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静音的手机(1/1)

    闵楼的“原快乐计划”尚算顺利。在投入一定的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并被连桓抓住一个小把柄后,共计收集到十三条饱含群众智慧的建议。他按可实施性进行了一番排序,决定先从小事做起。

    增加生活情趣,让原三无时无刻沉浸在温暖惬意的生活氛围之中。尹东东跟他再三强调,这非常重要,想让人敞开心扉拥抱爱与快乐,不能指望一蹴而就,要懂得滴水穿石,磨杵成针。

    不管原三多硬多粗,只要持之以恒,总能让他软。

    城的冬天向来暖和,今年却寒潮袭城,雨水过剩,又冷又湿。

    闵楼在连桓店里闲聊半晌,一杯咖啡喝完,告辞返回海边别墅,预备先行回去做点准备工作——闵楼自认优点很多,说干就干的过人执行力绝对算一条,“原快乐计划”当然要从今天就开始执行。他打算买点食材,死皮赖脸地说服原三和他一起下厨。连桓(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可以一起做家务,既接地气又增进感情。闵楼深以为然。

    虽然他不会做饭,只会煮泡面,原三大概率也不会做饭。但网上多的是食谱,照着操练就好了,不会更好,更需要交流。这也不妨碍做着做着饭,插入一场厨房这可是升华感情的关键步骤。

    外头又开始下雨。闵楼正要走,一张脸皱着,推开窗户去看:“妈的,我刚洗了车。”

    连桓:“再在我这儿待会儿?”

    “不了,我回趟家吧。把我的老干妈捎上。”闵楼伸个懒腰,出店门,三两步跑进一旁的公寓大厅,临走隔着玻璃挥挥手。

    电梯上楼键亮起,显示屏上的层数跳动着下降。闵楼哼着歌等,完全没发现外套口袋里静音的手机,在他兴致勃勃地和连桓分享“原快乐计划”时,亮了无数次。

    从原三给她指令开始,戴茹梦已经拨出去八遍电话,又一次的无人接听使她眼皮狂跳。

    面容整肃的男人们进进出出,其中一人俯下身来,在戴茹梦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沈老正坐在她对面,慢吞吞道:“急什么。小梦,你一向最稳当。”

    戴如梦没理他,微偏过头,把一张匆匆手写的便签递给手下,吩咐:“多去点人。他家,画廊,咖啡店,‘滩涂’,他发小的医院,我列给你的地方不管他常去不常去,一个也别漏。说不准对方有多少人,联系就近的兄弟,后续支援也要跟上。”

    窗外下起雨,鱼贯进出的人们带进来满室水汽。沈柯用生翳的眼睛看着地砖上乱七八糟的泥脚印:“现在是不是晚了点?云轻既然告诉了三少,就说明十拿九稳了。”

    “这可不见得。”戴茹梦笑了笑,两手紧紧握着手机,叠在膝上,“我们这不是还没亲眼见着闵楼吗?当年那火烧掉半个山头,任谁也以为夫人死了。可您瞧怎么着?夫人这还好着呢。当然,都是您的功劳。”

    沈柯置之一哂,戴茹梦轻声细语道:“足可见,哪怕见着焦尸,也不能妄断人死了。一个道理,我们没见着闵楼,再好生检查一番,怎么能信他已经被喂了药?”

    两人一同朝门外的雨幕望去,沈柯按着龙头拐,有点儿感慨:“小梦,不瞒你说,云轻要回来见三少,我是不同意的。就像当初她想被烧死,我也不同意。当年她晕了,我能救。离开原仲好好将养一阵,她就打消了念头。可现在云轻主意越发大,我也老了,时日无多,何必再惹她不高兴?她要见原仲,把那东西用在原仲身上,结果原仲成了傻子。云轻气得要死,更等不及要来三少身上讨债。”

    戴茹梦莞尔:“十多年前那场火,三爷咬死了说是他玩火不小心,被打得浑身是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吓得我直哭。”一旁手下的手机响个不停,不断有人匆忙交换着消息。她在一片混乱中与沈柯闲坐着,叙旧一般:“他那神态语气,摆明了故意,老爷怎能猜不到缘由?气得发疯。”

    “我赶回来时瞧见了。”沈柯回忆起那场骇人的山火,火熄后在焦土上持续了一整日的行刑——照顾莫云轻、巡视守卫的那些人,若被烧死反而轻松。刑虐后唯一留了一口气的只有原三,调养近一年才渐渐恢复。沈柯叹了口气,摇头:“原仲当真心狠。”

    “夫人也心狠。”戴茹梦看着雨,冷冷淡淡地说,“老爷死了不够,还要折磨儿子才解恨?”

