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1/1)
10月中旬,一场暴雨后,天气转凉,总算是正式进入秋季。
道路上坑洼里积着水,水沿上有硫磺色泽的花粉末,晨风里空气微凉,吸一口是大自然天赐的馈赠。
随易吸了很多口,沿着道路有氧慢跑。
大地处偏僻,管理严格,一路上没什么人居,严是真的,当然也跟这附近没什么娱乐场所有关,偏僻也是真的,这片区虽然号称未来五年内会成为第二个“城市中心”,但迄今为止就两班公交经过,一班两小时,半小时经过一座工业集成厂。
8点10坐到了教室里等上课,宿舍几个人给她留了位置,见她这时候才来,见怪不怪。
没办法,大一刚见到时已经惊悚过了:6点整,起床跑步,这神一样的作息,虽然有断断续续几段时间没跑,但坚持这么久,还是很惊悚啊!
事实证明,坚持这惊悚的作息上天会给她馈赠的,十月底,那天晚饭吃得早,消食去后门逛,顺便回来时买水果。
虽然,下午五点半和早上六点整并无一毛钱关系。
五点半,后门小贩已经把摊摆上了,随易蹲摊前,挑挑捡捡,要了几个雪梨,站起身时,视线透过三蹦子注意到人。
她眯了眯眼,往前紧走几步,“姚金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姚金州正在接电话,随易飞奔跑近了点才听见他在骂人,骂的很有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可加上他那天生的嘲弄语气,对面接电话的人简直脸都要埋土里去。
“对。是。你说的对。能执行。保证完成。”
随易想象了下这场景,嘴角咧到了耳后根,站原地也不跑了。她见过姚金州二十出头亲自教训几个小崽子的场景,嚣张跋扈,火星都没法盛放他那颗年轻躁动的心。
七年八年,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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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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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金州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唤她时,随易已经没笑了。
“姚队。”随易紧走几步过去。
“你喊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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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金州语气平静淡然,也许是因为刚刚骂了通人,硬朗的五官看上去都清冷了几分,对,就是这点不一样。
随易低着头,成年人,再脾气暴躁也都会把情绪放心里,要不是很亲近的关系,谁会露点喜怒哀乐给你看?可老爸也说过,比钱财更不能露白的是情绪
“能叫名字吗。”姚金州看她那低着头乌龟慢吞吞移的纠结样,紧走几步过去,声音放缓:“你不是我手下队里的人,不用姚队姚队的叫。”
“那叫”哦,叫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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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想象了下,这要,怎么叫名字,她刚刚好像喊的挺顺口的,最后脸色泛红也没喊出口,索性姚金州并没非要她喊一声的意思,已经在前面招呼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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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带了点礼物,看看。”
名字啊礼物,礼物啊刚刚那点心思情绪已经完全没有了,随易抿开始抿着唇轻轻笑,脚步恍恍惚惚轻飘飘的,像阳春三月里,喝的一坛小酒,整个人都变得惬意无比。
直到见到了后备箱里其他几大盒,“她有礼物!”变成了“她也有礼物!”,而且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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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里有个交流会,临走时想到你就顺带买了点儿。”姚金州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提给她。
变成了顺带,随易一手还拎着梨子,一手赶紧接过,嘴里问道,“那几箱也是吗,怎么包的没我这个好看?”
“嗯?给家里的包那么好看干什么?”
家里的啊,秋风习习,随易又开始笑,路过的学生经过了都要看她一眼,好半响随易才反应过来,“你是马上就要走了?”
“我今天就去华鼎苑那边住,还早,哟你一个多月没见到我,现在收了东西就想着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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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走?”随易眼睛一亮,“那你等我,等我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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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风跑了出去,转瞬又跑回来,从塑料口袋里掏了个梨子给他,又给他指,“最边上那一栋就是我们寝室我马上回来啊。”
敏捷的像猎狗,像野猴。
姚金州在后面狐疑地打量她,她是不是太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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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从铁栅栏缝隙里,看到下面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一颗颗青葱小白菜,从心里叹了句,年轻活泼点,挺好。
三分钟后,随易把东西放了从寝室跑出来,用行动告诉了他,年轻人的思维是直球,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需要猜一下,好像又不需要猜,好吧,还是得费点心思猜。
“姚队你给你女朋友买的礼物也不包好看点吗?”
