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8 如愿以偿(1/1)

    108如愿以偿

    戎冶的手指动了动,然后他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逐渐近了,一声比一声清晰,在唤他的名字,低沉好听,颇为熟悉。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入目还是有些影影憧憧看不真切,有人凑近了他,这次语气中多了几分喜悦:“戎冶!”戎冶努力眨眨眼,看清了对方——是成则衷,但又好像跟记忆里的阿衷不太一样,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戎冶只觉得满身疲惫,但还是下意识扯了个笑。

    成则衷也笑了,梅嫣前天因身体虚弱突然昏倒这两日还在戎宅休养,陪护刚才去取水,现在病房里只有他守着戎冶。方才注意到戎冶手指在动,眼下人真的苏醒过来,他难免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暂时忘记两人已经决裂,克制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俯身在戎冶脸颊上亲了一下,尔后不再浪费时间、按过护士铃就起身去找几位责任医师。

    倒是戎冶有些懵,惊疑不定地看着成则衷背影。

    医生在病房里头给戎冶检查的时候,戎冶似乎还有些混沌,神情茫然而萎靡的,也没有开口说话。

    成则衷在门外给梅嫣打去电话通知了她这个好消息,听着电话那头梅嫣喜极而泣说要立刻过来,成则衷温和耐心地安抚了几句让她路上切莫心急注意安全,然后表示要跟主治医生谈谈才结束了通话。

    医生告诉成则衷眼下病人情况不错,他预备给戎冶拔了鼻饲管,然后根据戎冶现在的状况建议接下来安排几次高压氧治疗,促使各项未受损的功能恢复。

    后来梅嫣到了,握着儿子温热的手看向成则衷,眼里闪着泪光,声线因感动和喜悦而微微发颤:“小衷——”

    主治医生拿来同意书征求了梅嫣的意见,又同二人交待了一系列注意事项。

    戎冶现在虽然醒来但似乎还很嗜睡,成则衷与梅嫣跟医生说完话,他转眼又已经睡着了,医生告诉他们等明天接受完氧疗这症状就会有明显的改善。

    果然成则衷第二日晚上再来时,戎冶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更让人惊喜的是他能开口说些简单的话了。

    梅嫣今天早一点时候已经听到了他叫“妈”,虽然一开始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还是教她高兴得差点落泪。见成则衷来了,她嗓音温柔,示意显然已经又开始想睡觉的儿子看刚刚走进病房的那个人:“小冶,小衷来了。”

    戎冶将困意眨去,依言转动眼珠望向成则衷,他的喉咙和嘴唇努力地动了动,微微皱着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足以使对方听见了:“阿衷。”

    面对日益清醒的戎冶,成则衷突然产生了望而却步的心情。

    站在原地,他甚至打从心底抗拒去深究戎冶此刻脸上的表情究竟代表什么情绪。脑海中那个已纠缠了他六七个月的声音再度冷冷地响起:你造的杀孽,却报应在戎冶身上,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面对他?

    他回避了戎冶的目光,转过身的同时沉声说了一句:“梅姨,我还有事,先走。”他脚下顿了顿,补充道:“戎冶困了的话就让他早些休息吧。”然后就在梅嫣不解的询问中走出了病房。

    翌日下班后,成则衷接到了梅嫣的电话,她声音低柔地问:“小衷,今天你会过来吗?小冶念了你好几遍呢。”

    成则衷半垂着眸子微怔了片刻,最终还是低声应道:“好,我一会儿就到。”

    等到成则衷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进病房,就听到戎冶清晰连贯地唤了自己一声:“阿衷。”

    梅嫣见他来了,露出了短促浅淡的一笑站起身来,给陪护也打了个手势让他一起离开:“好了,你们俩说会儿话吧,他弢叔一家快到了,我同他们也有些事情要说,过一会儿再一起过来。”戎冶状况稳定好转、也有精神见人了,她才知会了林弢一家。

    成则衷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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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沉默地走到病床边。

    戎冶现在说话还是中气不足的,也很慢,他看着成则衷好像有些费劲地微蹙着眉发音:“昨天”

    这时护士来查房了,见戎冶醒着,便微笑着照例询问了他一些相关问题,戎冶的注意力也转过去,逐一回答。

    护士点着头,认真做下记录,最后嘱咐了几句便要走了。

    戎冶其实对自己的现状多有疑窦,但梅嫣不知是顾忌着什么一直含糊其辞,于是此刻他故作轻松,声音低哑又缺气力的还要嬉皮笑脸,慢慢吞吞地叫住了护士给自己解惑:“哎护士姐姐我的伤到底多重?跟我说说呗。”

