你有何惑?”

    “一问,想问詹叔叔当年为何背叛父亲,二问,父亲当年给詹叔叔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林司衍目不转睛地看着詹槟,自然没有错过詹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林司衍心中一紧,等了片刻却不见詹槟开口。

    “是不能说?还是——心中有愧,不敢说?”林司衍寒着一张玉脸,漂亮的双眸泛着冰冷。

    詹槟似乎是在回忆,面上浮现着痛色,却依旧是沉默。

    林司衍冷笑一声,这便是最好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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