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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艾忻在医院挂了两天的水，最后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回了家。
南祯给他的外套，他让家里人送到干洗店洗好了整齐叠放在他的椅子上。
深灰色的，很柔软，有淡淡的香味。
这是他在病中的慰籍，这件衣服在这里，他就很心安。其实他根本没有穿，一出门口就脱了下来，抱在怀里，还是冷一点比较好，更清醒。
他在床上想着那一晚南祯对他说的话，凌晨时分谁晓得是不是在做梦，是大家情感在混沌的边缘的胡言乱语吧。
但是，倘若是真的呢？
是真的，那就是南祯喜欢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他？没有理由吧。
艾忻爬下床，在柜子里翻了好久，才找到当年他以为南祯错放在他箱子里的手链。
一串彩色绳编织，下面坠了白玉塑成的小吊坠。
他提在手上晃了晃，他盯着那块白玉出了神，伸出手摸了摸，指腹擦过吊坠底的时候不是想象中的平滑。他把吊坠调转，原来篆刻着一个艾字。
送给我的吗？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这件事，会不会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
很早以前，艾忻就知道自己是个双性恋。只是被人误解多了，有些厌烦，或者是怕被嘲笑，逐渐的就干脆直接说自己是直男，如此反复的暗示了自己好多次，最后变成了一个深柜。
高栩予的出现，把他封闭的世界撬开了一个裂缝，他犹豫尝试了好久，才决定去接纳自己的内心，可惜这是一个悲剧。
他喜欢过很多个女孩子，喜欢最长的却是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出现得很突兀，据说是他们家的隔壁搬来一个新住户，说是这里方便上学就住过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南祯，他们都才七岁。他很害羞地躲在妈妈的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整洁帅气的男孩子。南祯有点像个小大人，面对陌生人一点也不紧张，对比起来艾忻还是一个要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幼稚鬼。
他们第一次讲话，是在报道的那天，南祯就坐在他的身后，他怯生生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局促。南祯冲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他也慌里慌张地回应了一声。
那个时候艾忻的爸妈因为工作常常很晚才回来，就把他寄放在南祯的家里。南祯很聪明，总是很快就把事情做完，对比之下艾忻就显得事事都很笨拙。
是自负还是自卑在作祟，艾忻到后面就很抗拒去南祯家。到了初中，两人已经疏离到在路上也未必打招呼的关系，本来他想着也没有多亲密，只是更疏远了些，心里假意安慰道，是没有关系的。
只是某个夜晚，他做了个绮丽的春梦，主角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是南祯，醒来的时候内裤都湿透了。
那个时候他也不懂，心里就更害怕了，见到南祯都躲得远远的，可是躲得越远，在梦里他就把南祯操得越狠，醒来的时候满身大汗，面红耳赤。
他是一个很健忘的人，虽然他们住得近，但是后面都鲜少再见面，这段莫名的情愫也就被他压在了心底。
再后来他以为自己喜欢女孩，南祯也喜欢女孩，既然是没有交错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现在又提起来了，一点点火苗又重新燃起了他内心的燎原。原来南祯也喜欢过他，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艾忻觉得因为过去可笑的自尊做过的蠢事终于都可以一夕化解了。
不管南祯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要去道歉，如果没有可能他就会不再打扰了。
都给彼此一个了结吧。
曾经他也是喜欢到自卑如尘埃的人，可是喜欢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他怕被拒绝，原来所有的闭口不言全部都是遗憾。
十三
艾忻站在南祯家门口，深呼吸了好几遍，才鼓足勇气按下门铃。
等了一分钟，没有人开门，再按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
确认了，南祯不在。
改日再来吧，他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转过身的时候，恰巧遇到住在南祯对面买菜回来的邻居，一个主妇。她很好心的告诉艾忻，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南祯，去了机场。
南祯要走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谢过了邻居，乘着电梯下了楼。
他站在马路旁焦急的等的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想考虑过什么结果。他只是想去追南祯，近一点点就好，稍微努力一次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他坐在车里，给南祯打了个电话，闭着眼暗暗祈祷他没有换手机号。
“喂。“听到手机传来熟悉的声音，艾忻松了一口气。
“南祯，是我！你要上飞机了吗？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艾忻？什么话？我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我现在在候机室等着，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吗？”
“南祯，你要等我，一定要。”
南祯听到他的话有些糊涂了。
他们在机场的相遇不像任何一部电影里那样隔着川流不息的慌乱人流，最后视线交汇，定格在那一瞬间只有彼此的世界的浪漫画面。
艾忻在机场大厅转了又转，看着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箱和排着队在安检，他这样毫无目的地乱窜看上去有些怪异。
他一直很好奇，南祯为什么总是可以很容易的找到他。肩头被轻轻一拍，南祯就这样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南祯！你还没有走，我一直找不到你，我好着急。”
“你有什么事吗？怎么急？”
“我？”艾忻一时觉得脑袋空空，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来该说点什么好。
看到手上还提了一个袋子，连忙递到南祯的面前，“给你！还你的！”
南祯歪着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就这样？”
“不是我还有话要说我”
“你别紧张，我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艾忻刚才从机场外一路跑进来，脸被冷风吹得有些红，现在心里一急都开始冒汗了。
他抬头看着南祯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神一直那么那么的温柔，好像有了一点点底气。
他把袖子向上撸了起来，细白的手腕上饶了一圈彩色的编绳，“南祯，这个是你要送给我对不对？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那个时候，因为太震惊了才打你一巴掌，又因为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才对你说那些话，我无意的伤害了你好多次，但是都是因为我太害怕了。”
“害怕什么？”
“南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我没有和别人说过，我甚至都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你太好了，我怕你会讨厌我，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够多了。如果我说我喜欢男人，喜欢你，我怕你恶心我，我们已经离得够远了，我不想连看着你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吗？我就这样一直藏着，一直骗自己，窝囊到最后没有想到还是那么糟糕。我真的很对不起不管是对自己也好，你也罢，我都显得很没用对不对？”
说道最后，艾忻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的泪模糊了南祯的倒影。
南祯将他一把搂过，揉了揉发顶，“傻瓜，你才没有在自作多情，我也一直喜欢着你，一直都很喜欢，现在说这个还不是太晚对吗？”
艾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乌黑的大眼望着南祯，“你可不可把头低下来一点？”
“嗯？”
他们像无数部电影里面演的那样，在机场拥吻，仿佛面对的是一场永恒的诀别，这个吻不够缠绵但足够深情。
两人分开以后，艾忻一想到机场有那么多人看着，脸颊有些发烫，扯了个玩笑说：“你现在可以打我一巴掌，我们就两清了。”
没想到南祯真的把手抬了起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
脸颊传来手指温热的触感，艾忻才缓缓睁开眼。
“我怎么舍得打你？不过你的脸真的好红，原来这么会害羞吗？”
“去死。”
机场大厅的广播突然响起。
“我该走了。”
“你要离开了？在国外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啊？我没有要出国，我不是刚回来吗？我就是参加亲戚结婚典礼，去两天而已。”
“什么？我我以为你我担心了半天”
艾忻一时觉得又窘又尴尬，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南祯脸上堆满了笑，说道：“怎么后悔啦？后悔你也跑不掉。艾忻你真的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总是喜欢乱想，很多事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不想听了！”说完又有点生气的伸手要南祯的拥抱。
他埋在南祯的怀里，嘟嘟囔囔地问道：“南祯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嗯属于笨得我喜欢的那种笨吧。”
“被我这种笨蛋缠上你死定，我可是要缠你一辈子。”
“好啊，我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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