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痴人夜游梦中塔，狂夫晨捉塔下梦（彩蛋：云宿x清明 “您要是不听话，会留下痕迹的”）(1/1)
归去第十三章痴人夜游梦中塔，狂夫晨捉塔下梦
“我的儿，你竟到京城来了。”
爹
“你为何要把自己往深渊里送、往泥潭里推！”
爹，你生我的气了？
“看看我这幅样子，你是想步我后尘吗”
爹、爹，你又要走了吗？
“我的儿，回家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爹，我们一起回去。
“哎”
清明梦见父亲了，醒来后，屋里只剩下父亲的叹息。
清明披衣起身，望向窗外：满月，丑时。远处的塔异常清晰。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不知不觉地走出房门。就像许多年前那样，清明轻轻地把门掩好，在门前理好衣襟，望着明月，迈出脚步。只是现在的房中没有等他夜游回来的人了。
清明顺着之前郑疏尘带他走过的小路走。
那日，郑疏尘牵着他的手。哪处路有水坑，哪处路有废砖，哪处路有荆棘，郑疏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到这些地方他都会走到清明前面护着。
今日，清亮的月光下只剩下清明一人。光滑的青石板小路泛着潮湿的冷光，倒映出几盏没熄灭的灯火。夜里的声音很清晰，不知哪户人家传来了咳嗽声，哪条深巷传来了犬吠声。墙角边的野猫似乎感受到了清明的气息，“咪呜”一声迅速从他脚边窜过，跳到另一边的墙头盯着清明。
穿过一条巷子，拐进另一条巷子。那些墙多已倒塌，从缺口望去，塔越来越清晰了。
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浓烈起来，还夹杂着些呛人的臭味。
清明爬上废墟，在乱石之间摸索，忽被绊了一下，借着月光一看，是一块人骨。这时他才停下，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空阔的废墟之上。前方，就是死人塔。
在塔前茂密的杂草之中，他听见了一些动静。
一团黑影匍匐在塔下。
清明缓缓走过去。
黑影起身，背靠石塔，望着天上的明月。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满身散发着臭味，嘴里流下口水，念叨着什么。他呆滞的眸中映着今夜的满月，似乎有些光彩，却早已把世间的一切置之度外。
是乞丐，京城哪里都有的乞丐。
可是这身影又是那么熟悉，他在清明无法醒来的噩梦里出现过千百回，在清明记忆的深处呼唤过千百回。
清明站在黑影面前，说不出一个字。他本以为积压了十六年的泪水此时将夺眶而出，而他现在只是狠狠瞪着眼前的人，紧咬牙关，攥着拳头，仅仅靠指甲深陷于肉中的疼痛维持理性。
爹，你这幅样子，叫我如何去恨你！
秦桡把目光放到清明身上：“吾、吾、你吾儿、儿”,
城中老五的传闻，竟是你的故事。
“儿、儿——”秦桡努力爬到清明脚下，朝清明伸手。
“别碰我！”清明咬着嘴唇，往后退了几步。
秦桡哭起来，那沙哑的声音扭曲在凄凉的荒野，把清明的心脏揪得生疼。哭声倾泻在埋着白骨的土堆里，顺着清明的双脚缠上身体，勒住了清明的脖颈。清明呼吸困难，痛苦地跪倒在秦桡面前。就像进入了之前一个个无法醒来的梦里，清明全身麻木，眼前的世界晦暗模糊，只有秦桡的哭声还回荡在他的脑中。
辙水的群山、小河、田野又浮现在眼前了。
秦桡梳好头，回头看着床上两个睡眼惺忪的小孩子，道：“喻璘、喻玹，该起床了。”清明揉揉眼，看见父亲穿着一身深蓝的直裰，挺直腰板站在窗边。“喻璘，你做哥哥的，先起来。”
清明从暖烘烘的被褥里伸出手，眯着眼道：“爹爹，你拉我起来。”
于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小手，“一二——起来！”
清明坐在床边笑着，把手缩回被褥里，道：“爹爹手好冰，”他环顾四周，又问：“我娘呢？”
“在后院呢，你们快起来。”
“嗯”清明又要合上被子躺下，却被父亲的手一把托住后背。
“快起来了，”父亲不恼，只是温柔地叫他们，“快起来，去后院帮帮你娘。”
“哦”清明这才拿起衣服。
