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邀请你过平凡而精彩的生活(1/2)

    闵楼关于墓地的印象仅停留在墓碑林立的画面,根本没听说过骨灰堂这种地方。他半带好奇地跟着原三拾级而上,来到山顶那几栋灰白小楼前。

    建筑看起来粗制滥造,屋檐下砖砌的花池里种了一排菊花,时节不对,花没了,徒留半枯不枯的叶子。有个穿黑夹克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抽烟,见有人来,把嘴里的烟屁股在花池的土里碾熄,问:“祭扫?”

    当地人,说话还带着口音,拿眼朝原三手里一瞧,又改口:“落葬啊?给我们打过电话吗?没提前安排的话,可没有礼仪师给你们用。”

    闵楼没见过原三被毫不客气地问话,在原三背后冲那位大叔竖了个大拇指。中年男人疑惑地眯起眼睛。

    闵楼正打算替大佬主动回答几句,却听原三礼貌地说:“有位姓戴的女士预约过,请查一查。”

    “噢,等着。”男人点点头,耸着肩朝另一栋楼小跑去,一边用方言高声叫人。

    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方不够正规。闵楼腹诽不已,不住去瞥原三,欲言又止。

    原三拢着那个素白的小坛子,视线从跑远的男人身上收回,注意到闵楼的目光:“怎么?”

    “没什么。”闵楼把疑问吞回去,脑袋摇成拨浪鼓。

    没一会儿,中年男人又小跑着回来,热情地招呼:“礼仪师安排好了,您这边儿来。”

    男人领着他们登了记,终于进了骨灰堂。没有窗户的大厅,一壁又一壁淡黄色的格子架依次排开、天花板刷成蓝,画着手绘的云彩,油漆和画工都不咋样,从色彩到样式都土里土气。四处摆着仿菊花百合的假花,绢布因为多次擦洗又蒙了灰,透露出陈旧的颜色。

    “按你们的要求,您家老人已经从单穴请出来了。要安置三位的骨灰,双穴有点小,我们给重新改了架子呢。”男人殷勤地解释一番,把两人引到架子前看了看。

    这几排架子都是双穴,有的并排放着两个骨灰盒,有的只放了一个,留出半边位置。闵楼好奇地一一观察,男人把新改好的格子指给他们看,去掉了一块隔板,把两个双穴合二为一。格子镶了一圈白花,里头铺着崭新的黄色绸布,放着两个黑色的方形木盒,一左一中,留出了右边的位置。

    比起其它穴位,这处已精心打理过了,但在闵楼看来,仍然十分简陋。

    一点也不像给原三家人安葬的地方。

    原三大致看了看,便一点头,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男人笑呵呵地接了,领着他们去举行仪式的小厅。

    闵楼惊奇地眨眨眼,缀在后头,终于忍不住悄悄问:“这个你父亲也是在这里?”

    原三略一摇头,说了个市墓园的名字。闵楼听说过这个墓园,顿感差距有点大。

    三人移步隔壁小厅,一个穿黑色套装的姑娘正等在那儿。这里的装修风格和骨灰堂保持了一致,甚而更夸张,仿天空的油漆刷满了天花板和四面墙。闵楼看来看去,揣测这是企图搞出天堂的氛围。

    男人用方言简单交代两句,那礼仪师有点诧异地转过头:“只有两位家属吗?”

    闵楼:“呃”

    原三:“是的。”

    闵楼眨眨眼,乖乖闭嘴。

    礼仪师大概见惯了各种家庭关系,没有过多表现疑惑,轻车熟路地戴上副白手套:“那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在这个小小厅堂里,举行了闵楼参与过的最短的葬礼。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约五分钟,伴随着突然播放的哀乐与礼仪师拖沓悲痛的悼词开始,以给礼仪师递上红包为终。

    在这五分钟里,还有三分钟是默哀。

    剩下的两分钟,礼仪师先请他们向亡者简短告别。原三没说话,闵楼迟疑地挠了挠头,厅堂里尴尬地沉默了半分钟,闵楼试探地开口:“那个阿姨再见?虽然你也不认识我。”

    “她认识你。”原三平静地接了一句,接着伸手按在骨灰坛上,低声说了句“抱歉”,不知道是说给闵楼,还是说给亡者。

    礼仪师很有眼力见地迅速过渡至下一个项目,请他们去安放骨灰。

    他们回到先前的大厅里,原三把骨灰坛放在黄绸上,轻轻转了个角度。闵楼看清了上面刻的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莫云轻”,一行小字写了年月,没有提及身份,也看不出送葬者与其关系。

    他稍偏过目光,原三外祖的骨灰盒同样如此。黑色的两个木盒,与莫云轻的素白瓷坛并排放着,本应格格不入,却在柔软黄绸的衬托下显得莫名和谐。

    那中年男人突然变戏法似地递上一把香,又从一旁挪来一个蒲团,礼仪师退后两步,坐了个手势,请家属叩拜上香。

    闵楼深吸一口气,怎么还有这个步骤?就在这儿?当着外人?

    他一边吸气一边偷眼观察原三,气走到一半,却见原三不声不响地屈了膝,这口气顿时没下去。

    原三循着最普通的习俗,磕头点香。闵楼不大自在地看着,半晌犹犹豫豫地问:“呃,我、我用吗?”

    原三沉默地跪了片刻,站起身,垂眸答道:“随你。”

    无论原三和他母亲是怎样的关系闵楼抿着嘴,心想,来都来了,还是上上香以表礼貌吧,反正他也不大在意这个。于是闵楼毫不别扭地点了香,利索地拜了拜。

    原三站在他身后,瞧着闵楼毛绒绒的头顶,目光复杂。

    说起来,这里只是莫云轻父母的家乡,她童年短暂生活的地方。她可能并不熟悉,也无眷恋。

    但她父母的骨灰在这里,对于她来说,这是她自始至终,唯二能称为家人的人。

    这个平凡落后的小县城,也比任何奢侈享乐的生活,值得她选择。

    她被迫经历疯狂,逃离疯狂,成为疯狂。

    让她以最简朴的方式,去向离疯狂最远的平凡归宿,是原三能做的最后一点补偿。

    安放完骨灰,中年男人殷勤地送他俩出来,指着不远处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用送你们吗?”

    面包车上布满岁月痕迹,闵楼拨浪鼓式摇脑袋,原三微一点头,客客气气地拒绝对方。男人呵呵一乐,冲他们招手道别,原三与闵楼转身离开,不知哪年哪月会再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薄薄的山雾中下山。原三走得很慢,闵楼跟在他身后,忽然说:“其实,也可以把骨灰留在身边吧?方便祭拜,这里还挺远的。”

    原三率先踏上下山的石阶,轻描淡写地回答:“可能不会再祭拜了吧。”

    闵楼:“啊?”

    原三:“她可能并不想再看见我,远点也好。”

    他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落寞,闵楼没有说话,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忽然叫起来:“看!好漂亮的鸟!”

    陵园四周,矮矮的松柏沿着山麓铺开去,像一张将要滑入河流的绿色绒毯。远处,波浪温柔地从河面推开,一群白色的水鸟掠过,乘着雾气没入岸边齐人高的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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