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夫妻真CP纯天然全是糖”(2/8)
熟悉又陌生的口感忽然让她愣了愣。
四合院里已经很是热闹，颜雀今天来不是为了肖纵青，而是另外试妆的两个角色。
半梦半醒着，肖纵青一个字也没听懂，壮实的身材被小助理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拽起来，磕磕绊绊地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颜雀不说话，肖纵青还保持着刚才看她的姿势，嘴里的话却换了一句：“刚那是谁？”
导演工作的时候谁最好都别吭声，张明烁懂规矩，才想安静地陪坐一会儿，谁想到身后忽然绕过来一个人影，冷不丁杵在他和颜雀背后。
更何况，小助理看着肖纵青，心里悄悄想：你这不还有一张脸吗？
“我他妈刀拿起来的时候，”他舌根磨着牙，似笑非笑地喃喃，“我想着，你没有说让我永远都别回来……”
“姐啊，他要签合同吗，有没有经纪在身上？”小助理见缝插针地问。
大清早小助理小心翼翼地打电话来，问颜雀家里那人该怎么办，颜雀对着话筒里的电流音沉默片刻，开口说：“今天带他去试妆。”
眼前满满一桌菜是路星河点的，都是滨海城里相当地道的美食，当年他们在滨海住过一段时间，这些差不多都吃过。
一顿饭吃完，两个助理送专家出门，颜雀没吃几口饭，光顾着低头写笔记，路星河看了她一晚上被人戏谑始终没开口，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这会儿才假惺惺给她夹了只醉虾：“颜导什么也不吃，这是气饱了？”
肖纵青听懵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被人叫老师，赶紧摇头：“我不是老师。”
经纪人原本还在那苦口婆心，进门一看颜雀也在，突然就卡住了喉咙，张明烁赶紧上去问好，又说自己时间还来得及，让颜雀和叶老师放心创作。
还好路星河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态，只是笑了笑说：“如果是我刚认识的你，就算忍住了不动手，也得开两瓶好酒。”
这话她倒是没有瞎吹，毕竟当初颜雀的处女座，整个《装》剧组就两个电影学院的在校学生，剩下的全是当地找的土着来演，硬生生给她导出了一个获奖电影。
为了不耽误叶老师蹦迪，小助理一路开着车走高速。
经纪人在旁边忙不迭应声，孟绘君被她捏着下巴吃力地点了点头，颜雀又问：“你自己喜欢这个造型吗？”
肖纵青一时怔愣，看着她说不出话。
挂断电话，小助理在旁边龇牙咧嘴：“我还以为是那个姓孟的狐狸精去告状，让路总打电话来要兴师问罪呢！”
这电影工业流水线，从前期到后期个顶个得怪咖，叶凭天的工作室在帝都西郊的一座四合院里，四面全是搞音乐的产业园，老爷子除了工作就是每天下班都去蹦迪。
肖纵青勾了勾淤青的嘴角，朝她苦涩一笑。
服化组的每天都听这些话早就习惯，但孟绘君带来的人一个个都尴尬得不行，好在她本人是识相的，小声说着抱歉，叶凭天抬眼一看也不说什么，招呼颜雀过来看细节：“我给她的妆稍微厚一点，但是颧骨苹果肌那块会有自然死皮，海风吹得嘛，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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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雀淡淡道：“在我这打杂的都是专业人员，你会什么？”