父亲叹了口气，叹出一口白雾。这是冬天，外面覆了层不厚的白雪，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你们快起来，我带你们去看雪。”
“下雪了？！”两个孩子听到这话，睡意全无，立刻跳下床去趴到窗边，窗外果真白茫茫一片。父亲一把抓住喻玹，轻声呵斥：“你干什么，先穿好衣服。”
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早晨。
昨夜一直在下雪，只是雪落得很静，无人注意。今晨，那些已收割尽的空阔田野上已铺满了白雪，几个孩子正在田间追逐呼喊。他们每落下一步，都会把蓬松的雪踩得“嘎吱”响，鞋子带起的雪片折转了阳光，微微一闪，随即消逝。他们身后留下的一串串清晰而连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仿佛连接了苍茫天地。看到这般景象，他们跑得更快，唤得更大声，小小的身影似乎就要消失在地平线。
清明站在屋檐下呆看着，喻玹拉起了他的手，笑道：“哥哥，我们也去。”清明有些犹豫，看向父亲。
“去吧，别跑太远。”
“知道了！”喻玹扯过清明的袖子，带着清明朝那片白茫茫的田野跑去。他越跑越快，清明喘不上气：“你、你慢——放、放手——”
喻玹边跑边回头，朝清明笑道：“哥哥，雪就化了！”他迎着风，鬓边的碎发飞扬在脸侧。此刻，喻玹身后的太阳绽开光芒，柔和的朝霞在他身后晕开。“快点、快点、跑起来！”喻玹头发在晨光里泛着浅金，深褐的眸子也变淡了，如琥珀。清明看得出神，有些担心，怕他融进天空中，便回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快速跑起来。
喻玹在田野中央停下，转身指着两串脚印，道：“看啊，哥哥，我们跑了这么远。”
清明坐在雪地里喘气，点头。
喻玹抓了一把雪放进口中，问：“哥哥，你要不要？甜的。”
清明擦了擦头上的汗，摇头。
从田野里望去，他们的家只有指甲那么点大了。
“回家吧，喻玹。”
“就回家了？”
“嗯。”这回是清明牵起喻玹的手。喻玹的手湿漉漉的，清明用袖子给他擦干。
这是他们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场雪。
他们跑了很远，走回去要花多久呢？
下雪了
清明呢喃：“下雪了”
“你说什么？喂、喂，你醒醒！”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清明耳边响起。
清明睁开眼，天还未亮，四周雾茫茫一片。再仔细看看，眼前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
“看来还没死”那人自顾自地说，又摇了摇清明，大声问：“你还能动吗？”
清明隐约想起来，自己应该倒在一片荒草之间，死人塔之下。他的衣服早已被露水和晨雾浸湿，身下是冰冷的砂石土块，或许还有几块白骨。
清明挣扎着坐起来，半睁开眼，还是看不清四周的东西。
那人力气很大，双手抓住清明的肩，皱眉问：“你从哪里来，怎么到了这里？”
他的手指勾住了清明披散的头发，清明吃痛，侧身避开，他越躲，就被拽得越痛。
“兄弟，你倒是说话啊！”
“人呢”
“什么？”
“人、人”
“你说那个乞丐？”
“嗯”
“我不知道，他今天不在这。”
“他在的、在的”
那人对上清明如死水一般的双眸和惨白的面庞，吓了一跳。他见清明的十指修长洁白，不像是长久流落街头之人，暗在心里估摸了一番，然后温和地牵过清明的手：“来，手给我。”他卷起清明的衣袖，看见几处紫青的痕迹，笑了笑，道：“先跟我回去，如何？”说罢就要架起清明走。
“别碰我！”
“你知不知道你来的是什么地方？”那人扣住清明的手腕。
清明双手挣脱不得，刚准备抬脚踢他，就被那人一腿横到膝盖后方，跪了下去。
那人得意地笑着，眼里透出狡黠，一字一句道：“秦公子，得罪了。”
清明背后被狠狠拍了一掌，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眼前又模糊起来。
“秦公子，我这是为了你好。”他抱起已没有任何力量的清明，贴在他耳畔戏谑道：“啧啧，不愧是‘京城绝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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