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娘(1/1)

    第三百零五章、娘

    目送着松田领事与伊贺大将离开,白镇军与白经国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尚有余温的茶,一边谈话。

    「震江真是」白经国就无奈的扬起了唇,「冥顽不灵。」

    「嗯。」白镇军就在沙发上坐下,垂着眼,竟是个沈思的模样。

    「大哥。」白经国看了看大哥,就说,「你不会是想要把震江接回来吧?」

    白镇军扳着脸,抬头看了二弟一眼,就沈声说,「你认为不好?」

    「我没有大哥你这种大家长的的责任感。」白经国就淡然地道,「不过,我与震江并非同母所出,作为血亲的大哥,也许就会有别的想法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原因。」白镇军就摇头,「我是觉着他要惹祸。」

    伊贺俊六如此的明示,显然是已经知道震江的身分才把他留在身边,想来,也就是为了必要时候,作为一枚有威胁力的棋子,白镇军并不喜欢这种受人要胁的感觉——尽管这个要胁,对他来说其实不痛不痒。

    尽管震江是他的嫡弟弟,然而二人年纪相去甚远,震江又是顽劣而不懂性,白镇军早已把这弟弟当作是外人了,自他出了这白家的门,不管沦落到甚麽下场,白镇军都是不打算去管的。这是四弟自己选择的路,他就该自行负责。

    可一旦伊贺俊六要藉他的身分来作妖,甚至威胁到白家,那就另作别论——白镇军是考虑着,如何把这不确定性给排除掉。

    白经国就坐在了兄长的对头,眼镜片底下,是清澈而锐利的目光,「我认为没必要,我们本就没打算管他,如今若为伊贺大将的试探而插手,不就让日本人以为我们很看重四弟吗?」

    白镇军就沈吟了一声,「但震江是白家的四子,是不争的事实。他要是打这名头去替日本人作事,也是败了我白家的名声。」

    白经国就垂首浅笑,有那麽一刻想:这不就是爹和娘种下的恶果,震江要败坏白家,也不过就是因果报应——意料之中。

    当然,他知道现在是不一样了,现在的白家是大哥的,他关心兄弟们,也把自己看成推心置腹的臂膀,白经国是自这次回来以後,才第一次把家里看成了归属。

    「大哥,我们现在,是在给伊贺制造了一个疑局,让他自行去判断震江的价值。」白经国就淡声分析道,「正因如此,我们更不应该采取任何的举动,若日本人以为震江毫无用处,将他弃掉,那就理想不过了。」想到刚才伊贺试探的说话,白经国又补了一句,「而若震江逼得日本人忍无可忍,要把他处理的——那其实,也是四弟咎由自取。」

    白镇军就呼了口气,「二弟,我并非如爹娘一般护短,也并没有把震江看成我的责任。只怕他一旦惹祸,也是要闹到白家上头,成了我的担子。」他就垂着眼说,「只要知道他还活着,不管过的甚麽生活,我也不会插手。」这也就是他仅有的兄长的情谊。

    白经国就浅笑了,「大哥还是大哥,我自问是真不如你。」他的话,即使四弟是死是活,也都是不在乎的。

    白镇军就直直的看着了二弟,突然有感而发地道,「我们兄弟仨都是寡情人。若不是子吟我们也未必会如此再聚首一堂。」

    「若不是子吟」白经国就闭了闭眼,由衷的说道,「也许我现在,已经死在俄国了。」

    子吟与怒洋无法参与到这会面里,就待在夫妻的院落处,陪两孩子玩儿,然而子吟一直心不在焉,忐忑的为大哥二哥挂心着。如此焦躁地等待了好一阵,终於见着二人回来。子吟就上前问道,「客人已经走了吗?」

    白镇军就颔了颔首,说「走了。」

    子吟垂下眼,不安的问,「伊贺大将又是来谈生意?」

    「嗯。」白镇军就上前来,把子吟揽到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别担心,大哥已经拒绝了。」

    「我怕他不会就此罢休。」子吟就低声说,「伊贺大将看来,并不是轻易放弃之人。」

    「大哥也不是轻易被说服的人。」白镇军就抚上了子吟的脸蛋,沈声说,「你在日本人处受的刑,大哥可还记着。」

    子吟愣了一愣,随即就眼热了,他并没想到大哥会突然提起那一次呢。

    「我没事」子吟就回道,「当时,也都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还说没事。」怒洋就上前来,紧紧的握住了子吟的手,「找到你的时候,我可是吓坏了。」