她这是在嘲笑自己没女朋友?姚金州拍了她脑袋一巴掌,“小孩子家,懂什么,咳,你不带我去你们学校逛逛。”
随易承认她是在试探,但她试探的直白,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意思。她看到姚金州脸上表情、反应,心里一只小人乐开了花,上次那个刺绣长发温柔姑娘不是女朋友,也跟着“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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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没什么好逛的,我带你去对面学校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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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学校是在河的对面,静水潺潺,岸上修着宽阔平坦的水泥小道,因为连续几天都下了雨,水泥路面上的污泥被雨水冲干净,白白的,反着光,远远看去像一条通向天边的银河带子。
河上没架桥,只能沿着水泥路绕远路过去,这是从大后门到目的地最近的一条路线,目的地叫清华中学,“清华”就是那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清华。
进门时保安盘简单问了通,“你找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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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可以装学生,姚金州不行,看着也不像,但他身上气势太强,保安只能硬着头皮问。
随易刚想开口,姚金州淡定回答,“找德育处的王校长。”
随易低眉顺耳,姚金州在前边,食指戳她脑袋,“走啊,带路,去德育处。”
等快走到了操场随易才敢回头看,保安没追上来,纠结道:“他们那德育处副校长是姓王,不是姓李吗?”
姚金州看着天边白白的小云彩,他们技术室的法医主任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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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随易并没在这上面多纠结,她看着下边赤红色的塑胶跑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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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年春天也要跑。”
“运动会,百米比赛?”
“不是,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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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淡定道,对上姚金州诧异的眼神,不淡定了,“怎么,我还要拿奖牌呢!”
姚金州还是那副不相信样,随易泄气了,实话实说,“争取争取跑完。”
片刻后,她又兴奋了,找到操场角上的几根单杠,似乎是要证明下自己实力,指着那边说道,“要不去比比。”
拉引体向上?姚金州面皮抖了抖,女孩子上肢力量不够,一般做不起来,现在稍微弱了点的男生也都做不起来。
当然他也没比,“我们老年人都要奔四了,老胳膊老腿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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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姚叔叔,我还要奔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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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决定去单方面的比,加上刚刚从大过来已经走了一段路,身子热了,她脱掉外套稍微活动了下身体,轻轻一跃,抓住单杠跳了上去。
姚金州在下面看着,这高度,她能够着已经算不错的了,收起了他刚刚的轻视态度。
一分钟后,随易从单杠正中间移到了边缘,半个身子都快趴上面了,肚子压单杠上,像一截被贯穿的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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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金州在下面喊,“下来,我接着。”
“不行。我恐高。”
“这么点高度你恐什么高,快下来。”
“恐呜,恐低高。”
姚金州听见她那声音,还真是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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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腿别缠着,先把那一只脚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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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一条腿在空中荡着,另一条紧紧缠上面,坚决不松,像一只姿势别扭的猴子。
直到她左腿被姚金州揽了,右腿也被扳下来揽一起,他放温柔了语气,“手松开。”
随易大半个身体重量在他一只臂膀里,居高临下看见他鼓励的眼神,那么近,他眸深如墨痕,瞳孔里的倒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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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逐渐放松了下来,上半身从单杠上一滑下来,姚金州及时用另一只手绕到后面抱住她背,慢慢屈膝,让人平稳着地。
脚踏实地踏在地面上,随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下来了也没敢放开人,直到揪着他衣服感受到他肩头,脖颈处的男性味道:
阳光、雨露、血汗、大树。
前者是温柔,后者是可靠,大地般,根深蒂固,可靠的力量。她开始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晕乎乎的。
“我还以为你真这么能呢。我去拿衣服,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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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易回过了神,姚金州在旁边笑,小心松开人让她站稳,已经起身去给她拿另一根单杠上挂着的外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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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随易没脸没皮大字型躺松软的塑胶跑道上,白皙干净的脸上出了点汗,微微泛着紧张后的粉红,小胳膊搭额上,仰着下巴看天。
天空上白云一朵一朵飘过,不知是哪儿的炊烟袅袅升起,如迷雾,似仙障。
远处的山,青松如黛,松上有雨滴,滴答滴答,河流缓缓淌,投了一颗小石子,月光下,泛起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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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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