交流了几个修改点，叶凭天脱下老花镜，又随意地往后一看，小声开口：“这个演余风的？”
肖纵青被进门一群人差点挤下椅子：“这他妈谁啊？”
小助理在旁边看着时间着急，就安慰他：“没事儿，你听姐的，我姐导戏可厉害了。”
肖纵青不乐意，也不想跟人问好，脸色很臭。
“等到开拍，你再找人按这些位置给他砍几刀算了。”叶凭天比划了几下，又看了眼肖纵青胯下鼓起的包裹，“这小子有几场床戏啊？得让他多露点。”
实习生面色一沉，最后说：“这么深刻的题材啊，好厉害！”
“……”肖纵青整个有些哑巴。
正鸡同鸭讲，棚里进来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围着中间一个男明星，面前的经纪人进来就着急地喊了声：“叶老师！已经拖了半小时了，咱们明烁接下来要赶行程，能先给他做妆造吗，麻烦您了！”
车开到叶凭天的四合院门口，小助理泊车的功夫看到好几辆保姆车，细心地转头交代肖纵青：“一会儿里头人多，你不认识的都得点头问好，哪儿也别瞎跑，跟着我就行了。”
以前。
所以他们宁愿对着路星河点头哈腰，跪在男人面前还可在心里聊表安慰这是阶级壁垒，那要是给女人这样卑躬屈膝，那天理可不就被糟践了。
“大师啊！”这不张三丰教会了张无忌的坐忘吗，实习生一拍大腿，“冒昧问一句，您最后看的一部电影是什么？”
实习生没听清他的脏话，“哦”了声说：“张明烁老师，这次颜导新戏的男二，最近流量很高呢。”
他一直没乱跑，倒是有人中途拿水来搭讪，问他是哪位老师。
几年过去，颜雀在千里外的帝都又吃到这个味道，恍惚间才知道，原来醉虾是有壳的。
那都是演的。
颜雀没理他，把满桌子的血棉花收进垃圾桶：“去里面洗洗再睡，别弄脏我的沙发。”
“不用，先带他过去，叶老师会看着办的，”颜雀光脚下床，拉开窗帘。
“我怕我还是会变成杀人犯。”
“我不会演戏。”他梗着脖子，看了看颜雀，又说：“……我可以跟着你干活，我能打杂扛货，不要钱。”
保姆车的后座上颜雀一声不吭，肖纵青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看颜雀，尽管不再说什么不去拍戏的话，全程还是迷迷瞪瞪。
肖纵青怎么也想不通，就开始怀疑颜雀带他去拍戏只是为了折腾他，于是反而就安静下来，半句怨言地乖乖跟过来。
肖纵青只好说：“忘了名字，就是公交车上一群混混肏一个学生。”
那都是假的。
颜雀一愣，缓了点语气：“行，我知道了。”
实习生顿时眼睛发亮，说自己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企图开始业内交流：“老师最近看什么电影啊？”
肖纵青觉得无语，但他还记得小助理的话，就只铁着脸保持礼貌：“我不是老师，只是来拍戏的。”
肖纵青的存在感太强了，一米八六的精壮男往身后一站，连他身上的血腥味都能闻得到。
一下午干等着，孟绘君做完妆造接着是张明烁，经纪人小心翼翼地提了不少建议，一直磨到天快黑才搞定。
肖纵青只朝他点点头，黑着一张脸死站在颜雀背后，四处张望假装在找人。
选的地点在路星河名下的一家会员制私房菜馆，私密性好，还能根据客人口味制定菜单，路星河作为东道主提前让人备了滨海特产的菜色，不只是为了给专家照顾，也为了颜雀多问一些东南饮食的细节。
颜雀已经好久没有吃醉虾，那时候她成日就知道蹉跎剧本，坐在窗户边上就看一整天的海，难为路星河一个大少爷还要把吃的喝的给她喂到嘴边。
肖纵青还在搓脸，就被小助理按在衣服堆里比划了半天：“快快快，叶老师下午只有两个小时空挡，我们还有三个角色需要试妆，你是临时插队的，要是迟到叶老师该不高兴了！！”
