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台唱戏 （六）(2/2)

    严惩长庚给文宣一个交代？

    她一夜未眠。

    中毒···偏生是中毒。

    陆重霜并未留沈怀南留下服侍。对这个男人，她时常有种难以言表的心情，一面觉得此人可用，是罕见的聪明人，一面又掺杂着说不清的厌恶。

    身为君主，万事皆要先一步思考退路。

    唇齿颤动，高寒幽远的曲调自指尖泻出，寒意彻骨的尺八声，锋利轻薄的似是能将人割得皮开肉绽。

    文宣是她独一无二的正君，是她最看重的男人。她宁可去冷他，让夏鸢来怨自己，往宫里送更多无用的男人，也不想让文宣无辜蒙难。

    夜色深重，一轮寒月高悬，丝丝凉意乘着月色透过窗棱。早过了三更天，陆重霜依然醒着。

    她想，不停思索，凄厉的曲子高亢起来，

    注意身子。她摸了摸男人的面颊，嘱咐道。

    太多顾虑积在心头无处发泄。

    难道不给交代，含糊其辞？

    她暗暗立誓有生之年，她要征战四方，除突厥、征高昌，一剑荡八荒；要大开宫门，收拢天下人才，再听苍生击鼓鸣冤，以凤泽之名流传千古。

    这座专属于帝王的寝宫，无数陆家先祖住过。她们之中，有的艰辛成就伟业，有的沉湎男色纵情宴饮，有的庸碌一生无所作为。一声声万岁落幕，终于，轮到陆重霜入主此处。

    不必了，这是我与青娘间的事。夏文宣抬手，止住身边人的话头。

    陆重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又极快地躲过了他温和的目光。

    她想不通，一朝女帝，怎会愚蠢到因一个男子，放弃对权力的掌控，更笑她忘记天子的职责，忘记毫无界限地宠爱男子只会招来灾祸。

    我知道青娘的心意。夏文宣安抚道。不论胜败，我都陪你。入主皇宫前如此，入主后亦是如此，文宣不怕受牵连。

    请陛下恕罪。沈怀南垂头。

    夏文宣一愣，俨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

    她披一件单衫，孤身坐在积雪般明朗的月色下，手拿尺八。

    公子，那我们要不要同夏大人

    好好的，青娘说这个做什么。夏文宣低声感叹，探寻的目光静悄悄落在她的面颊。

    太医说夏文宣所中的是陇川奇毒时，陆重霜隐隐怀疑过长庚，葶花说唯有他这个内侍总管，她也怀疑是他，待到沈怀南前来，如此笃定地指认长庚，陆重霜便不得不怀疑他。

    陆重霜怅然若失，吹奏起手中尺八。

    陆重霜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定夺。

    文宣，你我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为明君，你才是贤后。短暂沉默后，陆重霜开口。有些事，我委屈，你也会牵连着要受委屈

    看江山永固，能代代年年，长长久久地在高阁看上元日的灯火才是对他好。

    如何给？

    沈怀南垂下眼帘，行礼道：圣人万安。

    夏文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对身侧的亲信下令。你以我的名义，派人暗中去太医署和大理寺一趟。

    陆重霜又想起沈怀南未尽的话语。

    迎着晨光，刀锋如水光潋滟。

    君无戏言，口谕已出，大理寺与太医署双双受命，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势必揪出一个主谋。

    沈怀南，没人能玩弄我。她侧身。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想当我的人，命就在我手里。

    听话人皱起眉，忧心地小声劝阻：可陛下不是已经

    青娘有她的难处，她不方便做的，我来。他眼眸低垂，面色惨白。不管是谁，既然敢同我玩阴的那我也不能白白在鬼门关外徘徊，对吧？

    陆重霜读来只觉可笑。

    何况，她给出了承诺。

    自边关凯旋回京时，陆重霜骑着骏马，身披铠甲，领着自己呕心沥血培养出的军队，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道。马蹄所到之处，夹道欢呼，生民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称颂之词如雪花般纷纷降落。

    明日会有人送你去新的宫室居住，你不必再与那些公子挤一处，她慢慢说，对文宣放尊重些，也让夏家对你放心。

    一次是政变前夕，她将短刀给他，说你我同生共死。

    她给过他两次贴身佩刀。

    陆重霜接过短刀，拿着刀柄抽出，瞧了瞧。

    陆重霜环顾四周，私以为这便是天下极乐。

    谢陛下。

    青娘政务繁忙，几回有空来我这儿用朝食？今日早早来说这一番话，显然是有所顾虑。他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怕，谋害我的人，恰好是个她不方便下手处理的家伙。

    一般女子给男子送定情之物，是赠簪子，可惜我在边关打仗，没有长长久久陪伴鬓发的金簪。陆重霜合上刀鞘，又一次将它塞进夏文宣手中。这是我贴身佩戴的短刀，跟了我许多年如今作为你我定情之物，永远交给你了。

    文宣，我交予你的短刀，你可还留着？席间，陆重霜忽然问他。

    谋害帝君是死罪，长庚与她相伴多年，泠公子殿内的旧人只剩他一个呆在身边，若没了长庚，还有谁记得泠？留她一个人守着，夜深回忆起旧事也无人可以倾诉，未免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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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朝食，陆重霜起身离开，摆驾两仪殿与几位宰相寺卿一同处理朝政。

    不凭此除去于家，更待何时

    翌日，晨起梳妆后移驾夏文宣宫殿用早膳。

    还在，青娘是要用吗？夏文宣说着，转头示意仆役去取来。

    一次是上元日大火，他用它替母亲挡下刺客一击。

    陆重霜幼年研读史书，看前朝女帝沉湎男色，独宠一位公子，三十年不朝，且无子嗣，朝堂被宦官把持，最终宫乱，金殿毁于陆楚先祖的一把大火，最终狼狈逃亡蜀地流亡多年，死于恶疾。

    一昧宠爱公子，忘记国政，沦落至被他人钳住咽喉，狗似的圈养在深宫，封死门窗不得外出，就是对他好了？什么荒唐道理。

    假如真是长庚，她该如何选择。

    两回皆是同一把，头次她将短刀收了回去，后一次她没有收回，他便一直留着。

    此时，她端坐高台，忽而感到无边月色的彻骨寒意。

    再者，传出去，她晋王府内带出来的贴身内侍竟毒害帝君，夏鸢会如何想？会不会生二心，为给自己留后路，暗地里勾结党羽，力保吴王活路？到那时，她要怎样才能铲除陆怜清与九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