    “小梦,你懂什么?”沈柯用拐杖一指她,阴沉道,“你那会儿才多大,小丫头片子一个。你哪知道云轻受了多少苦?她在富贵人家明珠似地养出来,满腹学识一腔才情。若不是原仲强取豪夺,她有大好的人生!”

    这段陈年旧事几乎人尽皆知,绝大部分情节都流传甚广。戴茹梦沉默着,沈柯说得激动起来,喉咙里倒气似地咯咯作响,脸上干涸树皮般的沟壑不住抽动:“原仲断她前途,毁她清誉,拿家人和师友威胁她,云轻都不肯低头。直到有了孩子。”

    孩子,这就是这个故事里鲜有人知的部分。戴茹梦知晓,因此她回过头,制止沈柯:“别说了。”

    “有了孩子,她也不会认命。云轻是我见过最骄傲的女人,清绝美丽,绝不肯沾染一丝污秽。”沈柯并不理会她。如同想起什么乐事,他蓦地朗笑几声,又咳起来,“双生儿,两个短命的小孽种。云轻弄死一个,原仲就杀了她父母。他说二少爷是云轻唯一的血亲,莫家仅剩的血脉。那又怎么样,云轻从不被这些俗物牵绊。到最后谁低头?原仲低头!哈,我倒是第一次见人能让原仲低头!原仲可是十二万分小心,才把三少好端端地养大呐。瞧瞧,云轻厉害着,换成你,早疯了罢。”

    戴茹梦胸腔起伏,藏了冰冷的空气。她低声说:“她没疯吗?她早就疯了。”

    “如果不是原仲。”沈柯盯着戴茹梦年轻姣好的脸颊,“她就算到今天这年纪,也应是万分美好的人。可原仲呢,百般法子用尽,最后竟以那等阴狠手段控制她,生生断送了她一辈子。”

    戴茹梦垂下双眼:“你也恨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爱上了莫云轻?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沈柯:“什么恨啊爱的,没趣得很。我没几年好活,云轻身子也快耗光了。当年我袖手旁观,如今帮她做什么都只当赎罪吧。”

    “这是赎罪吗?”戴茹梦蓦地提高声音,愤怒至极,“三爷坚持了这么多年,去阻止他父亲的罪的延续。而你们在作新的恶,用她最厌恶的东西,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量产与贩卖多是李家在做,我的权力被三少架空大半,云轻不过是需要钱和人体实验。”沈柯不以为意,嘲讽一笑,“再者说,当年无人帮她,如今她也不必对任何人心怀善念。”

    戴茹梦:“真的无人帮她?我也不必谈血脉骨肉这种无意义的东西,我只说帮她的心意。”她在瞬间的爆发后恢复冷静,肃然道,“三爷十来岁懂了事,做不了别的,肯用半条命去遂她求死的心愿。他不是不了解他父亲,他放火前就知道后果。若不是夫人的孩子里只养活了他一个,当时三爷定就没了。无论他是否能真正帮助夫人,这是少年稚子的心意。”

    沈柯:“在云轻眼里,他是原仲的帮凶,是一段冤孽而已。”

    戴茹梦:“所以我说,她早就疯了。”

    风一来,雨势骤斜,泼了一地。戴茹梦裙摆尽湿,挥手制止下属,起身去关窗:“对不起夫人的是老爷,所有罪孽是老爷一手做下,有什么错能算到幼子头上?”

    沈柯喟然长叹:“照你说,她如今是无人可怪,只能自己消磨恨意?于她,这一辈子的苦楚,就要这么咽了,带进坟里。”

    戴茹梦回过身,在沈柯身旁弯腰,拍了拍老人枯槁的手臂:“世上多的是满腔怨恨的人,我说一句可怜,这是我能做的全部。沈老,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你知道我心疼不了那么多,我只管三爷的周全。”

    沈柯抬起一手,覆着戴茹梦白皙的手背,和蔼地叹道:“你瞧,小梦,你我都一样。我能不知道三少委屈?可没办法,我也只能顾着云轻的心意。世上事多无奈,人人只能顾全一面,你我恰巧背道而驰。”

    戴茹梦抽回手,漠然地勾了勾嘴角:“您这是说笑。我自认还是比替人作恶高上两等。您有再多理由,也没资格与我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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