比起孟绘君，他男二这个角色是很早就定下来了的，但张明烁最近上了一部小成本恋爱喜剧，忽然票房大热爆红，一下子鸡犬飞升，签了大厂的经纪，于是之前的定妆要全部打回重做。
——你以前那么爱我。
肖纵青想了想：“我有十年没看电影了。”
每次她一吹气，肖纵青就觉得那些痛都成了痒，马上就会飞走。
颜雀还真有本事把几个老头子气出个好歹，但那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女人就该务实一点，物尽其用，包括男人那点一文不值的自尊心。
回去的路上肖纵青不断地想着这句话。
肖纵青哑笑了声，继续说：“我把刀举起来，对着洪全那张脸，我他妈真的想砍死他……”
轮到肖纵青，叶凭天只让他脱光剩个裤衩，套上一条麻袋似的破裤子，又亲自拿推刀给他理了个狗啃的平头，就这样做好了造型。
半晌，不知是肉里疼还是心里疼，他忽然红了眼睛，埋头说了一句话：“颜雀，我当时真想杀了他。”
小助理撇撇嘴，下车去给颜雀开门。
交流全过程算是比较顺利，除了两个文化人模样的老头始终有点看不上颜雀，话里话外体现出一股“女人能懂什么文化，拍电影就是玩玩”的爹味，逗孩子似的，颜雀一开口，他们就先轻飘飘笑了笑才回答，说话的时候还都看着路星河，就像心知肚明她只是这位养的金丝雀。
注意到颜雀蹙起的眉头，肖纵青心里发虚，还是强行回答：“我找不到小竹子，得站在这里等她。”
前台接待的姑娘一见颜雀就认出来，亲自带她往后院走，两边化妆室纷纷有人出来跟颜雀问好，到了里间的时候，做好造型的孟绘君已经在拍定妆照了。
颜雀动作一顿，肩膀整个僵硬住了。
肖纵青总算清醒一点：“……干嘛啊？”
这回《滨海有花》请的服化组是圈内一线的叶凭天老师，这位在电影业做造型设计已经二十多年，跟着港台黄金期狠狠卷过，如今用退休的年纪拿着顶流的身段，光是拿钱已经砸不下他了。
孟绘君还是点头，颜雀却吐了口气，有些冷淡地说：“不用说谎，你并不喜欢，你觉得衣服硌，下摆也太长了，演员首先要认可角色的所有存在，下次有意见直接说，不要浪费大家时间。”没等人回答，她把手放下来，走到一旁跟叶凭天聊起来。
颜雀拿着马克杯，半靠着厨房岛台，只说：“没有经纪，不用合同，临时工，按照群演给他结钱。”
他吻颜雀什么时候出发，颜雀没说机票定在三天后，只是公式办公地回：“下个星期开机。”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们情窦初开的那个秋天，每回肖纵青出去打完架，为着那些四六不着的屁事带回一身伤，颜雀总要对他发火，然后一边发火，一边给他上药。
颜雀猛地回过头，对上一双发红的眼。
肖纵青一声不吭。
帝都晚高峰的高速路也在拥堵，肖纵青坐立难安，忽然开口说：“……那个什么床戏，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拍跟别人上床？”
肖纵青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流量，只看见那个娘炮唧唧的大漂亮往颜雀身边一凑，那看颜雀的表情显得多熟似的，于是他顿时浑身不爽了。
她角色定得迟，是第一次来试妆，叶凭天老爷子正摆弄她的腰扣，回头看见颜雀，开口就是抱怨：“说好的人干什么要换，衣服都做好了，现在你看这大屁股，你让我给她塞哪里去！”
颜雀忙着涂涂改改，没抬头看他一眼：“为什么气，几位老师好好地给我演了一遍滨海底蕴，这么活灵活现，我谢还来不及。”
颜雀“嗯”了声，老爷子磨着下巴点头：“选得好，省事多了。”
“老师太客气了，颜导带来的都是大佬，您脸上这战损妆也很真实啊。”说话的实习生虽然有吹彩虹屁的成分，但他确实觉得肖纵青气质很特别。