    子吟因为受了水刑,遗下的一点恐惧症,三兄弟当时都是知道的,这也是他们对日本态度疏冷的原因。即使子吟对此只字不提,可他们兄弟,却是一直代他记着。

    「我们回客厅奕棋去吧。」正事既已说完,白经国便提议道,「刚才沙赫几乎要赢了呢。」

    「不破,我来帮你。」怒洋就揉着自己儿子的头发,说道。

    白镇军和子吟是做观众的,就给两小孩都打气了,众人回到客厅去,接续渡过这难得的家庭日。

    接近月底的时候,子吟遵照与二哥的约定,前往天津渡过娜塔莎的忌日。

    在俄国的时候,每到这段日子,二哥就要到埋葬妻子的地方,坐上数天数夜,因为找到娜塔莎时,她的屍身已经变质,就与一众受害女子的屍体一同草草埋葬,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墓碑,只放了无数根木牌子做纪念。

    第一年,子吟是不敢去的,他自忖是害了娜塔莎的祸首,并没有祭拜她的资格;而後来,二哥加入绿军了,行踪不定,子吟倒是在忌日的前後故意去那地方,找到醉的不省人事的二哥,就把他搀回家去,小心的照料。

    这是回盛京以後,第一次过的忌日,他们还带了沙赫同行,要他看看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

    子吟坐在汽车里,看着正在驾车的二哥,他穿着一身剪裁恰当的西服,又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把头发整齐的用生发油固定——是那麽的温文儒雅,那野人模样彷佛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子吟就打从心里安慰,看二哥能从伤痛里走出来,他也彷佛能减轻一点负罪的愧疚。

    「沙赫,这是爹和娘在华夏的家。」白经国驾车的时候,就与沙赫说道,「那里还有个小房间,是备着给你的。」

    沙赫今年已踏入四周岁,小家伙一直受着子吟的教导,不但听话、乖巧,还十分的聪颖,这小鬼灵精说出来的话,有时甚至让大人们都吓一跳的。

    「我的娘」沙赫对於娜塔莎是完全没有印象的,小家伙正坐在子吟的膝上,就天真无邪的去看了父亲,「是不是跟不破那个娘亲一样的?」

    白经国听到儿子问这一句,几乎就要一脚按到了煞车掣上,他苦笑着说,「沙赫并不是所有人的娘,都是马鸾凰那副模样的。不破他也是可怜。」

    「可怜?」沙赫就愣住了。

    「嗯」不破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件荒诞离奇的事,白经国不知道怎麽跟沙赫解释,只好一言以敝之,「总之,一般的母亲,并不是这样的。做母亲的,总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还无时无刻要照顾着。」

    沙赫就沈思了一番,突然就转过身去,抬起小手抱住子吟,说,「那武是我的娘亲。」

    子吟愣了愣,却是苦笑道,「沙赫,我不是。」

    白经国对儿子这机灵的反应,却是十分赞赏的,就说,「嗯,子吟确实就像是你的亲娘一样。」

    沙赫就靠在子吟的怀里,软软的喊了声『娘』,小家伙彷佛是觉着很新鲜,还边喊着,边去蹭子吟的脸蛋。

    然而子吟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沙赫的撒娇而高兴,反倒是敛起了笑容,反覆的说道,「沙赫,我不是你的娘,你不能这样称呼我。」

    沙赫看武的反应不像往常,已是马上怔住了,他就眨巴了大眼睛,怯怯地问,「为甚麽?」

    「因为娘只有一个。」子吟就揉着小家伙的後脑勺,仔细的解释道,「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就是她身上分出的一块肉。我不过是代她照顾着你远远不配这个称呼。」

    小家伙呆了呆,因为武说的这一番话,对孩子来说就有点深奥了。他定了定神,就彷佛似懂非懂的,坐回到子吟的怀里。

    孩子总是敏感的,特别是与子吟相依为命了数年的沙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子吟的情绪起伏,因此就安分地沈默下去,因为他知道武不高兴自己喊他做娘亲。

    白经国犹是笔直地开着车,然而这一番的互动,他却是清楚的看在眼里。当儿子静静的不说话,他就腾出一只手,覆在子吟的手上。子吟定了定神,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白经国就把它紧紧的攥住了,不说话,也不许放开。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