    被唤作“姐姐”的年轻护士动作顿了顿,表情骇然地先看了眼成则衷,又欲言又止地瞧了瞧戎冶,不敢轻易作答,成则衷道:“你先去忙吧。”

    护士便离开了房间,又只剩下戎冶和成则衷。

    成则衷站在那儿,神色淡淡的,通身清贵的气派,戎冶心下暗叹“我兄弟真是玉树临风”,一边没个正经地调侃——好容易总算能捋直了舌头,他特别有说话的积极性,只是语速还是慢慢的:“说起来阿衷,昨儿你是心虚了吧跑那么快,以前玩儿游戏我要跟你亲亲你都拒不配合,那天怎么趁我无力反抗就乘人之危占我便宜啊?”

    他开着玩笑,却注意到成则衷脸色越来越不好,以为自己玩笑过了火,愣了愣,重新组织语言道:“哎我瞎胡说呢,你看,我开个玩笑你也不捧场笑一个阿衷?”

    成则衷皱了皱眉又舒展开,他不明白为什么戎冶醒后对他的态度似乎又一如既往,这给了他一种那场大吵根本没发生过的错觉,甚至令他短暂地陷入柔软的恍惚里。

    回过神,成则衷缓和了一下脸色,拿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你头部受了重伤,昏迷了近八个月。”

    戎冶听得无意识掐紧了自己的腿,八个月这样久!——梅嫣可没跟他提这个——他有些艰涩地动了动眼珠看向自己手的位置和被子下面双腿的形状:“对了,还没人告诉我,我的腿为什么完全没有知觉?”原本他虽没说,事实上心里是抱的乐观态度,但现在,他对此有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惶急地看着成则衷,企图从老友这儿得到肯定的安慰:“我只是因为躺了太久又刚醒过阵子就恢复了,是不是?!”

    成则衷没直说,双眼深不见底,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担心。”他讲话的声音不重,但很令人觉得可靠。

    戎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愣了好一会儿神,还是笑了,可笑得比哭还难看:“阿衷,轮椅准备好了吗?不是最新科技我不坐!”

    成则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戎冶也看着他,看了几秒就越来越迷惑:“阿衷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不一样了”又上下打量了西装革履的成则衷几眼,“而且你为什么总穿得这样老成?”

    成则衷神情隐隐变了,他问:“戎冶,知道今年什么年份吗?”

    戎冶略一思索:“20年。”

    那年他们高一,桂靖灼还没出现,戎冶最重要的人仍是他;没有那场惨剧,戎拓也还没死,多数时候戎冶都明朗爱笑。

    成则衷脸上波澜不兴,实际呼吸都窒了窒,尔后他松开了戎冶的手,端正了身形。他收回的右手覆在了自己左手上,有个幅度微小的动作,旁人难以留意到。

    然后成则衷表情严肃穆然,望着戎冶的双眼一字字告诉他:“20年过去十七年了——现在我已经32岁了。”

    戎冶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盯着成则衷断然道:“不可能!”仔细看了几眼还是说,“不可能,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三十多!”

    成则衷看着他不说话,眼神非常平静。

    “所以我还忘掉了整整十七年?”戎冶仍然不敢相信,喃喃自问,眼望着天花板艰难地消化着,胸膛起伏。

    “颅脑损伤导致失忆并不罕见想不起也不要紧,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成则衷强掩下眼底汹涌的暗潮,尽量温和道。

    戎冶又想到自己的腿,一时黯然,良久终于无力地点点头,对成则衷勉强笑了笑。

    成则衷被这样伪饰着豁达强装轻松的眼神轻轻刺了一下,他倾身,手已经下意识地轻抚在戎冶脸侧——他是想在戎冶额角亲吻一下安慰他——戎冶总喜欢向他索吻,或是别的亲密小动作,被满足之后也总是眉眼带笑、心情愉快,更别提成则衷主动一回戎冶能高兴多久。

    但这次,成则衷一下就看见戎冶条件反射地盯着他,眼中有想闪躲的意思,成则衷反应过来,抬高身子,转而替戎冶理了理头发,就收回了手。

    ——少年时期的戎冶,跟男生开开玩笑没什么,都玩儿得起来,甚至不介意和死党“互相帮助”,但从心理上就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本能还是反感同性过于暧昧的举动,即使是成则衷,大概也会令他觉得别扭。

    “想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成则衷低低道,起身离开了椅子。

    站在桌前背对着戎冶,成则衷摊开右手掌心,垂目端详那枚静静躺着的婚戒,而后无言地将之放入了内袋。

    曾经的夙夜之愿终于实现,然而一切却时过境迁,这份姗姗来迟的命运的馈赠已是愿非所得,得非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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