这些旧秩序里浸润着的男人，一辈子被旧秩序框束，维护旧秩序就是他们的生命线，他们并非看起来那么跋扈，在颜雀面前趾高气昂也只是虚张声势，本质里是十足十的害怕——害怕女人真的比他们懂得多，害怕女人真的能让他们问一句答一句。
一整天吵吵嚷嚷的摄影棚只剩寥寥几个人，叶凭天开了一盏钨丝灯，照着肖纵青一身还没结痂的疤，连连说了几个好。
颜雀看小助理正襟危坐，靠着椅背反而笑了：“架势不错，之后可以跟着小姚姐带艺人了。”
“我想，说不定，你还会要我当你的狗。”
他压低声音，梦呓般接下去：“但是我怕你又会在警察局看到我。”
他想不通颜雀为什么要带他去拍戏，他不懂艺术，甚至还有点看不上所谓艺术。
颜雀却抢先一秒，回答他：“是我老公。”
一只麻雀正落在对墙的凤凰花上，她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对电话里说：“嗯，试余风的角色。”
一直到小助理带着满手袋子进门时，成片塑料袋的摩擦声才把那连睡十二小时的男人弄醒。
他会个鸡巴他会。
肖纵青的低气压没人在意，而张明烁虽然不是颜雀的另一条狗，但因为丘丹牵线搭桥，他也确实是跟颜雀吃过几次饭的关系。
“走之前排个时间吃饭，”路星河说话温沉，没等颜雀拒绝又从容接下去：“你之前想找的滨海民俗顾问，这两天正好在京里开会。”
肖纵青咬牙切齿解开安全带，回过头瞪着颜雀，才要开口说话，颜雀那边就接了一个电话，是路星河打来的。
妈的这小白脸，难道就是颜雀刚换的新地毯吗？
小竹子就是小助理，颜雀思路还没断，只看了他一眼就回过了头。
楼下肖纵青还没醒，颜雀穿着拖鞋下楼，走到厨房的时候他翻了身，接着又继续睡了。
当初他在酌梦台，说是要勾搭个女导演，但那只是碰运气罢了，再说了他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坑一坑有钱老富婆就算了，他可不敢拿自己坑颜雀。
那时颜雀的口吻很重，但手上很轻，捏着棉签擦一擦，还要凑上来对着他吹一吹。
颜雀很自然地走上前，端起孟绘君的巴掌脸看了两下，利索地提修改意见：“她下巴比较尖，我要圆润一点，眉形还得再长，”又摸了把孟绘君的腰，说：“到片场之前加重五斤。”
前面一排三个人都齐齐回头看他。
肖纵青没去洗澡，只是草草擦了擦自己，然后恶狠狠地往地上一躺，干脆就弄脏了那块新地毯。
“老子开心个屁！”
棚里又开始来来回回改妆，就连小助理也跟着跑来跑去，肖纵青被晾在一角，坐在高脚椅上看颜雀工作。
颜雀写完手里一个批注，虚虚瞟到碗里多出来的醉虾，顺手就直接往嘴里放，咔嚓咬到一嘴虾壳。
在他劳碌奔波的世界里，电影那就是小家子玩意儿，有钱人闲着没事干消遣的东西——说着没用的话，做着矫情的事，用骗鬼的故事，骗一波装逼人的钱。
“……”
颜雀没说什么，经纪人悄没声带着十几个助理出了棚，留下张明烁很自然地坐到了她边上。
颜雀速度很快，第二天就约了几个专家吃饭，带上公司的编剧助理一起赴宴。
小助理：“我们老总。”
“去拍戏，”颜雀不多说，远远看着他，“你不是想当明星么？”
颜雀在楼上对此一无所知，她又一次失眠，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从黑到亮。
倒是张明烁转过半边身子，也不说话，就这样笑眯眯地仰头盯着肖纵青，半晌才伸手摆了摆：“你好。”
颜雀在后面没说话，小助理打趣道：“是啊，跟你搭戏的可是大美女大明星，开心不？”
呼吸声如同风里的枯枝。
肖纵青结巴了一下。
要不是路星河在场，恐怕什么屁话都能当着她面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